恐怕溫總管也不曾料到,千夜的體質比他想像的還要特殊。他和杜老幾句對話的時間,千夜就在黎明原力融化和金色血氣吞噬的雙重作用下,消掉了體內幾乎全部如針陰氣。
於是,千夜心臟處的異常反應就顯露無遺。
溫總管用來進行天賦鑒定的陰氣全都是順著血脈流淌,就像水入熱油之鍋,以激發被檢測者的天賦原力。他的原力屬性極為陰寒,故而會對身體造成一些刺激,但是陰氣數量相較於被檢測者的原力不過九牛一毛,過一段時間就會被自然消融。
但是,溫總管發出的那些指勁中,卻有一道並未如常進入血脈,而是悄無聲息地刺進了千夜的心臟!
千夜原本也不會發現有這樣一個禍患存在,可他的心臟現在是血族血脈潛伏的大本營,普通血氣和紫色血氣都深藏於此。這縷陰寒原力貿貿然闖入後,簡直就像游魚誤入鯊群的領地,勾引得血氣一條一條從深海浮上水面。
正是血氣突如其來的躁動才讓千夜發現心臟中多了這樣一個不速之客。他很難相信這是失誤或巧合,無論哪種鑒定術,都只是針對血脈和原力節點的,絕不可能進入肺腑臟器,否則如溫總管這種殺力如此之強的陰寒原力,早不知道誤傷多少人了。
何況千夜心臟外金色血氣一直在巡遊,並不時吞噬血脈中的陰氣,若非有意為之,那縷陰氣絕不會如此巧合地突入心臟。
千夜的右手慢慢扣緊了座椅扶手,他考慮許久,決定冒險一試,總不能讓這道陰氣就此留在心臟中,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發出來破壞生機。
於是那縷正在心臟中找地方潛伏的陰寒之氣突然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開始四方竄動起來。而失去壓制的血氣如嗅到了血腥的鯊魚,迅速合圍上去。
那道陰氣忽然蒙上了一層紫意,最先趕到的紫色血氣直接撲上去,把它撕成兩段!所有血氣都沸騰了,蜂擁而上,轉眼間就把這縷陰寒勁氣撕碎,分食得乾乾淨淨。
紫色血氣雖然吃到了最大一段,好像還是沒有滿足,又掉頭撲向了一道普通血氣。但是這一次普通血氣卻沒有束手待斃,一道格外粗壯的普通血氣從側方衝來,一下和紫色血氣撞在了一邊,兩道血氣糾纏著,居然就在千夜的心臟裡大戰起來!
千夜臉色蒼白,冷汗滾滾而下,終於控制不住悶哼一聲,從椅子上摔下地去,帶翻了沉重的檀木座椅,發出一聲巨響。
廳外走廊上的殷家護衛聽到異響探頭進來,不由嚇了一跳,連忙奔進來扶他。
此時千夜心臟內的戰鬥分出了勝負,同為進階,最粗大的那條普通血氣還是敵不過紫色血氣,差點被絞殺。而紫色血氣也有些損傷,勉強吞了最細的一道普通血氣,就此罷手,縮回自己的符文中去。
「我沒事,坐一會就好!」千夜虛弱地說。殷家護衛扶他到旁邊坐下,然後搬起倒伏的椅子。
這時琪琪送完溫總管回來,而被殷家護衛匆忙叫過來的季元嘉也正好趕到,兩人看見千夜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彷彿重傷後的虛弱氣息都吃了一驚。
琪琪抓住千夜的手,就想輸入原力,急促地問:「你沒事吧?不是說只會有小傷的嗎?」
千夜搖搖頭推開琪琪的手,「已經沒事了。」他抬頭看看季元嘉。
季元嘉會意,遣走兩名護衛,然後走到門口吩咐了幾句,確定不會有人靠近聽到廳內談話,才走了回來。
「溫總管在我心臟裡留了一道陰勁。」千夜直截了當地說。
琪琪吃了一驚,「為什麼?」
心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這種地方受傷要麼即刻死亡,要麼破壞生機慢慢萎靡死去。尤其是擂台賽後天開始,如果那道暗勁在千夜與人格鬥時爆發出來,恐怕他就此死得不明不白。
琪琪定了定神,問過那道陰寒勁氣的細節後,臉上掠過一道陰影,說:「聽起來確實是溫總管的絕技陰極針。只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廳內三人的臉色都不好,這個天玄春狩意外太多。先是一個八級的血族爵士,然後是衛國公的大總管,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什麼?而溫總管的事比血爵士要嚴重多了,那樣一個人物,絕非普通人能夠隨意驅使,他背後究竟是誰?動機又是什麼?
千夜突然問,「我這次在春獵殺的人中,是否有溫總管的門人、親友之類?」
這確實是最有可能的理由之一。溫總管是深受衛國公信任的近侍,如果這樣的人物都能被買通並直接對參加春獵的人出手暗算,簡直是天玄春狩莫大的醜聞。因此,私仇反而最有可能。
如果只是利益驅使,那幕後人不但拿出了連溫總管都會動心的莫大利益,也要有這個身份地位能搭上溫總管這條線才行。誰家有這樣的大手筆?
「也可能是趙閥或宋閥。」琪琪容色轉冷,「溫總管眼中才看不到中下品世家,上品世家裡,孔雅年有護衛死在你手上,但是就為這花大價錢殺你?除非他瘋了。」
每年都有春獵,每年都死人,各家也都會折護衛進去,但就為了這種事動用人脈委託溫總管去殺一個世家護衛,說出去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琪琪在廳裡走來走去,片刻後說:「不,或者還是我那幾個兄弟姐妹幹的好事?」這件事情實在太過不合常理,琪琪直到最後也沒想出什麼結論來,只能吩咐千夜回去好好休息。
晚飯後,整個國公別院都沉浸在一片輕鬆悠閒的氣氛中。有的世家院落傳出絲竹歌舞之聲,酒香混合著花香,芬芳四溢,正在召開一些小型社交宴會。
在夜色的掩護下,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悄然接近殷家院落靠林間小徑一側的圍牆,然後選了個僻靜角落,一躍而入。
他進入的這個地方正是內院位置,琪琪今晚受邀出去參加一個宴會,既然主人不在,本就沒留多少人的內院一片寂靜,只有一組護衛來回巡夜。
黑影在內院極為迅速地走了一圈,沒有驚動任何人。說也奇怪,期間那個黑影和殷家巡夜的護衛幾乎擦身而過,區區數米的距離,就算花園裡樹蔭濃重,也沒什麼燈光,但對六七級的高手來說還不至於看不清東西,可就是對這個黑影視而不見。
夜風習習,偶有落葉飄下。那些衛士的目光一旦掠過那人所站的位置,就會有一片落葉飛過,恰好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就這樣,那隊巡夜衛士一無所覺,逕直走過。
最後黑影向著安置琪琪親隨的那排房屋行去,最後一間正是千夜的住所,那人無聲無息地站到了窗前。
就在這時,殷家院落外走來一群人,最中間的高大青年就是魏破天。門口的護衛當然認得他,連忙恭敬地說琪琪小姐去參加留鄉伯家三公子的宴會了。
魏破天大手一揮,說:「沒關係,我是來找千夜的。」
殷家護衛立刻給他指了內院的位置,魏破天點點頭,不過拒絕了對方提出帶路的好意,又吩咐自己的護衛全部留在外院休息。
魏破天獨自一人跨入內院大門,轉過一面照壁,左邊那排房屋就是琪琪親隨的住處。這個區域格外寂靜無聲,大半人都跟著琪琪去參加宴會了,最末端那間透出昏黃燈光的應該就是千夜的住處了。
他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但是眼前忽然一花,視線好像有些模糊,景物一陣若隱若現。魏破天咦了一聲,揉揉眼睛,好像又沒有什麼異常。他頓時覺得有些古怪,可是卻又一時說不出哪裡不對,或許光源太少太暗以至於眼花?
魏破天一向是身體反應快過大腦,當下身周光芒閃動,下意識催動了千重山!土黃色光芒迸射,在深沉的夜色中格外明亮。
千重山一出,原本在魏破天眼前飄動的幾片落葉頓時一陣扭曲破碎,然後化為虛無。一向後知後覺的魏破天這才恍然大悟:「他奶奶的!我說怎麼總覺得不對呢!這個季節,哪來這麼多見鬼的落葉!」
此時眼前景物清晰起來,魏破天立刻看到千夜房間的窗前有個人,正向屋裡看去,而這個人的身影他並不陌生。
宋子寧?!
魏破天以前和宋子寧並沒什麼來往,同為帝國上層的貴胄子弟,只能算互相認識而已。這位宋閥七公子除了在女人方面名聲不太好之外,為人溫文爾雅,長袖善舞,並不令人討厭。雖然宋子寧和琪琪關係很差,但魏破天也不傻,知道其中多半有宋閥內鬥的原因,所以對他也沒什麼成見。
哪知一次天玄春狩,先是發生宋子寧的手下試圖強搶「曉夜」的事情,後來宋閥獵隊又在獵場上追殺千夜,魏破天對這位宋七公子的評價頓時落到最低谷。
雖然他之後偷營成功,把葉慕藍一拳砸傷,算是稍稍解氣,但此時看到宋子寧竟然鬼鬼祟祟出現在這裡,魏世子腦海中頓時冒出四個大字「非奸即盜」!
騰騰騰!魏破天甩開大步,直接衝了過去!
「有淫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