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蒼老聲音對待歌詩圖和法拉的態度絕對說不上客氣,然而兩位永夜議員卻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滿的神色。
大廳裡,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祭壇上方那團活潑的血霧中,各種不斷變形的線條開始慢慢穩定,隱約勾勒出一座古樸大門的輪廓,而且不再是幻象,緩緩凝結成實質。
周圍寂靜無聲,可以清晰地聽見幾位議員的呼吸明顯加重,面對傳奇般一代大君安度亞的寶藏,哪怕是議員都無法鎮定。
經過片刻的等待,虛空中凝結出來的鮮血大門終於定型。大門中央,是無盡深邃的黑暗,彷彿通過大門,就可以穿行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在這些永夜巨頭們的感知中,鮮血大門通向的空間瞬息萬變,流轉如輪,彷彿無窮無盡個不同的世界。這些世界切換得實在太快了,快到他們探察的意識剛剛凝聚起來,就已經換成另外一個新世界。
此類不同空間的轉換,切割力無與倫比,隨即是以身體強悍著稱的幾位議員,也會被輕而易舉地剖成兩半。
這就是黑翼君王令人生怖的威能,僅憑一道鮮血大門,便難住了在場近二十位議員。探測過後,這些永夜陣營的大人物們全都悄悄收起了強行破解的心思。
歌詩圖緩緩地說:「看來沒有流淌著和安度亞同樣血脈的後裔,我們根本沒法打開鮮血大門。這樣也好,夜瞳殿下,現在只差最後的關鍵一步,成敗與否,就看您的了。」
夜瞳剛剛向前走了一步,旁邊一名身材高挑,有冰雪之冷曇花之艷的年輕女子突然搶先幾步,站到了夜瞳前面。
她仰起頭,對一眾議員大聲道:「各位尊敬的議員閣下,我身上也流淌著安度亞大君的血脈。從許多方面來說,我的血脈力量並不比夜瞳殿下差。在這一時刻,我願意奉獻我全部的鮮血,作為打開寶藏大門的鑰匙!」
歌詩圖怫然不悅,冷冷地道:「胡鬧!暮色,你知道大君的寶藏意味著什麼嗎?這是多大的一件事,豈容你如此亂來。」
暮色一咬牙,說:「我知道!安度亞大君封印在這裡的是他最強大的力量,一個能夠成長為與十大名槍同級的核心陣列,一個有著自己的靈魂,能夠自行選擇依附主人的陣列!」
她此言一出,那些還不能與聞機密的年輕人中頓時爆出一陣壓抑的驚聲。
歌詩圖的聲音更加冰冷,寒意中隱約散發出殺機:「這是最高等級的機密,惟議員才有資格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暮色在歌詩圖的威壓下流露出明顯的不安,但她已經豁了出去,非但沒有低頭,反而提高了聲音,道:「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黑暗的寵兒,聖血的後裔,能夠得到安度亞大君最具有價值的傳承!不是嗎?一個有靈魂,能夠無限成長的原力核心陣列。若是成功擁有它,我們就得到了一把可以和曼殊沙華正面對抗的名槍。為了達成這一目標,多一次嘗試的機會難道不好嗎?」
歌詩圖大怒,正想說什麼的時候,一位血族議員忽然緩緩地開口道:「當核心陣列出現時,它會自行判斷周圍的血脈,並且根據純淨與強大的程度選擇依附對象。讓暮色去試試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本來議定的內容也不會改變,當核心陣列出現時,只要夜瞳殿下站在祭壇旁邊就行了。」
歌詩圖重重地哼了一聲,向暮色狠狠盯了一眼,說:「原來你找到了靠山,難怪如此膽大!」
說到這裡,歌詩圖轉向議員們中央那道巍峨身影,憤然道:「她如果試成功了,那把未來的名槍豈不就變成她的了?這可和當初說好的不一樣!」
那巍峨如山的只是一個虛影,從地面一直頂到大廳穹頂的龐大身影。沒有人知道他的實體在哪裡,甚至他究竟有沒有到現場也無人可知。
聽到歌詩圖的抗議,那巍峨身影淡淡地說:「這算是黑翼那支後裔的內部事務。不過,既然暮色想要一次嘗試的機會,那麼西爾弗,你準備好了代價沒有?」
那名血族議員喜形於色,立刻道:「我們家族已經準備了足夠多的物資,一定可以給各方滿意的補償!」
空中龐大的虛影緩緩低頭,在頭部位置露出一雙虛幻的眼睛,望向夜瞳,和顏悅色地問:「夜瞳,你同意讓暮色先嘗試一次嗎?」
此刻夜瞳的雙眼深處宛若一片鮮血的海洋,浩瀚無垠,血海的漣漪上還泛著淡淡的金色。她靜靜注視著鮮血大門,雙瞳中的漣漪漸漸與門中血氣的波動趨同。
暮色轉身望向夜瞳,下巴高高揚起,冷冷地說:「她不敢同意的!我身上同樣也流淌著安度亞君王的血脈,而且我們這一支是大君的直系後裔,她只不過是支系的支系中一個偶爾覺醒的幸運兒,甚至還不是一名戰將。我說的沒錯吧,夜瞳,姐姐!」
姐姐這個稱呼,被她咬得極重。
面對如此挑釁,夜瞳只是盯著鮮血大門,片刻之後才一聲冷笑,「雜血就是雜血,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夜瞳轉而面對巍峨身影,淡淡地道:「她想試就讓她試吧,只是希望她已經想清楚平白送出那麼多補償的後果。另外,我要雙份。」
暮色眼中燃燒著怒火,一字一句地說:「我給你五份!」
見巍峨身影沒有異議,夜瞳也同意了,其他議員就不再發表意見。
那位血族議員已經公開表明支持暮色的立場,那麼在夜瞳和暮色身後,就各自站了一位議員。
雖然夜瞳覺醒後血脈力量之純正已經得到了議會上下的公認,但暮色更年輕,成名更早,一直是古老家族直系血脈的傳承者,目前的實力也比夜瞳更為強大。只不過她的血脈純淨程度不如覺醒後的夜瞳,因此也被認為未來潛力不及夜瞳。
然而血脈純淨程度這種東西,向來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也歷來存在爭議。在有關黑翼君王傳承這樣的大事上,就更是如此。暮色身上同樣流著安度亞的血脈,如果不是夜瞳橫空出世,那麼祭壇前的那個位置本來就該是她的。
暮色不惜得罪夜瞳以及她身後的議員,也要爭搶到這個機會,就是因為打開鮮血大門的人,就有很大機會成為核心陣列的主人。能夠掌控一把名槍,就意味著在整個永夜陣營中牢固不破的地位。
見目的終於達成,暮色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完全是不加掩飾的狂喜和激動,她大步走過去,在祭壇邊站定。
噹的一聲,歌詩圖將一把匕首拋在了她腳下。
匕首的鋒刃上鐫刻了無數符文,握把處鑲嵌著的居然不是寶石,而是一顆活生生的眼珠!那顆眼珠轉動著,然後盯住了暮色。它雖然只是一顆眼球,卻能夠讓人清晰感覺到那滿溢的嗜血渴望。
暮色拿起匕首,伸出左手,毅然劃開了手心。
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匕首刃鋒上竟然出現成排的利齒,在她手上留下了一個幾乎切斷手掌的傷口!這把匕首切割的彷彿不止是血肉,還有靈魂,以她的意志和瘋狂,都痛得忍不住慘呼出聲。
鮮血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瘋狂地從傷口處湧出,化為一道血帶,飛向鮮血大門。
大門即刻有了反應,門框上的原力陣列一一亮起,深邃的黑暗也開始湧動,逐漸形成了一條通道,指向未知深處的某個空間。然而通道的邊緣模糊不清,恍若在狂風驟雨中劇烈搖晃著。
暮色的臉色慘白,慢慢浮起一層死寂的青灰,然而鮮血大門上的原力陣列還沒有全部被點亮。鮮血如匹練般從暮色身體中湧出,眼看著再抽下去,用不了一分鐘,她就會被鮮血大門吸成乾屍。
可是按照目前的進度,鮮血大門恐怕至少需要十分鐘才能完全開啟。
暮色咬緊了牙,左手顫抖如栗,說什麼也不肯收回去。
「夠了。」那名血族議員歎了口氣,閃現到祭壇前,揮手斬斷了連接著暮色和鮮血大門的血帶。
「不!我還可以堅持!我……」暮色還想掙扎,卻被強行拉了回去。
夜瞳這時才有了反應,說:「終於到我了嗎?」
她緩步走向祭壇。在經過暮色和那名血族議員的身邊時,議員忽然道:「夜瞳殿下,希望你不會讓我們失望!」
夜瞳停下腳步,轉身凝視著那位血族議員,然後說:「約頓公爵,你應該很清楚,你現在的位置絕不會是我的終點。所以,為了你自己和你的後裔們考慮,最好不要再得罪我。今天的事情我已經記住了。另外記住,我要拿五份,一個金幣也不能少!」
約頓公爵的臉色自然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重重地哼了一聲,道:「等你打開鮮血大門再說!」
夜瞳走到祭壇上,俯身拾起匕首,仰望著空中那座足有數十米高的鮮血大門,緩緩割開了自己的手心。
那把匕首在品嚐到夜瞳鮮血的瞬間,發出一聲愉悅之極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