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中的黑影緩緩起身,伸手拿起靠在座椅扶手上的長劍,準備登上樓梯到頂部迎戰千夜。然而就在這時,他心頭突然湧上無法形容的強烈危險感覺,猛地轉頭望向側方。在那個地方,牆壁上突然泛起一層青碧色,牆面也不正常地鼓起。
時間似乎變得慢了,他的瞳孔中映出一顆通體青色的原力彈,正穿透哨塔牆壁向自己飛來。
這顆原力彈出現得毫無徵兆,彷彿從虛空中凝結出來似的,而那黑影心中竟然升上一個念頭,他躲不開,無論如何都躲不開!子彈即將臨身的時候,有這種想法是極為危險的,他總算心志堅強,拚命按捺住心中那奇怪的頹喪念頭,拼盡全力挪動身體,總算避開了胸腹要害,但仍是被擊中。他頓時一聲慘叫,大半條腿頓時脫離了身體。
然而危機感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他強忍劇痛,單腳踏地,一躍而起,強行撞穿哨塔頂層樓板,躍上半空。
他突然抬頭,眼中看到的惟有東嶽劍鋒!
千夜一劍橫揮,將面前竄出來的黑影斬為兩半。一劍得手,千夜也微微一怔,不明白這名血族伯爵為何會做出這等形如將腦袋送給自己來斬的舉動。等他看到血族伯爵缺失的大腿時,才恍然省悟已經有人搶在自己前面動手了。
放眼四顧,卻找不到是誰在暗中幫了一把,千夜也只得放棄。心裡卻對那位出手的強者有幾分佩服,也有幾分戒備,以他的真實視野和敏銳感知竟然對這枚原力彈毫無所覺,顯然那是一種特殊的槍械能力。
在遠方黑暗中,趙君度放下碧色蒼穹,做了個向前的手勢。十餘名深色戰甲的精銳戰士從黑暗中現身,跟隨趙君度向城堡後方包抄過去。
此刻張世鐸也發現戰況與預料的有所不同,當即躍上哨塔,看到血族伯爵的屍體,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後向千夜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哨塔失去防禦力後,下方已經成為帝國戰士和黑暗戰士接刃的戰場,戰況緊急,張世鐸迅速架起突擊步槍,對千夜道:「如果遇到厲害敵人,盡量把他們引到開闊地帶,我來對付他們!」
「好!」千夜應了,躍下哨塔,向城堡深處奔去。
他給前鋒營戰士們留下的指令是佔領城牆和哨塔,控制住城堡的外圍,逐漸向內滲透。在城堡內部的戰鬥中,普通戰士的用處不大,遇上永夜真正強者就只有被屠戮的份,而擔任軍官的戰將們則需要為隊伍提供戰鬥支點,千夜也不打算抽調,有他們在,可以很大程度上減少隊伍的傷亡率。
張世鐸聽到千夜的佈置,不由摸了摸已有胡茬出現的下巴,感覺這個少年的戰鬥風格挺新鮮的。他轉頭給自己的隊伍下達命令,讓他們與趙閥前鋒營一起行動,近戰結合遠攻,這一段鋒線的戰果將毫無懸念。
千夜已經深入城堡,眼前的主樓區域層層疊疊,依山而建,自下而上足有十餘層。而且整個山體內部都被掏空,變成錯綜複雜的迷宮。
這座城堡無疑是大師之作,將血族和蛛魔兩種風格糅合在一起,卻又渾然天成,且規模比之張伯謙的中軍大營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只用了十幾天就拔地而起,僅從建築速度上,就可以想像一共動用了多少強者修建。
城堡內的戰鬥異常艱苦,甚至超出了千夜的預料。在這座和城市無異的堡壘中,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轉角都有可能爆發戰鬥。每條街道的爭奪,都會染上強者的鮮血。
自踏入城堡後,千夜只覺敵人永遠都殺不完,子彈隨時都會從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一個又一個敵人在千夜面前倒下,戰鬥似乎永無止歇。
千夜一腳踢開一扇房門,衝了進去,發現房間內空無一人,也沒有佈置陷阱。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沒有敵人和埋伏的房間,一時之間竟有種運氣逆天之感。
看房內陳設,應該屬於血族貴族的居處,佈置得頗見精巧細膩。廚房的爐子上還煮著一鍋湯,摸上去還是溫熱的。
在書房中,掛著一幅畫像,裡面是數名血族騎馬走在雪後的森林中,畫風森冷冰寒,也是典型的血族風格。居中一人身穿子爵服飾,神情倒是頗為溫和,和血族常見的冰冷不同。
看來這套小小的房間就是那名子爵的居處。在兩位大君的居城內,強者如雲,就連一名子爵也只能佔據一個套間。
千夜裡外搜尋了一遍,在書桌前的座椅上坐下,拿起幾本書翻了翻。大都是關於歷史和藝術,也是血族上位貴族中頗為流行的興趣愛好。
不過千夜意外地看到兩本帝國書籍的翻譯本,一本也是歷史,另一本則是小說,講述一對年輕戀人因為家族矛盾而不能相聚,最終雙雙殉情的悲劇故事。
千夜慢慢將書放下,再看這個房間時,感覺又有所不同。看得出來,房間的主人很喜歡生活,而且,把這裡當成了家在佈置和經營。
從屋內陳設和日用品看,這裡還有一個女主人,只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需要上戰場。不過黑暗種族幾乎全民皆兵,哪怕是大點的孩子都可能是凶悍的戰士,血族女人更不會例外。
其實類似場景千夜以往不是沒有看見過,然而那個時候他根本不會關注這些,對於黑暗種族的仇恨,讓他看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夜瞳的緣故,現在他才看到了一些以前沒有入眼過的東西。
休息了幾分鐘後,千夜疲累的身體又恢復了少許原力,他站起來,走向房門。短暫的休整結束了,戰鬥還在繼續,殺戮也仍將繼續。
在房門前,千夜忽然收斂氣息,橫跨一步,閃到一側。房門突然破碎,一把重斧劈落,重重斬在地板上。一名狼人戰士撲了個空,失去重心踉蹌著衝進屋內。
千夜用東嶽在他背上一拍,頓時把他壓倒在地,隨即用吸血刃刺穿了他的後心。
狼人的掙扎漸漸虛弱無力,滾熱精血則讓千夜再次進入沸血狀態,體力迅速恢復。
千夜拔出吸血刃,在狼人身上擦去刀鋒上的血漬。他忽然心中一動,將狼人戰士翻了過來,看到的是一張意外年輕而又英俊的臉。
以永夜的標準,在這個年紀就有如此戰力,也屬於前途光明了,否則的話也不會出現在大君的城堡裡。只是他的戰士生涯剛剛開始,就在千夜手中結束。
千夜慢慢起身,臉色轉為平靜,心內波瀾平息,將所有感慨全都壓在心底。當走出房門時,他又變成了那個在血戰中縱橫無敵的殺神。
又是持續不斷的戰鬥,千夜剛剛恢復的原力迅速見底。他衝進附近的一個房間,準備稍作喘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凝住。裡面還有一扇房門,那應該是臥室的位置,此刻不斷有鮮血從門縫中漫出。而那鮮血的味道,一聞就知道屬於人類。
千夜提聚僅有的原力,走到臥室外,猛地拉開房門。當看到屋內景象時,頓時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房內擺放著十餘具帝國戰士的屍體,有些明顯剛剛死亡不久。這些屍體都被啃吃得殘缺不全,有的甚至大半個身體都變成了白骨。這個房間裡,就是一場小規模的血宴。
在這些戰士殘骸中,千夜也看到了趙閥的徽記。從現場各種倉促痕跡來看,舉辦這場戰地血宴的人,多半是出於洩憤,而非滿足食慾。
千夜靜靜站了一會,才取出一顆燃燒手雷,放在屍堆裡,然後關上了門。當他走出這座房子時,身後猛然噴發出熊熊烈火,將地獄般的景象淹沒。
就在這時,千夜只覺身側被一股巨獸衝撞般的大力撞了一下,身不由已地飛起,摔出數米。他似乎立刻就一躍而起,撲進附近的一個彎道,然後幾個翻滾躲進一排武器架後。
千夜只覺肩背處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看到了滿手的鮮血。他不及處理傷勢,先向外扔了一顆燃燒手雷,布下一片火海,阻止可能隨之而來的追擊,然後才檢視自身。
他剛剛中了一槍,這顆原力彈威力奇大,直接轟碎了千夜的護甲,然後又將他強悍的身體撕開,中槍處一片血肉模糊,有幾根骨頭都已經粉碎了。好在這顆原力彈為了追求純粹的威力,使用特殊構造,沒有添加黑鈦,否則現在千夜還要麻煩。
這一槍來得無聲無息,直到子彈及身,千夜都完全沒有察覺。看來除非開啟真實視野,否則的話正常感知手段根本無從發現危險降臨。
然而這裡的戰場等如是巷戰,空間窄仄,處處都有強者在激戰格鬥,同時還在不斷擾動著環境原力,真實視野中的原力線紊亂不堪,密度又高,除非偷襲者再次出手,否則很難從那一大堆亂絮中覺察什麼蛛絲馬跡。
這肯定是一種異能,而且是在戰場上極度危險的異能。千夜忽然想起了那個死在自己手裡的魔裔,他也有著類似能力,可以將手雷悄悄送到敵人身邊。如果是一對一的決鬥,千夜自然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但在混亂的戰場上,就連千夜也曾經被他偷襲得手。
千夜思索著,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讓原力彈或是手雷瞞過自己的感知。結合擊殺第一個魔裔的經驗,他隱約感覺,這一能力或許和虛空原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