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意義的事

夜瞳只覺頭腦微微眩暈,發動毀滅之瞳的巨大消耗,對如今接近血氣枯竭的她來說實在是沉重負擔。最後一擊意外失手,她急忙振作,雙瞳中抹除了原有影像,再度望向栗風水。

然而原地除了那名已被絞碎內臟的軍部高手,哪有栗風水的影子?

夜瞳心中剛剛升起危險感覺,後背就遭遇沉重一擊,一道陰冷之極的原力破開她所餘無幾的血氣,直攻血核,瞬間將血核冰封。

夜瞳晃了一晃,終於支撐不住,慢慢倒了下去。栗風水在她身後出現,慢慢收回右手。不過他的指尖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眼中深處也是掩飾不住的恐懼。

「不愧是血族的王女,真是厲害。」栗風水的聲音也有了一絲戰慄。

一名下屬當即道:「再厲害,還不是落在將軍您的手裡?如果不是您有傷在身,哪會給她出手的機會。」

「這傷……」栗風水神色略顯不自然,向吊著的女人屍體望了一眼,搖頭道:「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有後怕感覺,當時若不是連布了三道後手,又偷襲得手,一不小心真有可能被她翻盤。嘿!在過來之前,誰想得到趙閥居然還藏有這種暗子?」

「但現在畢竟是將軍您棋高一著,大獲全勝啊!」

栗風水臉上卻全無得色,凝重道:「此局得勝,首要在智,與力無關。可是『力』這個字,往往才是真正破局關鍵。我倒寧可事事無須用智,以力破局即可。可惜人力有時而窮,任你智深如海,卻總是過不了修煉上的那些瓶頸天關。」

他輕歎一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即刻啟程吧。」

一行人離開小鎮,迅速遠去。

片刻之後,小鎮中心處人影不斷閃動,數名上位血族接連出現。為首一名高瘦老者環視四周,用力嗅了嗅,說:「她剛剛還在這裡。」

「應該逃不遠。」另一名老者陰惻惻地道。

「是不遠,已經追不上了。」略顯低矮的一名侯爵指向夜幕。在他手指的方向上,一顆星星正在快速移動。

這幾名至少都是侯爵的大人物個個目力驚人,看到一艘浮空艦正從大陸邊緣起飛,開始遠去。只看起飛階段那不可思議的速度,他們就知道根本沒有可能追上。這種速度的浮空戰艦,放眼整個永夜都不多見。

「只差了一點點。」為首血族實力侯爵顯得很是痛惜。

「如果卡頓氏族早點說出來,怎麼會讓她逃掉?」

「呵呵,無光君王的怒火,看來有發洩對象了。」

幾名上位血族就站在小鎮內,彼此交談,絲毫沒有追擊的意願。

浮陸虛空處,懸停著一支規模龐大的血族艦隊,簇擁著中央的巨艦。這艘巨艦比帝國最巨大的主力艦還要大上一倍,宛如一座小城,佈置奢華無比。這即是血族無光君王梅丹佐的座艦,一艘光是修建就花去三十年,並且在上千年中還在不斷改造增建的龐然大物。

艦橋內,梅丹佐本在聽著下屬的匯報,聽著聽著,臉色忽然變了,急道:「夜瞳?她,她又出現了?」

高階下,那名伯爵忙道:「不會有錯,在追擊的過程中多次確認過她的身份。血脈潛伏是她獨有的能力,並且在攔截中,她也不止一次動用了毀滅之瞳。」

「說下去。」梅丹佐似乎恢復了平靜,可是當他伸手去端酒杯時,卻碰翻了金盃。

噹的一聲,金盃掉落在地,猩紅的酒漿灑了一地。剎那間,大殿內所有血族的目光都落在滾動不休的酒杯上,然後迅速移開。兩名血族侍女如風一般掠過,地面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轉眼間,一個新的酒杯已經放在無光君王的手邊,裡面盛滿醇酒。

這不過是件小事,可是無光君王何等力量,怎麼會連個酒杯都拿不住。可以想見,這件事對他的衝擊有多大。

那名伯爵不敢怠慢,繼續往下說,不過訴說的重點有所調整,都是追捕夜瞳的經過。其它大事要事,一概略過。

「什麼?讓夜瞳逃了?」梅丹佐似是難以置信,隨即大殿內如同醞釀著一場無形風暴,所有血族的血核都開始以同一個頻率跳動,越來越快。

那名伯爵臉色已慘白如紙,掙扎著說:「是的,只差半個小時,就能夠抓到她了。」

梅丹佐終於壓抑不住怒意,咆哮道:「半個小時,只差半個小時!卡頓的那些廢物,為什麼不能早點發出消息!這些混蛋,生生拖了兩天!」

殿下的一名侯爵與卡頓氏族交情不錯,大著膽子道:「陛下,卡頓氏族古老血池被毀,正是最虛弱的時期,因此謹慎些也正常。」

梅丹佐重重哼了一聲,怒道:「胡說!區區一個古老血池,哪有夜瞳重要!這些無知的混蛋,誤我大事!」

見他盛怒如此,那名侯爵不敢再說。

無光君王咆哮之後,慢慢壓下怒意,說:「這麼說,現在夜瞳已經落到了人族手裡?」

「從最後離開地點留下的痕跡看,帶走她的是人族那邊軍部的人。」

「軍部?」梅丹佐雙眉微皺,深感棘手。即使貴為黑暗大君,帝國軍部對他而言,也屬於輕易招惹不得的龐然大物。夜瞳一旦落入軍部手裡,再想要奪回來,幾無可能。

他輕輕敲著扶手,沉默許久,緩緩地道:「啟動我們在那邊的渠道,聯絡一下那幾個人,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夜瞳弄回來,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都可以談!」

大殿內一眾血族這才明白梅丹佐的決心,凜然應了。

虛空中,浮空艇脫去了所有偽裝,露出特製高速戰艦的真面目,如同一道閃電劃破虛空,迅速遠離了暮光大陸。

栗風水站在舷窗前,望著逐漸遠離的暮光大陸,不知在想著什麼。一名心腹湊了上來,拍馬道:「將軍這次捉到了血族的王女,功勞大得無以復加,也許用不了多久,帝國就會多一位元帥了。」

栗風水笑了笑,說:「帝國帥位,必是神將方可。這條規矩可從來都沒有破過。神將天關,豈是那麼好過?若是如此容易,本座怎麼在這道關口卡了那麼多年?」

那心腹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卻不尷尬,又道:「但您這次的功勞可是非同尋常,足以讓帝室將那個寶物賜點下來吧?多了不說,只需要一兩滴,您就能破開天關了吧?」

栗風水淡淡地道:「那件寶物產出極有限,每年不過數滴,每滴早都有了定數,哪裡輪得到我。」

心腹頓時叫屈:「可是您這次的功勞……」

栗風水指了指頭頂,說:「上面那幾個大人物總要分一塊走的。另外,你們幾個追隨我多年,也都各有心願。今日冒死立此大功,豈能不分潤給你們?」

心腹完全沒有想到,頓時有些哽咽:「將軍……」

栗風水擺了擺手,眼中罕見的溫情斂去,轉為陰冷,沉吟道:「這次的功勞,倒是不急著領。門羅的王女,身上的價值大得超乎你我的想像。軍部和陛下能給的那點東西,就不夠看了。」

心腹有些愕然:「您是說,先不交人?可是,這不是扳倒趙閥的天大時機嗎?」

栗風水淡淡一笑,「扳倒趙閥,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平白便宜了右相那邊的人。」

「但您和趙閥的仇……」

「呵呵,這仇怎麼報,就看趙閥肯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心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問:「那我們現在去哪?」

「浮陸。」

心腹又吃了一驚:「浮陸?!那不是在趙閥的眼皮底下?」

「也是在整個帝國的眼皮底下。」栗風水補了一句,然後冷笑:「我就不信,眾目睽睽之下,他趙閥敢有什麼動作。哼,公然勾結血族,這個罪名一旦坐實,幾個天王都救不了他們!」

心腹這才明白過來,讚道:「將軍果然遠見萬里!」

栗風水笑了笑,說:「夜瞳也該醒了,走吧,我們去看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夜瞳終於醒來,入眼是一間冰冷、簡陋的艙室,幾乎沒有任何陳設裝飾。她試著動了動,卻發現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只有微弱的回應。血核依舊被那道陰冷原力緊緊纏繞,許久才會脈動一下,僅僅是維持肌體生存而已。

她再度掙扎了一下,雙手突然傳來鑽心的刺痛,這才發現兩枚特製的長釘穿過她的手腕,將她雙手牢牢釘在椅子扶手上。

「這兩根釘子可不是普通貨色,光是製造就要整整五年時間,還不說材質。它裡面可都是用最上等的煉銀製成,不誇張的說,每根的造價都可以買一艘小型浮空艇。」栗風水一邊說,一邊拉過椅子,坐到了夜瞳對面。

夜瞳沒有再掙扎,說:「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栗風水哈哈一笑,「門羅的王女,怎麼優待都不為過。當初我得到情報的時候,可也是大吃一驚。直到差點死在你毀滅雙瞳下,才敢確定你確實就是那個失蹤了的王女。誰也想不到,你居然會躲到帝國,而且藏在永夜的一個小地方。」

夜瞳淡淡地道:「這些遲早你都會知道的,說這個沒有意義。」

「好!那我們就說點有意義的事。」栗風水身體前傾,凝視著夜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千夜的天王之路!」

《永夜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