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越陸上,一艘高速浮空艦騰空而起,在空中劃出優美弧度,飛向遠方。
地面浮空艇港口的軍官在觀察了一陣後,就在登記薄上寫下了「飛向秦陸」的字樣。例行記錄後,又觀察下一艘船的航向,並與預定資料核實。
他並不知道,前一艘浮空艇在飛離視野後,再度轉向,並且升起兩根新的桅桿,掛載動力帆後速度大增,飛向茫茫虛空。不過這名軍官就算是知道,也會當作不知道。否則的話報了上去,整個起降場都得背上個監察不利的罪名,上上下下都要連著受處分。
遠方浮空艇外殼打開,又探出數根橫向的桅桿。桅桿上的原力陣列不斷點亮,隨後一個新的防護罩將整艘浮空艇保護起來,抵禦住了虛空中原力風暴的侵襲。
防護罩生成後,艙門打開,一個英姿挺拔的身影走上甲板,立在船頭。他隨意一站,就有銳利氣勢沖天而起,如同出鞘利劍。
一名乾瘦老者跟在他身後,道:「公子,如此大的事,你不跟家裡說一聲,恐怕不妥吧?」
那人回首,露出俊美無疇的面容,只是眼神過於凌利,讓人心中生寒,只感畏懼,無瑕欣賞他的容貌。聽到老者的話,他冷笑一聲,道:「我李狂瀾要作的事,還輪不到那些老傢伙們來插嘴!」
「公子,可是……」
李狂瀾打斷道:「沒什麼可是,長老會裡那些老傢伙現在一半戰力都不如我,另外那些很快也會被我追上。這麼一群沒有天賦的傢伙,也想來指點我該走什麼樣的路?」
老人歎道:「話是如此,也沒錯。只是您不跟娘娘說一聲,總是不妥。」
李狂瀾氣勢微微一窒,道:「姐姐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關注我這點小事。」
「事關大漩渦,哪有小事?公子還請三思。」
「都已經上路了,再回去豈不是麻煩?」
「大漩渦數日後即將完全開啟,現在立刻趕過去,僅僅是耽擱一日而已。晚進一天,以公子您的本事應該不至有失。可若是再多,就是結結實實地吃虧了。」
李狂瀾不以為然,「無非就是入口附近那點東西,本公子還看不上。」
「上次的海上蓮生,可就是在入口附近發現的。還能有何事比這個更加重要?」
「有一件事。」
「哦?那是何事,老僕倒是想要知道。」
「我的劍是否夠快夠利!」
老人雙眼微瞇,緩緩道:「如此說來,公子找到了磨劍之石?」
「沒錯,他們就在中立之地!」
老人歎一口氣,道:「公子,磨劍雖然沒有錯,可若是磨得太狠,恐怕劍還未鋒利,卻先有折刃之憂。」
李狂瀾冷笑,「你覺得我打不過她?」
「老僕不敢。」
「全速前進,我意已決!」
老人猶豫片刻,道:「公子既已決意如此,那老僕自當追隨。不過還是要給娘娘和家主發個消息,以免他們擔心。如果娘娘長時間沒有您的消息,怕是會讓宮內高手過來看看的。那個時候,公子無論有什麼計劃,恐怕都不會很順利。」
李狂瀾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反對。
老人鬆了口氣,回身打了個手勢,片刻之後,一道流光沖天而起,飛向遠方。
等流光消失在茫茫天際,李狂瀾方冷冷地道:「加速,我要提前抵達中立之地!」
「是,公子。」
帝都,深宮之內正是花開之季,四處斑斕錦簇,陽光曬得到處都是暖洋洋的,一片和煦,可若是站在背陰處,卻還能感覺到絲絲料峭寒意。
李後此刻正坐在花園的涼亭裡,享受著暖陽,膝上放著只毛髮如絲的白貓,用手輕輕撫著。那五根春蔥般的手指,竟似比貓還要白些。
陽光斜射在方亭內,暖得那隻貓舒展開身體,沉沉睡了過去。
李後輕輕拈起旁邊的茶盞,淺淺飲了一口,就有宮女換過了新茶。她們行動間幾無聲息,動作輕柔,個個都有不俗的實力。
花園中響起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面皮白淨的老內侍小跑著趕過來,在方亭外停步跪下,道:「娘娘,禁衛軍王左將軍求見。」
「王左?他怎麼突然要見我?這不合規矩吧。」
「王左將軍說,有來自中立之地的秘報,非常重要,需要親手呈給您。」
李後雙眉微顰,道:「中立之地……好吧,讓他進來。」
內侍一怔,「在這裡?這,有些不大好吧?」
李後淡淡道:「王左將軍身份特殊,就是陛下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帶他過來吧。」
宮中老人都知道李後的話從來不說第三遍,內侍不敢違逆,小跑著離去。
片刻之後,一個面容英俊、身材高大的年輕將軍大步走來,在方亭外跪下,道:「臣王左叩見娘娘!」
亭中侍女都大感興趣,紛紛偷瞄。只見這將軍面白無鬚,眉宇間顧盼生姿,英俊是英俊了,卻顯得有些陰柔之氣。
李後輕抬手,示意他起身,徐徐道:「有什麼消息這麼重要,定要面見我不可?你可知,若是這消息沒那麼重要,就是殺頭的罪。」
將軍臉色一白,忙道:「消息來自宋閥七公子宋子寧,他自中立之地不惜耗費將消息破空送至秦陸,再接力交到臣的手裡。子寧將軍明言,此消息事關李氏未來,必須親自交到您手上方可。」
「宋子寧?聽說他是個聰明人。」聽到這個名字,李後面色稍緩,隨後道:「拿來看看吧。」
將軍趕緊取出兩個封筒,交給了身邊的侍女,說:「七公子一共送來兩份,說都是同樣內容。小臣不敢保留,全都在這裡了。」
李後接過封筒,看看封印完好,就欲打開。這時亭後陰影中忽然走出一名老邁內侍,道:「娘娘,小心有機關,還是老奴來吧。」
李後微微一笑,緩道:「既然是聰明人,就不會幹這種笨事。這麼小的封筒,裡面不管裝的什麼,又豈會傷得到我?」
說罷,她雙手一扭,已將封筒擰開,從裡面抽出一封信,細細讀著。
信不長,李後卻看得異常仔細,反覆看了數遍,才將信放下。然後她又拆開另一個封筒,將兩封信比對了一番,見內容確實是一模一樣,就雙手輕揉,信紙立刻化為一縷青煙,隨風而去。
李後端正坐著,眉宇間似喜似憂,又有種說不出的嫵媚。凝思片刻之後,她方似笑非笑地道:「這孩子,倒真是膽大,連我都敢算計。」
亭外的王左將軍聽了這話,猛地一驚,再被李後目光一掃,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地不起,全身顫抖,但卻未曾討饒。
「王左,那宋子寧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甘心為他辦這種事。」李後淡淡地問,柔媚的聲音中透著絲絲寒意。
王左咬牙道:「七公子曾甘冒大險,救下了小臣的獨子。小臣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此恩德,臣願以死相報。除此之外,臣也相信,七公子斷然不會害我,也不會害您。」
李後微微一笑,道:「有情有義,知恩能報,倒也是不容易了。這個消息確實於我十分重要,這樣吧,你去榮國公那裡走一趟,就說是我的話,看看有什麼外省的缺兒,就由你填了吧。」
王左又驚又喜,急忙磕頭,道:「謝娘娘!」
李後輕揮手,讓王左退下。她凝思片刻,道:「取我的偷天玉匣來。」
老內侍一驚,勸道:「娘娘,那東西不可多用啊!」
「無妨,此事值得用一次。」
老內侍不敢再勸,轉身而去,片刻即回,手中捧著錦緞,緞上放著一方凝脂玉匣。
李後接過玉匣,打開匣蓋。匣內是數片玉片,片片薄如蟬翼,上面各自刻著一個上古文字。這幾個上古文字十分冷僻,在場諸人,竟無人識得一字。
李後取出玉片,默算片刻,揚手就向地上灑去。玉片落地,發出丁丁咚咚的悅耳聲音,此起彼落,如躍動的精靈。
李後聚精會神地看著,不放過每個細節。在場無論戰力深不可測的幾個內侍,還是侍女,都屏息靜氣,絲毫不敢驚擾了李後。入宮多年,李後還是第一次用這偷天玉匣,也是第一次全力出手測算天機。若是在這當口壞了她的大事,殺頭都是輕的。
李後能夠登上後位,靠的可不只是溫婉與美貌。
玉片在地面躍動著,忽然間啪啪聲響起一片,所有玉片竟同時碎裂!
李後臉色剎時雪白如紙,猛地咳嗽起來,直咳得彎下了腰。
眾人皆是大驚,卻無人知道推衍天機是否已結束,自也不敢過去,於是個個手足無措。
咳了好久,李後方直起身體,看了看剛掩著口的手。手心中有一攤鮮血,看著觸目驚心。
她取過一方白巾,擦去唇角和手心中的血,忽然笑了,自語道:「天機啊天機,豈不知越是遮掩,就越是分明?」
她重新坐得端正,臉上笑容消去,盡顯大秦母后的威嚴,道:「把這些都清了吧,另外,去請劉公公過來。」
片刻功夫,一個鬚髮皆白,長眉垂至臉側的老內侍來到方亭外。他並未跪拜,僅僅是行了一禮,便道:「李後找老朽來,有何吩咐?」
李後對劉公公沒有跪拜,似是覺得理所當然,道:「有件私事,想要請公公跑一次中立之地,帶幾句話給狂瀾。話帶到之後,公公可以相機行事,不急著回來。」
說罷,李後口唇微動,束音成線,送入劉公公耳中。
劉公公長眉忽地一揚,道:「老朽明白了,定當盡力。」
李後溫婉道:「有劉公公出馬,定是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