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翡翠海大體上形勢穩定,而千夜在看過白骨公爵的祭壇後,對狼人們至少眼前的安穩有了些把握,留下卡蘿爾坐鎮,在英靈殿的接應下可說萬無一失。
千夜吩咐艾斯卡和徐敬軒加緊訓練新軍,又命注意周圍動靜,就沒什麼可交待的了。
李後送來的裝備精而不多,肯定不能用在大規模普通礦產的開發上,只能拿來做珍稀礦品的開採冶煉,旭東島就是絕佳地點。
李後送來的人也很有講究,看得出來是用過心思的。
李晚青精於感知,善查地勢,喜愛自然,是尋礦的好手。也不知道她一個清秀女孩,為何會選擇學這些。李盤玉則是學習兵法,立志領軍打仗。千夜要開疆拓土,自是少不了戰爭,本來這是再合適不過的機會,這年輕人卻不知為何,非要選擇和千夜衝突。
對李盤玉的真實想法,千夜既沒興趣深究,也不打算慣著。千夜和他非親非故,才華也沒有亮眼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自然不會由著他人任性。
所以此次返回帝國,千夜就帶上了李盤玉,要將他送還李家。至於他回去後會受何責罰,就不是千夜關心的事了。
見千夜動了真火,劉公公也不好再打哈哈,老老實實的和千夜登上高速浮空艇,一路返回帝國。
浮空艇有帝室標誌,一路暢行無阻,順利抵達秦陸。
一路行來,總共遇到五次帝國艦隊攔截查詢,千夜見了,自是對帝國外空艦隊優勢有了更深的認識。顯然在佔據浮陸後,帝國獲得了絕佳的虛空中轉基地,外空艦隊巡邏頻次也相應增加。
浮空艇駛入秦陸,一路開往帝都,最後在帝都郊區一處莊園降落。
莊園清幽淡雅,風景極佳,幾棟建築掩映在綠樹之中,溪塘之畔,一花一木皆見匠心。就連千夜這種不懂風雅之人,看了也是神清氣爽。
然而清雅之中暗藏殺機,千夜就感覺到幾道若有若無的目光,正自隱蔽處盯著自己。這些目光銳利卻幾乎不露氣息,顯是真正強者。他們應是莊園的守衛,以這種方式不動聲色地和千夜這樣的外來者較量。
若是在平日場合,這種窺視肯定會激怒被窺視者,但是如果沒有察覺,或是找不出窺視者所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千夜似是在欣賞風景,但不經意間,目光在幾個地方略作停留。轉眼之間,那些窺視目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他們沒想到千夜這麼快就能找出他們所在。
劉公公眼中閃過驚訝,旋即不動聲色,笑道:「這幾日天氣有些悶,娘娘在宮中呆得煩了,就到這裡來散散心。您恰好在這時到帝都,所以娘娘吩咐就在這裡見了。」
千夜點頭,道:「勞煩公公引路。」
劉公公帶著千夜一路穿花拂柳,來到主院前,在院門處停下,道:「娘娘就在裡面,大人自已進去即可。」
千夜在院落中並未感覺到強者氣息,便推門而入。
院中傳出一個清柔糯軟的聲音:「你來了,把門帶上吧。」
千夜依言關了院門,繞過照壁,來到庭院中。院中有一方小小池塘,塘中生著幾株素蓮,尾尾游魚正在蓮下穿梭。池邊立著個麗人,手捧木盒,正用一個銀勺向池中灑著魚食。
小小銀勺,一勺下去大概只夠一條魚用。然而她絲毫不急,水中的魚也不急,悠然自得地在那方小小天地中擺尾遊蕩,哪條離得近了就過來吃一口。
木盒不大,勺子更小,這樣下去不知道要喂到哪年哪月。可是她的動作柔和輕盈,一舉一動都是那麼賞心悅目,千夜在旁邊只是靜靜看著,沒有露出半點不耐實則。
不知過了多久,木盒中的魚食終於見底,她方將木盒交給一旁侍女,抬頭一笑,對千夜道:「你倒是好耐心。」
她就是李後,此際一笑,瞬時似讓整個院落都明亮了幾分。千夜不敢多看,目光轉向地面,道:「誰在這裡,都會有好耐心吧。」
李後輕輕一笑,道:「當然不是,那些人啊,只是裝得有耐心罷了,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你不一樣,你就是在看我餵魚。」
這話聽著有些彆扭,千夜不由解釋道:「我看娘娘一舉一動與天機大道隱隱相合,所以仔細揣摩,不是故意冒犯。」
李後擺了擺手,道:「用不著這麼小心,今後你在我這裡,盡可放鬆,當成自己家就是。」
這話千夜可不會接,當下就說:「這怎麼可以?」
李後在椅中坐下,手輕輕擱在旁邊桌上,五指如蘭花般舒了又捲,捲了又開,看著千夜,似笑非笑,說:「你在墉陸的事我都聽說了,看來很多人低估了你的厲害呢!」
「我在墉陸才剛剛站住腳。」
「是剛剛站住腳,還是已經開疆拓土,都不重要。各方情報顯示,你只是剛進了鄭國。按照常理,也不會發展得這麼快。但我總覺得,這不像你的風格,或許在你麾下,已經有過十萬大軍了吧?」
以千夜定力,血核也不禁跳得稍許快了那麼一點。這是極細微的變化,卻不知李後能否感覺得到。千夜很快控制住情緒,說:「娘娘抬愛了,我倒是想有十萬大軍。」
李後笑了笑,說:「現在沒有也沒關係,盡快有就行了。把鄭國吞掉,大概就能有十萬部隊了。你可能還不知道,近來你開拓墉陸的事,已經入了朝堂上那些大員的法眼了。」
千夜倒是有些意外,「帝國每天多少大事,他們怎麼會關心這點小事?」
「這事也不算小了,鄭國有個王子跑到帝國,以正統自居,正向帝國求援呢。鄭國不管怎麼說名義上算是我們的屬國,現在被外人控制,面子上總是不太好看。」
千夜皺眉,道:「帝國附庸可不止他一個,這鄭國似乎也沒盡過多少義務。此外鄭王一系多年習慣內鬥,不思進取,實在是有些不像話。這鄭國,可不是天然就該屬於他們的。」
「你這話確實有道理。不過在朝堂上可不能這麼說,不然就會有人問,這秦陸,不就是天然該由陛下永鎮的嗎?」
這話,可就敏感了。千夜心中一凜,不知道李後接下來要說什麼。
李後又道:「其實明白人都清楚,天下雖大,惟有德者居之。沒有誰是生下來就上承天命的。若不是太祖武祖武功冠絕當世,這帝國姓不姓姬,還很難說。就算現在,如果不是陛下多年隱忍苦修,一鳴驚人,恐怕現在長生王還在興風作浪。那帝室江山,就真的不穩了。那些老傢伙一味的諱疾忌醫,與其說是對帝國忠心耿耿,倒不如說是以此為借口打壓異已。」
李後這話說得直接,千夜心中頗有猶疑,也不知該怎麼接,只點頭稱是。
李後向他看了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和你說心裡話,你倒是跟我打馬虎眼。莫不是以為你現在翅膀硬了,本後就握不住你了是吧?」
千夜忙道不敢。
李後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品了口茶,道:「我說這些呢,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前段時間有幾個老傢伙就公開說,你畢竟是血族,在墉陸開疆拓土,究竟開的是誰的疆,拓的是誰的土?」
千夜臉色微變,眼中不禁有了殺意。這話實在是太誅心了,如此言論若是造成聲勢,或許他就是心中不想,也要被逼到與帝國對立的立場上。
李後此刻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千夜。
千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意,沉聲道:「我就不明白,將我逼到永夜去,究竟對他們有何好處?」
「這好處嘛,可就多了。更何況,他們本意也不在將你逼走,更多是針對那些肯為你說話的人吧。」
千夜深吸一口氣,寒聲道:「趙閥?」
「現在可不止是趙閥了,還多了個張閥。」
「張閥?」千夜倒是疑惑,他不記得和張閥之間有什麼交情,惟一的交集就是白城之戰後,與青陽王小聊片刻。
「當日朝會,議到你這件事的時候,青陽王忽然開口,道你在浮陸白城一役立下大功。現在戰火方消,就要對功臣動手,未免寒天下人之心。他直斥那個提出動議的朝臣假黎明永夜之分的大義之名,實是包藏禍心,至少也是迂腐不化。青陽王現下風頭可是正勁,他放下這麼一句話,當時亦無人敢繼續揪著不放了。至少現在,你是不用擔心會遇上帝國討伐軍的。」
千夜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娘娘在這個時候送我那些物資,豈不是會招人非議?」
李後輕笑,道:「我也是那日朝會之後,才令船隊出發的。這事我沒想過要瞞人,所以知道的人應該不少。至於別人怎麼想,那是別人的事。反正就算沒事,他們也會設想一堆陰謀出來。我出點陽謀,讓他們忙上一忙,也是好的。」
千夜聽了,總感覺有點異樣,不禁微微皺眉。
李後說得輕巧,可實際上青陽王和李後等如先後站到千夜這一邊。旁人自是不會覺得千夜有這等價值,只會理解為李家和張閥之間有了默契。李家現在上升勢頭極是強勁,據傳旁系更是出了個不世出的天才,未來升閥幾乎是板上釘釘。
天王門閥和當今後族,這無異於兩閥結盟,對整個帝國來說都是大事。
千夜自知不長於政爭,又身在帝國之外,對大秦廟堂局勢把握不足,心中雖有猶疑,卻也默不作聲,靜候下文。
李後見了,也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千夜,此次請你過來,一是為了感謝,二是另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