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海西部,原本就不平靜的局勢,在一隊隊浮空戰艦到達後,徹底沸騰了。
浮空戰艦降落在遼闊草原上,從上面躍出一個個全副武裝的人族戰士。這些戰士的裝備總體而言比暗火傭兵更加精良,許多制式看上去就很適合小型戰陣,只是服裝式樣花色各有不同,顯得有點凌亂。
這些就是各個世家的私軍戰士,原本駐紮在鄭國的遼城,現在都被調到了西部。
一名大鬍子將軍向遠方望去,地平線上還能看到道道升起的煙柱。他向身後一揮手,道:「你,帶幾十個人,過去看看。」
副官領命,率領家族戰士乘上越野車,就向前方疾駛。其它方向也有數輛越野車朝著同一個方向衝出。
那大鬍子軍官呸了一聲,道:「這點屁事也要搶功!」
幾輛越野車漸漸靠攏,他們前方突然出現一群狼人,向這個方向奔來。幾名私軍本能地握住偵察車上的重機槍,毫不猶豫地開始瘋狂掃射,轉眼間就打倒了跑在最前面的狼人。
「住手!不要開槍!」一名狼人戰士大叫,可是私軍卻不理他。
那名戰士立刻從自己的越野車上躍下,一下將操作重機槍的私軍撞飛,然後掉轉槍口,對著左右兩邊的越野車開始掃射。重機槍彈打在車邊的地上,濺起的塵土落了滿車,嚇得那些私軍紛紛將槍口轉向這邊。
那狼人戰士見逼停了重機槍,放聲叫道:「那都是我們的部落民!是千夜大人的子民!你們這些外來人,想要背叛千夜大人嗎?」
「笑話!千夜大人什麼時候變成狼人了,我們是外來人?」有私軍嘲笑,不過他們手中的重機槍還是停了。
一名滿臉凶相的私軍老兵端槍指向那狼人,道:「老子不管那麼多,你要是再把槍口對準我們,我現在就宰了你!千夜大人再怎麼樣,也不會護著你這種把槍口對準自己人的野狗!」
狼人戰士放下重機槍,冷道:「如果你們再出現屠戮我們族人的事,在這裡也是呆不長久的。別忘了,你在後方也有妻子兒女,別讓他們收到你的屍體!」
雙方正對峙,一名私軍忽然叫道:「狼人!好多狼人!!」
眾人轉頭,看到遠方天際線上塵土飛揚,塵埃匯聚成滾滾塵龍,鋪天蓋地而來。在煙雲中,不知有多少狼人戰士咆哮著奔來!
這一次,那狼人戰士臉色也變了,高聲叫道:「那是疾風公爵的人!我們必須攔住他們!」
「你瘋了!我們就這點人,怎麼攔得住?」
凶狠老兵卻道:「他說的沒錯,不在這裡擋他們一下,後方那些兄弟剛剛降落,還沒集結,被他們一衝,誰都活不了!」
這時,車輛內側一名軍官躍出,道:「這裡最年輕的是誰,站出來,開輛車回去報訊。其它人就地防禦,死戰到底!落到這群狼崽子手裡,誰都別想留全屍!」
說到這裡,他轉頭向那狼人戰士望了一眼,道:「抱歉,我不是在說你。」
狼人戰士道:「沒關係,我落到他們手裡,也一樣會被吃掉。」
軍官有些意外,此刻隨著他的命令,戰士們已經紛紛開始行動,他自己則拎著槍左右看了看,選了個位置伏在地上,將槍口指向前方,邊道:「我還以為狼人不吃同類。」
「聽說上層大陸是這樣。但在這裡,有時候不吃同類就得自己死。」
軍官本想順著話頭隨口問他有沒有吃過同類,不過話到嘴邊,停了停,還是沒有出口。
狼人戰士卻猜出了他的意思,道:「絕大多數狼人,都是寧可在戰場上戰死,或是獨自在深山中老死,也不願意去碰同族。我也是這樣。」
這時老兵道:「如果這場仗能夠活下來,我倒是不介意多個狼人朋友。」
狼人戰士哈哈一笑,道:「我已經有不少人族戰友了。」
軍官卻搖了搖頭,道:「下輩子再說吧,我們誰都活不了。」他的神色十分平靜,就像在說行軍糧的味道不合口。
眾人安靜下來,數十戰士布成一道散兵防線,靜靜等候著狼人大軍的到來。
塵龍中出現一抹桔黃,隨即越來越多的桔黃出現,匯成洪流。無數身著桔黃盔甲的狼人從塵龍中衝出,殺向不遠處還在降落的浮空艦。
浮空船隊的瞭望哨顯然最先看到敵情,已經出現了慌亂,有幾艘降到一半高度的在空中徘徊,明顯不知所措,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降落。而地面上已經出艦的部隊拚命衝向前方,力圖在臨時起降場外建立一道防線。
可是只要稍有經驗的指揮官,看到撲來的狼人大軍規模,就都會深深絕望。
最前沿,即使早有赴死之心,老兵看清當面之敵,還是吞了口口水,說:「真他媽的多!」
軍官道:「多點少點,反正我們都是個死。」
老兵嘟囔著:「這不是第一回了,可是老子居然還是會害怕。」
軍官道:「我也是。」
老兵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從來不會害怕。」
「我只是不說而已。這就是為什麼我已經是少校,而你還只是個少尉的原因。」
「不是因為修為嗎?」
「……所以你還是個少尉。」
桔色洪流衝近了,狼人的腳步震得大地都開始顫動,伏在地上的戰士們幾乎握不住槍。他們沒並有急於攻擊,耐心等到狼人們進入絕對射程,才拚命開火。
每個人都不再吝嗇原力和彈藥,拚命傾洩彈雨。可是他們的火力相比對面的狼人大軍,實在是太弱了,弱得都不能讓他們衝鋒的腳步慢一點。
軍官臉現堅毅,騰地站起,平端手炮,轟出最後一炮。原力炮彈出膛的瞬間,他的臉色一陣蒼白,連站都站不穩,可右手已經伸到腰間摸索自己的軍式短刀。
炮彈飛入狼人隊伍,轟然炸開,瞬間的轟鳴幾乎掩蓋了世上一切聲音,炸起的泥土上衝百米,百米範圍內,無以計數的狼人被一炮炸飛,整個大軍的衝勢都為之一滯!
軍官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自己一炮竟會有這麼恐怖的效果。這哪裡是手炮,就是幾十門重炮齊射,恐怕都沒有這種戰果。
他呆滯地看看對面,再看看自己手炮,怎麼都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第二次驚天動地的爆炸開始,衝擊波再次覆蓋百米,將無數桔色狼人掀上天空。衝鋒的狼人大軍又挨了當頭一擊。
一片巨大陰影從軍官頭頂掠過,他抬頭一望,只見一艘超乎想像的巨艦出現在戰場上空。那長達千米的龐大艦身,幾乎就是一座飄浮的城市。
「英靈殿!」不知是誰叫了出來。千夜的英靈殿早在浮陸之役時就威震天下,格外巨大的艦體和如同虛空巨獸的外形已成為人人津津樂道的標誌。儘管沒有親眼見過,可是此刻一出現,就有人認出了這艘傳奇戰艦。
軍官這才明白,剛剛那兩次驚天動地的爆炸和他的手炮無關,其實是英靈殿主炮的轟擊。
英靈殿緩緩下降高度,側舷眾多艦炮紛紛開火,織出一道恐怖火網,生生在狼人大軍前營造了一片死亡禁區。
疾風公爵的狼人數量雖多,可畢竟裝備原始,比翡翠海原本的狼人或許強些,可也強不到哪裡去。這種原始形態的部隊,缺乏戰略性節點,在英靈殿堪比帝國分艦隊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戮的份。
再英勇的戰士,也不願意無謂送死。疾風公爵的狼人大軍在慘重的傷亡面前終於停下衝鋒的腳步,許多戰士望著前方的死亡禁區,眼中也開始流露恐懼。
英靈殿放緩艦炮轟擊的節奏,直至停止。直到這時,眼力好的戰士才看到英靈殿的龍頭上,好像站了一個人。
在狼人中軍大旗下,十餘名狼人強者全都被那個身影所吸引,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究竟。然而好不容易硝煙散去,龍艦頭骨上已是空空如也,再也沒有半個人影。
「那人呢,哪去了?」就有性急的狼人酋長問道。
所有狼人強者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柔和的聲音:「我在這裡。」
他們大驚回頭,赫然看到千夜就站在他們身後,相距不過數米。
「你!……」許多狼人強者還來不及驚呼,就驟然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熾熱,身上變得如被烈火燃燒般的痛,望出去的視野都變成暗紅色,所有景物都在扭曲,有若末日地獄。他們想要掙扎,身體卻是無法形容的沉重,連奔跑都是奢望,實力弱的甚至被壓到了地上。
在沉重的壓力中,還蘊含著一種讓他們心驚膽戰的氣息,那是源自血脈深處,對那些接近黑暗源點的強者本能的畏懼。這種畏懼,讓狼人全身酥軟,一身戰力至多發揮出六七成。
「怎麼可能?」狼人們還未來得及消化震驚,眼前就出現無數縱橫交錯的血線。
狼人中軍的大旗,緩緩傾倒。
所有狼人戰士在英靈殿停止轟擊後並未繼續衝鋒,而是茫然地將目光集中望向中軍大旗上,等候下一步指令。然而直到旗幟轟然倒下,他們才發現,中軍所在出現一片百米方圓的空地,只有一人卓然而立。
那些統兵的狼人強者,瞬間都變成了屍體。
戰場上,風忽然大了,一片深沉威壓籠罩全場,有個洪大之極的聲音道:「千夜閣下,這樣對待部族的戰士,不怕有損您黑暗之子的名聲嗎?」
千夜淡道:「他們冒犯了我,這就是應得的下場。再說,我不懲罰他們,你也不會出現,對吧,疾風公爵。」
一團旋風在千夜面前出現,從風中走出一個高瘦的狼人老者。他雙目深邃,臉上的皺紋充滿了歲月蝕刻的痕跡。老者走到千夜面前,道:「那我現在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