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白石人口不多,不過地處連接南北方的要道通衢,還算繁榮。白石城位於特拉華帝國南部邊境,居民的生活向來安寧祥和。白石城很幸運,至少血色雙旗燃起的戰火還未蔓延到這裡,特拉華皇帝就為了人民著想,宣佈了投降。
多年以來,小城的居民已經習慣了早睡遲起的悠閒生活。但是在這個呵氣成霧的清晨,幾乎所有居民都冒著刺骨寒風走出了溫暖的家,聚向中央大道。每個人的表情都肅穆哀傷,而且多少還有點茫然。昨晚,城主的傳令兵跑遍整個小城,大聲宣讀了特拉華帝國最後一份國書。一夜間城頭易幟,而向來生活在安逸中的市民還沒能完全理解這對他們將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願意接受一位高舉血色雙旗的統治者,但他們只能接受。
太陽躍出地平線,空中雖然不十分明亮,但卻已霞光絢爛。然而這耀眼的一刻卻非常短暫,遠處的雲迅速覆蓋過去,沒過了那四溢的光芒。霜凍蒸發形成的薄霧從地面升起,小城沉浸在橙灰色的霧氣中。
城中市政大廳的方向傳來七聲鐘鳴。
再過片刻,白石城就將正式成為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領地。帝國大軍將會接管城防,臨時委任的城主也會接任德高望重的現任老城主。
城民剛剛在中央大道兩旁聚集不久,就感覺到大地在微微地顫動。片刻之後,地面的震動越來越明顯了,隨即,沉鬱的轟雷開始自遠方滾滾而來!
城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震動從腳底傳達到心臟,他們臉色都有些發白。
城頭了望的戰士忽然驚呼一聲!
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四起,旌旗飄揚中,無數鐵騎滾滾而來!白石城上一個年輕戰士眼力很好,遠遠地就看清了那兩面飄揚的戰旗。
戰旗暗紅為底,飾以一個如金盾般的紋章,正是給特拉華人帶來無盡噩夢的血色雙旗!
當那似乎永無盡頭的鐵騎洪流湧進白石城之時,城中市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白石城不過是一個人口不足萬人的小城而已,為何會派如此多的鐵騎來受降?而且看那飄揚的血色兩旗,顯然帝國羅格親王也已親臨白石!
不過,白石居民總算親眼見到了這位雙手沾滿了百萬特拉華人鮮血的帝國親王。與此前的種種傳言不符,在血色雙旗下策騎前行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物,而是一個看起來頗為和藹可親的胖子。
在潮汐鐵騎的簇擁下,羅格緩緩進入了這座平淡無奇的小城。他面上帶著常年不變的微笑,環視著白石城和街道兩邊的居民。羅格從城民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哀傷、失落,當然還有畏懼。這些人不是來歡迎他的,也沒有人強制他們站在大街兩邊。這些普通的平民是來用雙眼見證一個王朝的結束和新王朝的開始。
寒風將各種聲音送入了羅格的耳朵,當中忽然有一聲隱隱約約的嬰兒啼哭。羅格耳朵微微動了一下,眼角的餘光已經捕捉到了遠處一座旅館的二層窗口邊,正立著一個懷抱孩子的美麗少婦。
她右手掩口,正拚命地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然而她的雙肩不住抽動,眼前早已模糊一片。雖然離得這麼遠,她原本就無法看清眾人簇擁中的那個人的五官,但她還是努力睜大眼睛,不想放過那每日在心中描畫、熟悉如指掌的輪廓。
可是,最終,那個人,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那個如今已權傾一方的人,還是在眼前化成了一團迷離的色彩。
她終於壓抑不住,指縫中漏出一聲沉悶的哽咽。安德羅妮在她身後悄然出現,扶住這個搖搖欲墜的少婦。
白石城並不大,城中央的白石大道也不過幾百米長。在隨從們的簇擁下,羅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市政廳中。
「羅格大人,您剛才好像有些不舒服?」玫跟在羅格身後,悄悄問道。
羅格垂下眼皮,掩去一閃而過的厲光,點了點頭,道:「我一直在想海拉爾自由城邦的事。玫,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原來大人在為這件事情煩心。」玫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資料,道:「海拉爾自由城邦控制了浪琴海西岸六個大型港口和無數島嶼,以貿易繁榮而著稱。海拉爾的海軍艦隊和商船隊十分龐大,但他們的陸軍規模有限,平時主要依靠僱傭兵來完成守備任務。這一次他們提出的建議,包括擴大貿易、保護雙方商隊、共同打擊商路上活動的盜賊團等等,都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雖然要求我們單方面減讓關稅以及承認他們正在修建中、用作貿易中轉的克萊福特鎮的地位有些過份,不過海拉爾人都是精明的商人,我認為他們這些要求是用來跟我們討價還價的砝碼而已。」
羅格淡淡地道:「太精明了並不是好事啊。他們料定我剛剛攻下特拉華帝國,傷亡慘重,後方又不穩固,沒法再和他們開戰,所以才膽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克萊福特鎮距離白石城不過一日路程,據我所知那裡本來是沒有歸屬之地。哼!不過從現在起,那裡就是帝國的領土了。今天我們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去克萊福特看看。」
「大人,你是打算驅逐克萊福特的海拉爾人嗎?」
「驅逐或者是滅亡,我會給他們選擇機會的。」
「可是這會引起新的戰爭。我們還沒有為另一場戰爭做好準備,羅格大人。至少我們身邊還有一個敵對的公國。」
羅格淡淡地道:「我會告訴海拉爾人,如果他們膽敢挑起戰爭,那麼在我平定後方之後,就會向他們開戰!而且戰爭將會持續到我的大旗插上海拉爾城頭為止。他們要麼接受我的條件,要麼就準備滅亡。在帝國面前,沒有商人們討價還價的餘地。」
※※※
「他……他會來嗎?」美麗的少婦坐在椅中,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落下,間中輕輕地抽泣一兩聲。
安德羅妮輕輕一歎,道:「我也不知道。莉莉絲,他現在仇人很多。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你和孩子的存在,那對你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必須謹慎。」
莉莉絲怔怔地看著窗外陰鬱的天空,忽然哭出聲來。
轉眼已是華燈初上。
平時白石城的夜就很安靜,這個晚上更是一片死寂,連往常偶爾會出現的流浪者和醉漢都不見蹤影,只有巡城騎兵的馬蹄聲在夜空中迴盪。
旅館的二樓上,壁爐裡的熊熊火焰使房間內溫暖如春。安德羅妮指點著莉莉絲關於星空鬥氣的運用,順便糾正一下她劍法中的謬誤。不過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房間中忽然多了一點寒意。莉莉絲一呆,猛然轉身,不能置信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站在房中的羅格。她的反應甚至比安德羅妮還快了一線。
羅格從呆呆佇立著的莉莉絲手中接過了孩子,舉到眼前,嘖嘖讚道:「看這雙眼睛!夠狡猾的,真不愧是我的兒子啊!」
他又望向了莉莉絲,笑道:「莉莉絲,你也變漂亮了。」
安德羅妮低低啐了一口,伸了個懶腰,逕自推門下樓去了。
莉莉絲的眼中忽然湧出淚水,她隨即擦乾,勉強笑道:「我已經變老了呢!」
羅格將孩子小心地放回小床上,隨手拉攏床頂的白色紗帳,然後轉身露出滿臉壞笑,一把將莉莉絲拉入懷中,另一隻不安分的手隨即從她領口探進衣內,握住了她的乳房。
手上傳來的觸感依然挺拔、滑膩,豐滿得令人吃驚,他一隻手根本握不住那團豐盈的溫軟。
莉莉絲臉上飛起兩片紅雲,身體也變得火熱。她推著羅格的手雖然無力,但非常的堅決。「不要!卡恩在樓下!」
「他不會知道的。」
「可是……我不能對不起他!他一直對我很好!」
羅格用一個完全吞吸了莉莉絲香舌的深吻作為回答,把她所有的話都封回了嘴裡。兩手也沒有閒著,絲毫不曾理會她的抗議和掙扎,熟練之極地解除了她的束縛。左手五指陷入那似乎要雙手才能掌握的酥乳間,右手順著她溫潤的玉腿來回地梳理,然後沿著大腿內側探入。
莉莉絲嚶嚀一聲,完全被初生的春潮所淹沒。
※※※
急驟的馬蹄聲打破了白石城的靜寂,十餘位騎士在城下勒住坐騎。對白石城在子夜前後仍然城門大開,他們顯得頗為意外。
這些騎士裝束各異,看起來是一個冒險者團隊或者小型的傭兵團體。
「真奇怪,居然這麼晚還不關城門。而且城裡靜得出奇。」一個法師裝束的女子說道。
另一個盜賊裝束的嬌小女子嗅了嗅,道:「沒有殺戮和血腥的味道,也沒有屍臭。看來白石城還沒經歷過戰爭。城門開著也是好事,省得我們露宿野外了。」
一個高大的戰士滿足地歎了口氣,道:「今晚總算可以睡在溫暖的旅館裡了。唉,在浪琴海上整整飄了一年多,現在都有些不適應陸地了。不過我們這次能把東西出手的話,今後十年都不用發愁啊!」
另一個看上去頗有威嚴的中年男子歎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看是時候找一個大貴族當我們老闆、好好過幾天安穩日子了。我們出海的時候是二十一個人,現在……只有十三個回來。我已經老了,不想再冒險了,也不想再看著朋友們一個個在身邊倒下。」
說話之間,這支看起來飽經風霜的冒險隊伍已經進入了白石城。
他們轉眼間就感覺到不對,大街上太靜了,靜得有點嚇人。街道兩邊的民居雖然仍然有亮著燈火的,但是看不到一點有人活動的跡象。
忽然急驟的馬蹄聲從前後兩個方向直衝他們而來,冒險者知道情況不妙,當即下馬,圍成了戰鬥的隊形,以座騎作為最外圍的防護。法師和祭祀們則開始為同伴們加持輔助魔法。隊伍中一個高大的劍士抽出了一把閃耀著魔法光輝的雙手長劍,又給自己加持了幾個輔助魔法。
當看到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不是他們預想中的盜賊或者土匪,而是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正規騎兵和重步兵時,冒險者們的臉都白了!他們就算自視再高,也絕不可能與整隊的重裝戰士及騎士戰鬥。何況單從全無先兆、乾脆利落的包圍來看,這些戰士顯然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魔法劍士低聲道:「別慌張!一會集中用魔法轟擊城門方向,我們還有機會衝出去!」
然而陣陣輕快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十餘騎趕了過來,在包圍圈的外圍不住環繞遊走。馬上騎士個個顯得體態輕盈,他們用的不是長槍巨斧,而是拉開一張張魔法長弓,以森森利箭對準了冒險者們。騎士尖長的耳朵提醒了冒險者他們精靈的身份。
冒險者的心沉了下去。他們動作再怎麼迅速,也擺脫不了精靈騎弓手的追殺。
此時一個指揮官模樣的重裝騎士一揚手中的長柄戰斧,沉聲喝道:「冒險者們!放下你們的武器,全部接受檢查!如敢反抗,當場格殺!」
※※※
夜的沉寂被打破了。
窗外有道光華一閃而過。光亮雖然微弱,羅格還是分辨出了那是魔法的光芒。他悚然一驚,身體詭異地從床上飄起,伸手一招,黑色長袍如有生命一樣自動飛到了他的身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橫臥於床上的莉莉絲。她裸露的肌膚上潮紅未褪,然而雙目緊閉,滿臉淚痕。
羅格再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東西,似是歎息了一聲,身形慢慢在黑暗中隱沒。
莉莉絲依然閉著眼睛,右手動了動,在漸漸冷卻的床上茫然地摸索著,最後死死地扣住床沿,淚水從眼角不住湧出。
一隻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輕輕抹去了淚。莉莉絲略微驚慌,睜目一看,原來安德羅妮不知何時坐在了床邊。她的手從莉莉絲的臉頰掠過,在她纖長柔滑的頸項流連了一會兒,然後落在她美麗的胸脯上,用手指輕輕描畫那迷人的曲線。
「真美啊!」安德羅妮讚歎著,然後問道:「你難道不想跟他走嗎?」
莉莉絲頭側向了一邊,不讓安德羅妮看到她流淚的臉,淡淡地道:「他如果有心,當初就帶我走了。既然他不說,那我……就當不知道吧。」
安德羅妮俯下身,在莉莉絲的臉上輕輕印了一吻,幽幽歎道:「他是個只知道力量與霸業的笨蛋,哪裡懂得你的好?」
※※※
此時長街已經染血。
羅格皺眉看著已倒在地上的四個重裝戰士以及一個半邊臉焦黑一片、明顯是被火焰魔法直接擊中的精靈騎弓手,然後才緩緩抬頭,望向圍成一圈、渾身浴血的冒險者們。
冒險者們情況並不妙,他們當中一個戰士和一個盜賊也已倒下。更為糟糕的是,本應是受到嚴密保護的女法師此刻已經落在了玫的手上!玫扣著女法師咽喉的纖纖玉指,時刻都會變成奪命的凶器。
「怎麼回事?」羅格冷冷問道。
「他們拒絕搜查,而且動手反抗,我懷疑他們在身上藏了什麼東西。」騎士隊長道。
「我們可以放下武器,甚至可以讓這些傢伙搜檢!但你們不能侮辱我們!」已經淪落敵手的女法師不屈地叫了起來。
羅格知道,帝國軍隊在非常時期使用的貼身搜檢,那是真正的貼身,連內衣裡面都要查過。威力強大的魔法物品並不一定體積巨大,一個製作工藝足夠精美的死雲術卷軸足以將上百戰士送入地獄,然而它本身完全可以藏進女人豐滿的雙乳中間。當有羅格這樣的帝國重臣在新佔領地區活動時,帝國軍隊對待形跡可疑的冒險者肯定要實行貼身搜檢。
羅格向女法師望去。
她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容貌還算秀麗。不過冒險者中的傾城美女一向只存在於吟遊詩人誇張的詩篇中。因為長年在外冒險的緣故,就算是一向受到保護的魔法師們,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會帶上風霜的痕跡。她們可能美麗,但絕不精緻。
以胖子目前的要求,這個女法師全身上下,惟有急劇起伏的飽滿胸脯勉強值得一看。
羅格厭惡地搖了搖頭,他因心有顧忌,等於被這些冒險者們生生地從莉莉絲的身上拉了下來,心情極是惡劣。胖子向女法師一指,冷冷地道:「只留這一個活口。」當然,這個活口最終的命運,多半要比死去的同伴還要淒慘。
說罷,羅格轉身就欲離開。
「你是……羅格?」他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羅格猛然轉身!
高大的魔法劍士一把摘掉了頭盔,叫道:「我是埃特!你還記得我嗎?埃特!」
羅格的精神力迅速在魔法劍士的身上掃過。他盯著這個擁有十一級鬥氣、六級魔力、臉上還有好幾道傷疤的魔法劍士好一會,終於認出了年輕時一同鬼混的損友。
一時間,當年在巴伐利亞公國時的種種往事,一一湧上羅格心頭。
那時的生活,既困窘、也快樂。
羅格大步走到埃特面前,一時感慨萬分,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惟有低吼一聲:「埃特!」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以熊抱相迎。到底還是羅格的蠻力凶悍些,抱得埃特的盔甲呻吟不已。
埃特大笑道:「你真是羅格!哈哈,他媽的,這麼多年不見,你混得比我強多了啊!不對,你當年就比我強。嘿,你怎麼跑到特拉華帝國來了?現在你是什麼官了,這些兵看來都得聽你的!男爵,還是子爵?不過我聽說特拉華快被阿斯羅菲克帝國給滅了,你可要小心啊!要不然,你帶著手下跟我們一起去阿斯羅菲克吧!」
羅格呵呵一笑,道:「我現在正為阿斯羅菲克帝國效勞。」
「不會吧!」埃特叫道:「你居然在阿斯羅菲克帝國混得這麼好?聽說他們正在和特拉華人戰爭,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已經是帝國軍隊的先鋒軍官了?嗨,你不會已經是個將軍了吧!」
說話間,埃特又瞟了一眼玫,然後道:「你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手下……」
玫冷冷地瞪了埃特一眼,立刻將這位歷經風霜、魔武雙修的高大劍士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混戰初起時,冒險者們依靠強勁的個人實力、默契的配合以及法師的魔法優勢接連打倒了好幾個重裝步兵,甚至還打落了一個精靈騎射手。
然而玫出現了。
她以詭異難測的身法直接衝進了冒險者的隊伍中,瞬間擊殺了戰士,將女盜賊一腳踢出了防衛圈,然後抓住法師,全身而退。後退時,她百忙之中還向埃特的咽喉踢出一記!玫那雙縱橫來去的長腿的確極為誘人,但當她足跟處兩枝鋒利短刃正在護甲上劃出道道火花時,埃特根本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
兩個年輕時一起打架作惡的人正在敘舊,冒險者中的中年男子已悄悄向羅格接近了一點,然後他突然叫道:「埃特!機會!抓住他……」
他話還未完,叫聲就戛然而止!羅格的手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不足半米處,手心中有一小團翻滾不定的暗黑色火球!中年男子看著近在咫尺的火球,完全可以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洶湧魔力,那澎湃而出的熱力瞬間已經使他眉毛捲曲!
火球術雖然是一個非常大路的魔法,但中年男子在四十年的人生中,還從未見過一個魔法師能夠將一個火球如此引而不發!這個渾身透著陰冷氣息的胖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魔法師?
瞬間,他已汗透重衣!
羅格手一翻,暗黑色的火球飛上了高空。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微笑著道:「命可只有一條,別這麼急著送死。」
胖子轉頭道:「埃特,你跟我來。你這些同伴有點危險,得委屈他們一下。搜檢就不必了,把武器交出來就行了。」
冒險者們互望一下,都老老實實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與阿斯羅菲克帝國軍方發生流血衝突,那是每一個冒險者的噩夢。玫出現後,他們本都抱了必死的心,現在萬幸埃特竟然與對方首領是舊識,他們當然不肯浪費難得的活命機會。
在白石城市政廳中,酒意上湧的埃特正口沫橫飛地敘述著此次在浪琴海上的冒險生涯。其中不乏精彩的戰鬥,當然也有不那麼光明的部分,比如說打劫個把商船之類的。這些年過去了,埃特的實力的確有很大長進,可是那好大喜功的張揚性格,卻是半點也沒變。
此刻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大塊黑沉沉如石頭一樣的東西。它看上去略顯透明,隱隱散發出一股怪味。
這就是冒險者們不惜與軍隊為敵也想保護的東西,鯨香。鯨香是極珍貴的香料,向來只產於深海咆哮鯨的體內。這麼大的一塊鯨香若出現在帝都黎塞留,至少可以賣上一萬金幣,的確夠這些冒險者直接退休了。
只不過這塊足以讓一個實力強勁的冒險團體為之拚命的東西,如今已經完全不放在羅格的眼裡。
胖子忽然有些感慨。
埃特忽然掏出了一本裝幀精美的筆記,遞給了羅格,道:「對了,我們有一次偷襲殺掉了一個魔法師,他那冰錐術用得真他媽的厲害。後來我從他身上搜出了這本筆記,可是那上面根本沒記什麼魔法,都是些有關什麼冰雪女神神跡之類的事。我記得你是個魔法師,雖然不那麼地道,不過這本東西可能對你有點用,你先拿去看看,如果沒用就還我,說不定還能賣出去呢。」
羅格心中一動,將這本魔法筆記接過來收好。
「對了,羅格,你在帝國混得到底怎麼樣?看你這派頭,怎麼也該是個子爵了吧!」好不容易吹完自己英勇事跡之後,埃特終於想起來還沒弄明白這個問題。
「親王。」羅格微笑道。
「……」
※※※
胖子與埃特長談一夜,然後讓他和同伴們先行去蒂凡妮,等候他回來。
清晨時分,羅格在白石城留下了一千守備部隊,率領其餘的部隊開始向克勞福特鎮進軍。
清冷的晨風中,一位神秘的騎士忽然出現在羅格身邊,與他並騎而行。
騎士通體由忽明忽暗的淡淡金色光芒凝成,看上去完全沒有實體。除了羅格之外,行進的隊伍中沒有任何人發現騎士的存在,儘管他們近在咫尺。
羅格不急不徐地策馬前行,悠然自得的目光投向前方,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這麼一個神秘的騎士。
「不錯,你又進步了。」騎士讚許道。
他的精神波動飄忽不定、若有若無,就算是格利高裡在場,也根本無法加以截聽。
羅格表面上全無異樣,但是與騎士溝通的精神波動也開始變得忽高忽低,顯然在試著模仿騎士,但是較騎士的境界顯然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您的樣子變了許多啊!看起來,您的力量更加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了。發生了什麼?您戰勝了奧黛雷赫嗎?」
麥克白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道:「戰勝?你也看到了,我連和她開戰的勇氣都沒有。不過……」
他頓了一下,然後既苦澀又驕傲地說:「……現在這樣的結局,既可以說是我的失敗,也可以說是我的勝利!」
羅格的精神力驟然高漲,然後又徐徐地落了下去,起落之間,他已經看透了麥克白那躍動的淡金焰光背後的真義。
剎那之間,他明白了許多事情,喜道:「恭喜麥克白大人!您原來已經懂得使用信仰之力了。不過,這種力量雖然感覺起來非常強大,但它究竟有什麼樣的作用呢?」
麥克白沉默了許久,才歎道:「信仰是歸於神的榮耀。信仰之力,也只應是屬於神的領域。如果擁有足夠的信仰之力……那麼凡人也有可能從虛無中創造神格,成為新的神祇!」
羅格心頭一驚,旋即又是一喜,小心翼翼地道:「麥克白大人,恕我大膽問一句,您這樣做……是必不為天界所容許的吧?」
麥克白的笑容更加苦澀,但也有無法掩飾的驕傲:「是的,我已經墮落了。」
麥克白歎息一聲,繼續道:「奧黛雷赫真不愧是最完美的光天使,她太懂得利用敵人的弱點了,她……她竟然以信仰之力來引誘我!封神啊……」
「那我的救贖……」羅格繼續試探著。
麥克白哼了一聲,道:「你這個最虛偽的背信者,救贖?只有永世燃燒的煉獄才是適合你的所在!」
羅格笑了笑,道:「若麥克白大人還在天界,我當然想得到救贖。可是現在既然您已成為墮落天使,那麼我也願意在煉獄的烈火中永生。」
構成麥克白身軀的金色光芒微微跳動,他心裡既是意外,又有些感動。
羅格問道:「麥克白大人,您來找我,想必另有要事吧?」
麥克白點了點頭,道:「你清理了這邊的事情之後,盡快回北方吧。世俗的權爭霸業都是一場過眼煙雲,只有傳播信仰,增加信眾的數量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因為宗教戰爭的緣故,智慧之眼信徒的數目最近發展得很慢。你若是為了奧黛雷赫著想,應該首先解決北方阻礙智慧之眼發展的那些人才是。」
羅格問道:「大人,難道……您也是從智慧之眼的信徒中汲取力量的?」
麥克白搖了搖頭,道:「我只需要一點信仰之力,明白它是什麼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事,我完全可以自己慢慢探索。奧黛雷赫的力量無可匹敵,運用力量的藝術也接近巔峰,但若說對神格領域的理解,我未必會差她多少。我不需要索取智慧之眼的信仰之力,何況,它實在是太少了。」
羅格忽然想起一直未能從麥克白口中套出多少關於天界的事,於是道:「麥克白大人,現在您既然已經成為了墮落天使,能否給我詳細講解一下天界,特別是有關審判之光的事?」
麥克白長歎一聲,道:「天界過於廣大,廣大到僅僅是想像一下,就已經完全超越了你那脆弱靈魂所能容納的程度!而天使,除了最上三階那些永居於神之身邊的天使外,其它的位階都只知道有關於自己職責的一點知識。可就是這麼一點知識,在離開天界降臨其它位面時也會被消除大半,只有當我們回到天界時,才能夠重拾記憶。所以關於審判之光,我並不能告訴你什麼。」
「大人,您說過還有一位天使米高梅與您同時降臨。那您兩位在天界的職責各是什麼呢?」
「我們惟一的職責,就是歌頌神。」
羅格尚在愕然之際,麥克白已轉身離去。
在他金色的身影漸漸散去之際,麥克白忽然回頭,道:「雖然我對這個世界的感情和慾望還不是很明白,不過我想,你應該想辦法到浮空之城上去一次。」
朝陽尚未升出地平線,暮色還沒有完全退去,霞光流轉,在深藍天幕上洇漬出令人心曠神怡的胭脂紅。
羅格遙望天際,反覆思考著麥克白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忽然急切地想回到蒂凡妮,此刻浮空之城仍然停留在那裡的天空中。這份急切沒有理由,純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直覺。
羅格深深吸了口氣,抬起右手,玫立刻策馬上前。他胼指向前用力一揮,喝道:「傳令,加速。」
在羅格的催促下,數千輕騎加快了行進速度,過午時分就抵達了克勞福特。
克勞福特一面依山,右邊是莽莽森林,規模非常小,以至於還不能稱為鎮,頂多算是個大點的村落。它仍未建成,從公路通向克勞福特的道路看得出是新墊的泥土,大堆大堆的原木和石材在道路兩旁堆積如山。
克勞福特位於三條大路的交匯點上,位置十分重要。不過,也許是海拉爾人不想太過於刺激阿斯羅菲克帝國的緣故,克勞福特是按照商鎮的規模和配置來建設的。本來在這個魔獸與盜賊團此起彼伏的地方,應該按軍事要塞的規劃建城才是。
在克勞福特裡忙碌的有近千名工匠及苦力,以及數百海拉爾僱傭軍。當他們看到如潮水般從公路另一端馳來的帝國鐵騎時,臉色都變得十分蒼白。
克勞福特頓時亂成一團。
僱傭兵們飛快抓起自己的武器,忙亂地找尋夥伴,奔向克勞福特惟一完全建成的中央小廣場,三五成群結成防守陣型。工匠則停下了手中的活,眼利腿快的已經逃進了後面的樹林,跑不掉的則退避到尚未完成的建築旁,貼著牆根,雙手抱頭蹲了下來。
旗幟鮮明的帝國鐵騎有序地展開隊形,緩緩推進。他們不愧為最精銳的潮汐輕騎兵,長途奔襲後的戰士不但沒有絲毫疲色,汗水混合著塵土的臉上反而顯露出一種野性的猙獰,似乎已把面前的海拉爾人視為一頓豐盛可口的午餐。
帝國鐵騎的包圍之勢已成,而海拉爾僱傭軍的弓箭手即使箭已上弦,卻不敢搶先攻擊。他們只是畏懼地看著那兩面迎風飄揚的戰旗,看著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的血色雙旗!
帝國鐵騎自始至終保持沉默。壓抑的氣氛籠罩全場,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要把這個新興的城鎮碾成齏粉。
終於,一個海拉爾僱傭兵頭目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阿斯羅菲克帝國……」
羅格一伸手,身後的旗手立刻將一面飾著羅格紋章的血色戰旗遞到他手上。
胖子吐氣開聲,大喝一聲,血色戰旗挾著萬鈞風雷,向那個男子飛去。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旗桿透胸而過,去勢不減,帶著男子的屍體深深地插進了廣場上鋪就的青石之中!鮮血迅速在地面形成一泓淺窪。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領土!」羅格沉聲喝道,喝聲雖然不高,但轟轟隆隆的傳遍了整個克勞福特。
羅格緩緩撥轉馬頭,向蒂凡妮的方向疾馳而去。
數千鐵騎奔來如雲起,退走似潮落,轉眼之間已走得乾乾淨淨,片刻後,最後一騎的背影也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海拉爾人看著迎風招展的血色戰旗,個個面若死灰。
※※※
羅格越來越心急,直率領著數千輕騎疾奔了一日一夜,到得後來,就連潮汐軍團的精銳騎兵也支持不住了。
羅格索性甩開了大隊,縱情向蒂凡妮飛奔而去。
戰馬早已累死在路上,胖子迎著撲面如刀的寒風,頂著漫天的大雪,一如當日向著神諭之城的萬里狂奔。只不過上一次是裸奔,這一次他終於能夠保住身上的衣服。
不過他兩番狂奔心情也是不同。
奔向神諭之城時,他一路上都想著那媚惑眾生的小妖精,心中全是歡喜。而這一次,時間每過一刻,他的心就更加沉重一分。羅格無法呼喚風月,也不能找到麥克白,他只知道,浮空之城仍停留在蒂凡妮的天空中。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死亡世界的風月。那一次若不是他醒覺得早,也許風月已永遠化為灰色天空的一部分。
羅格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無端地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他沒來由的心驚膽戰。
但他並不是一個人奔行。自始至終,玫都咬著牙緊跟在他身後,兩天兩夜的狂奔中,竟然沒有落後半步。不過她的臉色正漸漸蒼白,嘴唇也已變成一片死灰色。
只是一心望著蒂凡妮方向的羅格沒有注意到這些,而玫也什麼都不說,只是跟隨著羅格飛奔。
一開始羅格曾讓她留下,跟隨著大軍一起回蒂凡妮。可是玫說什麼也不肯,她只是說,自己作為羅格的副官,應該時刻不離地跟著他。
在翻越過一座山嶺之後,玫終於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羅格猛然停步,回身扶起玫。她臉色呈現出一片毫無生氣的灰白色,身體卻燙得驚人,看來已是病得不輕。羅格動也不動,只是靜靜地看著玫。
玫的身體越來越燙,氣息也漸漸微弱,生命正迅速離她遠去。
羅格終於歎息一聲,將玫抱起,四下張望一會,很快找到一個避風的山洞,將她安置在裡面,又生起了一堆熊熊篝火。
羅格將昏迷不醒的玫放在火邊,開始閉目凝神。許久,他才睜開雙眼,隨著一陣輕微的咒語聲,玫的身上已經亮起了治療術的光芒。不過治療術療傷效果不錯,治病可不怎麼樣,而且羅格以臨時轉換出的神聖力量施放治療術,效果上還要再打一個折扣。
不過連續幾個治療術之後,玫還是悠悠醒來了。
「玫,你堅持不住了就對我說,為什麼一聲不響的硬挺?」羅格這還是第一次和顏悅色地跟玫說話。
玫掙扎著要坐起,但旋即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又倒了下去。羅格指尖彈動,向篝火中發出數個火焰指的魔法,讓火燒得更旺了一些。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似乎其他人很難做到這一點,至少玫就已兩天沒吃東西了。
羅格飛身出洞,轉眼間拎回一頭小鹿,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來。羅格還嫌烤得慢,手指一彈,小鹿的身體忽然一漲一縮,原來又是一個極微小的火球在鹿身中炸開。
看著羅格手忙腳亂,撲哧一聲,玫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平時都冷若冰山,此刻忽然一笑,在篝火的掩映下,一時美艷不可方物。加之病後初醒,髮絲披散,衣衫微亂,別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味道。
「玫,你笑起來也很好看啊!」羅格微笑著道。他仍然在和烤鹿在搏鬥著。
玫臉上微微一紅,然後也許是病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眼中忽然湧出兩行清淚。
「怎麼了?」羅格皺眉問道,語氣中多了一點關切。
玫咬著下唇,用力搖了搖頭,然後將眼淚擦去。但是她越擦,淚就越多。
「天空之怒大人……是不是已經死了?」玫終於低低地道。
羅格沉默地看著跳動的篝火,然後淡淡地道:「是的,是我親手殺了他的。」
玫以一隻手掩著嘴,淚如泉湧出,嗚咽著道:「我……我是天空之怒大人養育成人的。我想……您早已經覺察到了。」
羅格歎了口氣,道:「玫,為什麼要說這些。你想報仇嗎?」
「我是想為天空之怒大人報仇!可是……我做不到!」
羅格有些驚訝,抬頭看著玫。
玫幽幽地歎了口氣,道:「因為對自然的瞭解,我們德魯依對用毒也十分地精通。可是我沒法將……將它們用在您身上。」
她的掌心多了兩枝十公分長的短刃,刃鋒上閃動著詭異的藍色光芒,顯然下了劇毒。玫纖指彈動,短刃劃出兩道藍色軌跡,落入了篝火之中,冒出兩股美麗的藍煙。
玫勉強撐起身體,靠向了羅格,一雙美麗的眼睛中猶自閃著濛濛的淚光。她忽然撲進了羅格的懷中,低低地道:「羅格大人,抱抱我吧……」
羅格吃了一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冰冷、嚴謹且心狠手辣的玫的另一面。
羅格拍了拍玫的背,將她扶了起來,然後微笑道:「玫,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會特別的脆弱。等你病好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聽話,現在老老實實的去睡覺,睡醒了身體就會好的。我現在也該冥想一下了。」
玫抬起頭,看著羅格,咬牙道:「羅格大人……您……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無法對您下手吧?」
羅格笑了笑,道:「玫,我想我知道。不過,一切等你好起來再說,好嗎?」
玫低聲道:「可是您身邊美女如雲,又哪有我的位置呢?我也不想要求別的,只要……」她咬了咬牙,終於擠出了想說的話:「只要一次就好!」
羅格忽然感覺到有些異樣。他略一思索就已明白,玫的眼神中只有淒婉,根本沒有愛戀。他心下微微冷笑。玫的身體狀況在他精神力的掃瞄下無所遁形。她鬥氣早已耗光,又處於大病之中,還沒有吃過東西。就算是那些聖域強者,在這種狀態下也別想暗算得了羅格。
除非玫用毒。可是羅格如今身體的抗毒性堪比巨龍,除了芙蘿婭手中的龍毒之外,其它的毒在胖子眼中,跟蚊蟲叮咬也差不了多少。
玫輕輕一歎,歎息聲中有說不出的哀傷與不願。她伏在了羅格背上,似是十分的不捨,然後輕輕地道:「對不起了,羅格大人。」
羅格驟然覺得後頸一麻,然後全身僵硬,再也動彈不得。
玫收回了繞在羅格背後的纖手,她食指的指甲上,尚染著一點鮮血。在火光的映射下,那片指甲上正浮起一個無法想像的精密魔法陣。隨著魔法陣的運轉,羅格的身體如同被無數鎖鏈給鎖住一樣,僵硬感越來越深,但身體其它部位的感覺都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靈魂禁錮?」羅格眼神一寒,隨即冷笑道:「原來你真正的底牌是這個魔法啊!雖然我並不認為用靈魂禁錮是個很好的主意,不過也只有這樣,你才能騙得了我吧?不過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撐多久!連天空之怒都死在我手裡,就憑你也想殺我?我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你來殺我啊!」
施放靈魂禁錮的術者是以燃點自己靈魂產生的力量來驅動術法,通過困鎖對方精神以達到禁錮行動的效果。這個法術發動時極難防範,然而施法成功的條件也非常苛刻,同時術者會失去絕大多數的力量。就算是武技高強的魔武雙修者,施放這個魔法後也會變得虛弱不堪。以羅格的強悍身體,如今病得有氣無力的玫想要在魔法有效的短短時間內殺掉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玫望向羅格的目光中,沒有凶狠,有的只是哀婉欲絕,看得羅格心中微微一震。
玫慢慢拉開羅格的長袍,伸手進去一點一點解開他的腰帶。她臉上明顯在掙扎,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將頭緩緩俯下,臉貼近他的下身,在羅格的凶器上面慢慢蹭著。她的動作顯得極是青澀,卻有著奇異的節奏,能夠與羅格身體最深處的本能暗暗契合。
玫用牙齒咬開最後一層障礙物,張口含住那份滾燙。呻吟聲同時從玫和羅格的口中發出,玫的尾音發顫,亮晶晶的液體順著眼角滲出。
羅格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一道熱氣直衝腦際,耳中發出一陣嗡嗡的低鳴。而小腹下有股熱流亂竄,灼熱搏動的慾望如怒張的龍首昂頭。
玫撐起身子,徐徐解開自己的衣服,一咬牙,跨坐在羅格身上。她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發出急促的痛呼,卻立刻咬住了自己的右拳,左手無力地按著羅格的肩膀,卻還是支持不住,柔軟地靠向他的胸膛,然後閉上了眼睛,淚又無聲流下。
一滴碧藍的水珠自玫的身體裡滲出,與那一點紅得耀眼的血融在一起,然後從兩人親密無間的接觸中游過,最終消失在自然女神之怒的神力之中。
玫眼神開始渙散,身體一軟,倒在了羅格的身上,動也不動。
而羅格依然動彈不得。
此時篝火已近熄滅,寒風呼嘯著衝進了山洞。低溫對羅格毫無影響,卻足以帶走玫的全部體溫。只是她不知為何,根本就不逃,只是伏在羅格身上,靜靜地等候著血液冰冷的那一刻。
羅格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道:「玫,這個魔法的有效時間比你預想的恐怕要短上一些呢!」
他驟然一聲長嘯,雙眼已盡成銀色!
一串又一串閃爍的魔法符號從羅格體內被生生逼出,然後炸成一蓬蓬美麗的焰火。
羅格長身站起,一手握住了玫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厲聲喝道:「你想施法後就此死去,讓靈魂就此消散,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吧?哼!現在你就算自殺,靈魂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說,你剛才都幹了什麼?」
玫淒然一笑,道:「我幹了什麼?我把身體給了你,然後想死。就是這些。」
羅格皺眉不語。他剛才明明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從玫體內傳到了自己身上,可是以精神力反覆探查了全身上下,完全看不出一點異狀,甚至自然女神之怒都安安靜靜地蟄伏不動。
羅格苦思不已。他魔力雖然不高,但魔法上的知識與造詣已非同小可,無論什麼樣的魔法效果都難以逃脫他的探查。可是這一次,他甚至連一點魔力或者是其它陌生力量的痕跡都找不到!
羅格望著玫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那是心傷之後,求死的眼神。
難道真如玫所說的,她把身體給了他,然後想死,如此而已?
不過羅格絕不相信。他手一揮,又是連續數個治療術施放在玫的身上。
他淡淡地道:「玫,你既然敢跟我作對,那麼事先想必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落在我手裡的人,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你放心,無論你剛才做了什麼,我遲早都會弄明白的。對了,看在你也跟了我一段時間的份上,我勸你活下來,好好地活著。肉體的折磨再怎麼痛苦,也好過靈魂在死亡火焰中掙扎。」
羅格不願再耽誤時間,他一把將玫拎起,躍出山洞,又向蒂凡妮奔去。
蒂凡妮的天空比往日亮了一些,那是因為雲層之上,黯淡多日的浮空之城開始重新放出萬丈光華!
塵封已久的黑暗大殿忽然通體透出道道七色光芒,然後在轟鳴聲中炸得粉碎!
一道聖光沖天而起,無數高亢的女音合成聖詠。在一陣高過一陣的聖詠聲中,風月緩緩自聖光中升起。
風月仰望天空,銀眸中映出無盡蒼穹!
她又俯視大地,望見的是萬世浮生。
這一刻的風月,已是無盡的神聖和威嚴!
「糟了!」修斯一驚。正帶著地底侏儒在蒂凡妮街巷中穿行的威娜也仰望天空,愕然。
浮空之城徐徐向北方飛去。
此時羅格剛剛攀上雪峰之巔,剛好看到光芒四射的浮空之城正漸漸遠去。
「不!」羅格狂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