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你怎麼還不回去?」威娜悄然現身,望著猶自在空間風暴中徜徉的風月,笑意盈盈地問。
風月眼中的無頭天使像已經淡去,她凝望著前方變幻不定的絢麗空間風暴,任由柔順的黑髮隨風飛揚。
「你們剛才……很親熱呢!」風月淡淡地道。
威娜一怔,望著風月笑道:「風月,你以前可是絕不會說這種話的。」
「以前我是一定不會這樣說的。」風月雖然是在訴說,但她的語氣,就如在敘述著一件完全與她無關的事情一樣:「可是現在我再不說,以後就再也不會這樣說了。」
威娜飄飛到風月面前,望著她那一雙如水銀眸,輕輕地道:「風月,別太擔心了。神的世界並不都是如此冷漠的。你看,自然女神的神力這麼強大,不也一樣被他氣了個半死嗎?她若真是全無感情,那絕不會受他的影響的。」
「他一向是個難纏的人。」風月似是想起了剛剛結束的戰鬥,唇邊掛上了一絲微笑,只是這笑容在美麗中總讓人感覺到有一點漠然的味道,似乎她其實根本就是無動於衷,而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在努力地讓自己笑而已。
「是啊!」威娜輕輕一笑,也想起那場大戰,道:「想想他對自然女神說的最後那句話,永遠沒完!這個人啊……」
風月的微笑漸漸消逝了,她沉默了一會,冷冷地道:「該回去了。我仍然不知道被自然女神取走的能力是什麼,還需要再想想。你呢?」
「我要到你的領地裡轉轉,看看冰洋最深處還躲著些什麼好東西。如果能遇上力量不錯的大傢伙,估計再有個三四隻,吞噬能夠給我帶來的力量就到頭了。接下來,我要繼續訓練他。你放心,我會好好地訓練他的。」威娜特意將「好好地」這個詞拖長。
「那樣啊,你也會好好地被親幾下的。」風月淡淡地道,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威娜一窒,雙眼中閃過怒色,反譏道:「那當初又是誰被摸了一下呢?」
風月淡淡地道:「你沒有資格來說我。」
威娜怒意更盛,她失手於胖子的次數的確要遠遠多過風月,可是那是空間中力量運行規則突然發生了詭異變化所致,根本就是非戰之罪。光天使本來就是以戰鬥藝術見長,作為最完美的光天使,威娜更是將力量運行規則利用到了極致。這使得她在力量相若的情況下,幾乎可以擊敗任何敵人。然而如她這樣壓搾力量規則也不是全無後果,其後果就是一旦力量運行的本源規則發生變化,威娜往往會措手不及,至少會是攻擊失效。
威娜怒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道:「被他親一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再多來幾下也沒關係啊!你別以為取得了冰雪女神的神格,就可以從此凌駕於我之上。我們既然共享神之本源,像那一次一樣,我會將我的一切感受都原原本本地與你分享的。哼,你有本事的話,就來封鎖一下我們之間的聯繫試試看,看看以你的神格能力能不能辦得到這一點。哼!冰雪女神這種弱小的神明,就算有了神格領域,又如何能夠與天界諸神相比?」
風月忽然轉過身來。
她微微一笑,緩緩飄到威娜身前,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竟道了聲謝謝,然後就欲跨入虛空。
威娜怔了怔,她看著風月的背影,忽然叫道:「風月!你真以為,他那句『我們之間,永遠沒完』是向自然女神說的嗎?」
風月果然動作一滯,然後略顯狼狽,匆匆隱入了虛空。
威娜心中只覺得說不出的愉悅,她放肆地笑著,也跨入了虛空。
※※※
而那個曾經將自然女神氣得半死的胖子則提前一步,早就被威娜擲回了原本的位面。光天使的字典從來都不存在溫柔這個詞,因此威娜這一擲威勢十足,僅僅依靠揮手之間產生的罡風,就足以護著胖子安然穿越空間風暴,回到來時的地方。
胖子在空中翻翻滾滾,最後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他本想在空中調整好自己的姿勢,然而威娜似乎是有意為難,一擲之間已經封死了羅格的一切反抗力量,讓他徹底地摔了個結實。羅格雖然也走上了追求戰鬥技藝這條路,然而畢竟時間尚短,想跟威娜比拚技藝,那是門都沒有。
羅格剛欲爬起,就聽到一片鏗鏘聲響,十餘柄刀槍已經指在他的身上。
「別動手!這是羅格大人!」
羅格立刻聽出了這是斯特勞的聲音,只是聽起來他沙啞的聲音中充滿了疲憊、無奈。
胖子爬了起來,四下一望,立刻大吃一驚。
他落地的地方正是斯特勞的宰相府,從位置上來看,正正好好就在原本深淵縫隙的下方,而他腳下殘存的魔法陣痕跡也證實了這一點。此刻深淵縫隙已完全不見蹤影,看上去,斯特勞的心腹大患終於算是解決了。
只是隨著深淵縫隙一起消失的,還有整個魔法大殿以及大半個宰相府。羅格舉目望去,只見一片斷壁殘桓,處處都是焦木碎瓦,甚至於與宰相府相鄰的那個街區都有滾滾濃煙冒出。
而這一切慘景的始作甬者此刻已經倒在廢墟之中,竟然是兩頭巨大的巴托惡魔!羅格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仔細望去,沒錯,那巨大的彎角、龐大恐怖的身軀、深紅的膚色、背後破爛的肉翼都證實了它們的身份。兩頭巴托惡魔的屍體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其中一些切口長達一米,深近半米,不禁令羅格暗暗吃驚。他再清楚不過巴托惡魔的身軀有多麼堅硬了,能夠在它們身上留下如此傷痕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羅格忽然心中一動,轉頭望去,見廢墟的另一端,坐著一個高大男子,身前插著一把古樸的雙手巨劍。他額頭上還在不住流著鮮血,只是此刻他一左一右的兩個醫師已經顧不上這種輕傷了,他們正忙著處理男子手臂上和胸膛上的傷口,而一個治療法師則忙著為他驅逐所中的各種惡魔詛咒以及傷口上附著的酸蝕魔法效果。這男子面目十分猙獰,羅格當即認出他正是主持魔法陣的三位強者之一。
看胖子向這邊望來,那男子狠狠地瞪了回來。羅格微微一笑,對他的無禮也不以為意。但凡聖域強者都是些桀驁不馴之人,別說胖子這類只是身居高位的人,就是一國之主,也未必會放在他們眼中。若不是阿斯羅菲克帝國國力強盛之極,也不可能聚集到如許多的強者。不過相較於斯特勞手下聖域強者的傷勢死活,羅格更加關心溫拿的安危,但他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到溫拿在哪裡。
「斯特勞大人,這兩頭是巴托惡魔吧?它們是怎麼出現的?溫拿大師呢?」羅格在說到巴托惡魔時,刻意地壓低了聲音。與惡魔勾結在人族國家中向來是一個忌諱,至少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當然,這兩頭巴托惡魔鬧出了如此聲勢,想要瞞住消息是絕對不可能的了,也難怪斯特勞會憔悴如斯。
斯特勞苦笑著道:「羅格大人,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大殿中發生了爆炸,我就從樓上摔下去了。還好有蘇保護著我,才沒摔傷。接下來,不知道怎地……就多出了這兩頭巴托惡魔,好在還有內裡先生和溫拿大師在。唉!看來我……命該如此啊!」
胖子立刻安慰了一番斯特勞。交談了幾句後,他知道兩頭突然出現的巴托惡魔在宰相府中引起了大亂,然後本來在主持魔法陣的內裡和溫拿立刻率領相府內眾武士與兩頭惡魔展開一場大戰,終於成功地將兩頭惡魔擊倒。可是內裡受傷不輕,溫拿更是直接中了惡魔一口火焰噴吐,現在仍然處於重傷昏迷之中。
巴托惡魔的恐怖胖子是深有體會的,而且長於煉金技藝的溫拿攻擊魔法威力實在是不怎麼樣,對付天生魔法抗力很強的巴托惡魔就更加吃力了。只是羅格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兩頭惡魔會從深淵縫隙中跑出來,也許惟一的解釋,就是自然女神分身與卡西納拉斯進行領域大戰時,引發了整個深淵世界的不穩定,並且使深淵縫隙出現了鬆動。
羅格望著巴托惡魔那近十米的屍體,眉頭緊皺,他一時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處理如此龐大的兩具屍體,然而又不能任由它們呆在那裡,每過一分,就會多幾個人看到相府內這末日般的景象。
胖子忽然對斯特勞耳語了幾句,斯特勞恍然大悟,立刻指揮眾多士兵,停止清理廢墟,而是改為在兩具巴托惡魔的屍體周圍開始砌牆。片刻之間,幾堵簡易牆壁就建了起來,擋住了帝都平民的視線。這些措施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但總是好過沒有。
又在斯特勞的相府廢墟中轉了一轉之後,羅格就載著重傷的溫拿回到了自己的居處。此刻他政壇上最大的盟友注定要陷入危機,以及己方一位大魔導師身受重傷,這兩個壞消息都未能使羅格心情沮喪,恰恰相反,胖子愉悅得幾次都要笑出聲來。
誠然,卡西納拉斯和自然女神的威能根本不是現在的羅格所能對抗的,甚至胖子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然而這個位面中,決定結局並不一定需要力量。集胖子、風月和威娜之力,甚至都無法毀滅已經互相鬥得力竭的自然女神分身或者是卡西納拉斯任何一方,然而它們被流放的結局,在胖子眼中甚至要好於徹底毀滅。
若自然女神的分身無法回歸,那就將意味著自然女神本體將永遠損失一部分神力,甚至於一些獨有的領域之力也有可能就此失去。
又有什麼樣的勝利,能夠比得上削弱敵人背後屹立的神明力量來得更加徹底呢?如果說有這樣的勝利的話,那也只有直接弒神了。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一直以來,他只能從典藏和傳說得到一些關於諸神的知識,現在從這一場大戰中,羅格終於親眼所見、親手觸及了神之國度!他關於諸神的許多猜想也得到了證實。
然而神與人之間的距離,究竟是遠還是近呢?胖子現在反而糊塗起來。
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就越會發現自己的無知。但不管怎麼說,諸神之國度,終於在羅格面前掀起了大幕的一角。
而且至少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羅格已經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馬車尚未在大門前停穩,心情興奮如一個孩子一樣的羅格就跳下了馬車,邁著方步向府內走去。他一進府,嗅覺極為敏銳的羅伯斯基就衝了出來,跟隨在羅格身後一路大拍馬屁。他看出羅格今日心情大好,因此馬屁拍得不嫌露骨,不怕肉麻,要多無恥,就有多無恥,直把胖子拍得心花怒放。一直到書房門口,胖子才有些戀戀不捨地揮了揮手,讓這個越來越懂事的羅伯斯基退下。
書房中,玫正端坐在書桌後,處理著堆如山積的文件。她面無表情,只有略黑的眼圈透露出一點她的疲倦。玫全神貫注,美得冰冷而銳利。
羅格來到辦公桌前,忽然俯身,托起了玫的下巴,在她的櫻唇上重重地吻了一記。玫淡定地看了羅格一眼,取出一塊絲巾,在唇上擦了擦,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胖子也不以為意,揚長而去,直奔芙蘿婭的魔法實驗室而去。
小妖精的魔法實驗室又變了個樣子,現在裡面重新佈置和裝飾過,顯得豪奢而舒適。此刻這小妖精正慵慵懶懶地堆在實驗室一角的一張名貴而舒適的巨大沙發上,如一隻剛剛睡醒的貓,寫意地翻看著面前的一本魔法書。
聽到房門響,芙蘿婭頭也不抬地道:「死胖子,有事等會再說,先讓我把這一章看完。啊對了,你確定不要學學位面冥想嗎?」
她話音未落,就驚叫了一聲,被羅格一把給抱了起來。胖子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幾圈,這才大笑著坐在沙發上,小妖精則順勢伏在了他的身上。
羅格微笑著,看著芙蘿婭那清麗無倫的面容,心中充滿了歡喜。小妖精則以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碧綠雙眸仔細地看著羅格的臉。
「死胖子,你每次去拚命,運氣看起來都不錯嘛!」芙蘿婭笑著道,雙眼中卻隱隱升起了一層薄霧。
羅格知她其實極是擔心,因此心下感動。他剛想開口,忽然咦了一聲,眼角落在了芙蘿婭的魔法實驗台上。寬大的實驗台一角,並排放著三根非常珍貴的魔法黑水晶,水晶上還有一封風格雄渾粗獷的信封。
「那是什麼?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你有這麼多的魔界黑水晶?」羅格向實驗台走去,臉上已經有些不自然。
小妖精背著雙手,一跳一跳地跟在羅格身後,帶著明顯的得意道:「這些啊,是今天下午那個叫米羅的傢伙派人送來的,說是給我的禮物。三根最頂級的魔界黑水晶啊,很值錢呢!至少你現在就買不起!」
羅格一時為之氣結,小妖精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覺得牙根都在發癢。可是胖子絕不是一個高風亮節的人,他深知這三根水晶對於打制魔法裝備或者是進行魔法實驗的巨大價值,也知道它們的市價幾何,因此不管胖子心中有多厭惡米羅,這些黑水晶是一定要收下的。
胖子哼了一聲,望著信封,冷冷地道:「這封信也是他寫給你的嗎?」他卻並不動手拆開來看看。
芙蘿婭悄悄伸了下舌頭,不再挑逗羅格,只是道:「當然是米羅寫來的。他說,艾德蕾妮馬上就會抵達帝都,到時候,我就會是他的了。他讓我勸你最好多去拚命,最好艾德蕾妮還沒到,你就先戰死了,那樣他就省事了。」
羅格大怒,一把抓起那封信,幾把撕了個粉碎。
芙蘿婭竊笑著,又跟著羅格進入了魔法實驗室的裡間。這間房間為多道功能不同的魔法陣和眾多陷阱機關所守護著,顯然裡面藏有非常重要的東西。
房門一開,一陣清新的風就迎面撲來,讓人感覺到心曠神怡。
這間房間異常寬大,地面上散佈著六七座魔法陣,全都是完善過的精靈法陣。
而在每一座精靈法陣的中央,都有一點綠芒在緩緩遊走。
這些綠芒,赫然都是自然女神遊離在外的神力!
站在座座精靈法陣中央,為魔法輕霧所環繞的羅格望著那些遊走不定的綠芒,忽然一聲長笑!
羅格仰首向天,面露微笑,只是想著:「不管怎麼樣,我這一輩子,跟你都是沒完沒了!」
他望著的,是北方。
※※※
與其它大都市一樣,黎塞留也是一個貧富分明的都市,整個城市的北部區域都是非富即貴,或者至少也得是體面點的人才能居住在這邊。
在城北,一座不大但精緻的院落同黎塞留其它城區一起,迎來了又一個寒冷的黃昏。院落中有一座三層小樓,在三層的一個房間中,米羅一身深黑色的絲綢睡袍,正在聚精匯神地繪畫。在他面前的畫布上,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已現雛形,只是她的臉上仍是一片空白。
米羅的畫技極為精湛,雖然畫中的女子仍未完成,然而已極令人心生神往。從體態衣飾上看去,他繪的竟是芙蘿婭!
米羅立在畫架前,舉著手中的畫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她的臉上落筆。良久之後,他終於頹然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畫筆。
此時,門外也同樣響起了一聲沉重而又沙啞的歎息,永遠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武士走了進來。他望了望米羅面前的畫架,無奈之極地搖了搖頭。
米羅在一盆冰冷的清水中洗著手上的油彩,問道:「艾德蕾妮什麼時候到?」
武士以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道:「殿下剛剛傳來消息,她在路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要耽誤兩天。預計三天後才能到達黎塞留。」
米羅哦了一聲,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略顯煩躁地擦乾了手,不悅地問道:「她怎麼這麼麻煩?她說過是因為什麼而誤了行程的沒有?」
那武士道:「艾德蕾妮殿下的行蹤被阿泰斯特大將軍的手下發現了,她要親自追殺那些準備報信的眼線,因此需要耽誤一點時間。您知道,我們絕不能讓阿泰斯特大將軍知道殿下已經來到這個位面的。」
米羅哼了一聲,問道:「殺幾個報訊的也需要她親自動手嗎?她的幽暗騎士都死絕了嗎?」
武士重重地歎了口氣,道:「米羅大人,您難道忘記了嗎,殿下是不可能把幽暗騎士帶過來的。」
米羅這才恍然,默然不語。
武士望著米羅,忽然道:「米羅大人,您現在竟然為了一個人族女子如此魂不守舍,已經完全置我族大事於腦後。依我看,我們應該讓扎卡扎布通知我主,另行再派一人過來,才不會誤了我族的大事。」
米羅猛然轉身,怒道:「這件事我自然心中有數,現在主持大局的是我而不是你,希望你不要忘記了這一點!」
武士毫不退讓,道:「您若是真有考慮我族大事,那當然再好不過。可是艾德蕾妮殿下那邊,您準備怎樣做?您也很清楚殿下的脾氣,她最痛恨有人算計她,一旦她知道了您的真正用心,恐怕一場大戰是免不了的。」
米羅冷笑道:「我會怕她?諾得哈特,你不會是想跟她說什麼吧?」
諾得哈特就如沒看見米羅指尖上隱隱跳動的紫色火焰一樣,仍然不緊不慢地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可是您瞞不了殿下多久,到那時……哼!雖然您和殿下都是我族天才,可是若與殿下決鬥,您恐怕贏的機會不大吧?」
米羅臉色氣得鐵青,他緊握的拳頭上,紫色和黑色的火焰時時變幻不定,看上去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
諾得哈特對米羅的怒火視而不見,只是道:「米羅大人,我只是想提醒您,既然您和艾德蕾妮殿下都已經來到了這個位面,如果事情不順利、扎卡扎布再向我主請求援助的話,您想想,下一個來的會是誰?」
米羅臉色一變,握緊的拳頭終於緩緩鬆開了。
諾得哈特點了點頭,道:「米羅大人,沒有人會希望與那個人共事的,我看您也不例外。所以請您稍稍花一點心思在我族大業上,只要大事得成,不論您拿艾德蕾妮殿下去換誰,我都不會給您設置任何障礙的。只不過,我還是得提醒您,您必須準備充分,以備事後承受艾德蕾妮殿下的怒火。」
米羅冷冷一笑,眼睛微微瞇起,向艾德蕾妮所在的東方遙望而去。
諾得哈特離去之際,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
同一時刻,在遙遠的南方,康斯坦丁也歎了口氣。不過他的表情比諾得哈特要幸福得多。只是看著面前一條長長的待擦洗的長廊,他的笑容中多了一點尷尬。
一聲門響,艾菲兒從他背後現身,道:「我的功課做完了。你傷還沒全好,要不要我來幫你?」
康斯坦丁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你有時間的話,再去多練練神聖切割吧。」
艾菲兒當即道:「不練!」
她乾脆利落的拒絕讓康斯坦丁腳下一滑,絆在水桶上,差點摔倒在地,週身未癒合的傷口都一齊作痛。康斯坦丁痛得面色蒼白,但他仍堅持著問:「為何不練?」
艾菲兒道:「神聖切割的威力太小了,耗盡我全部的力量也僅僅能放出兩道切割波紋而已。這些波紋非常難控制不說,而且還根本切不開什麼東西!你教的那些什麼聖光鎖鏈、亡靈驅逐、聖擊看上去都比這個要強得多。」
她頓了一頓,又補充道:「而且神聖切割用出來時無聲無息的,一點也沒有其它法術漂亮。」
康斯坦丁聽後惟有苦笑,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下定了決心,對艾菲兒道:「艾菲兒,我教你的其它神聖法術今後威力成長有限,惟有神聖切割不同!它會隨著你掌握程度的精深和自身神聖力量的增加而不斷提升威力。如果有一天你能夠突破力量的極限,就有可能將神聖切割變成足可以威脅到諸神的技藝,亂序切割!」
「亂序切割?」艾菲兒一雙清澈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康斯坦丁。
「是的,亂序切割!若你有朝一日接觸到聖域之上的強者,你就會明白亂序切割的威力。」康斯坦丁一臉莊重地道。
「沒意思。」艾菲兒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難道……不想學亂序切割?不想學這足以威脅到黑暗諸神的技藝?」康斯坦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幹嘛要去惹黑暗諸神?打倒他們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艾菲兒看著康斯坦丁,猶如在看一個怪物。
「好好!」康斯坦丁苦笑著道:「那你想學什麼?你的神聖魔力進步得非常快,不能光冥想,必須開始多多練習神聖系術法了。」
艾菲兒皺著眉頭苦思了許久,又掏出康斯坦丁給她的神聖魔法書翻看了半天,才指著其中一頁對康斯坦丁道:「這個看起來挺有意思的,我就學它吧!」
康斯坦丁過來一看,皺眉道:「預言術?的確,預言術修煉到最後會變成大預言術,可以直接引用諸神之力攻擊敵人。可是這個法術初階時幾乎可以說是全無用處,高階時威力又直接與信仰的虔誠程度相關。艾菲兒,你的靈魂雖然純淨,但現在還根本談不上信仰,根本沒有可能練成大預言術的。你與其把時間花在這個上面,還不如練習與信仰無關的神聖切割。」
「我就要學這個。」艾菲兒是一個精靈,有精靈特有的固執。
「好……吧。」康斯坦丁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只要艾菲兒肯學習神聖類的法術,就會離至高神的榮耀越來越近。如此純淨的靈魂,既然讓他見到了,又如何能夠放任她逐漸在黑暗中沉淪?
就在此時,艾菲兒纖長的耳朵忽然微微一顫,她奔到窗口,向窗外望去。
「艾菲兒,怎麼了?」康斯坦丁挪動著沉重的腳步,追過來問。雖然神聖類的法術對於治傷一向有特殊的加成效果,然而君王們濃郁的死亡氣息卻會不斷加重傷勢,兩相衝突下,正好互相抵消,因此康斯坦丁空有一身傲視同儕的神聖之力,此刻仍然不得不忍受普通人的傷勢恢復速度。
「好濃的血腥氣……」艾菲兒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看她那辛苦的樣子,似是在強忍著嘔吐的慾望。
康斯坦丁也來到了窗前,他閉上眼睛,深深地迎著風,吸了一口氣。良久他才疑惑地張開眼,道:「什麼也沒有啊!」
艾菲兒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看來是我弄錯了。啊,那邊還有一塊地方沒弄乾淨!記得不能漏掉了。我晚上再來和你學習預言術。」
就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康斯坦丁忽然看到艾菲兒一向清若流泉的臉上竟然有一些落寞。他禁不住問道:「艾菲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艾菲兒奇怪地看著他,道:「你好奇心很重啊!」
康斯坦丁一窒,只得道:「我不是好奇……嗯,怎麼說呢,這是作為你的教導者,不,是朋友,也不對。這樣吧,作為一位紅衣主教對一位至高神信徒的關心,總行了吧?」
「我可還沒答應你成為至高神的信徒。」艾菲兒的拒絕乾脆利落,又一次擊敗了康斯坦丁的陰謀。
她看了看可憐的紅衣主教,又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神使大人,我想和他上床了。滿意了?」
望著艾菲兒那清純的面容和無垢的目光,康斯坦丁實在無法接受她外表和言談之間的巨大反差。淫慾這一項大罪,在她說起來,簡直就如是在說吃飯喝水日常清掃這一類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難道靈魂過於純淨,反而會出現問題?平生第一次,康斯坦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在極度愕然之餘,康斯坦丁只得無奈苦笑,拎起水桶,繼續自己的清掃工作去了。
※※※
極北冰洋,這一片冰封的國度中,孤懸於天空的浮空之城雖然神秘而美麗,但也顯得無比的落寞。自當日風月以整座飛行城堡攻破冰雪女神的冰封防禦結界後,浮空之城周圍紛飛的小妖精都隨之隕落,雖經溫拿盡心竭力地修補,但也僅是使它勉強能夠重新浮空而已。若要完全修復失樂園,就是如今的風月也辦不到。
浮空之城中,一片死氣沉沉。
在黑暗的主殿中此刻瑞雪紛飛,風月則獨自飄於風雪之中,凝神沉思。
在取得了冰雪女神神格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望得更遠,耳聽得更廣,神識所及也已不止限於摩拉,而是可以傾聽到數位最高階虔誠祭祀的祈禱。
真實而強大的神之領域帶給她的是全新的體驗。
猶如一隻生命短暫,只曾生存於盛夏的飛蟲突然進入了前所未見的冬季一樣,風月對於眼前全新的領域也是一片茫然。她小心翼翼地探索、試驗、嘗試去掌握這龐大之極的領域能力。
在與冰雪女神決戰之時,風月尚不覺得掌握她的神格與領域有何困難之處。然而看到的,永遠和真實感覺到的有超出想像的差距。就算冰雪女神的領域並不完整,與其它諸神相比威力也不見如何強大,但就是這樣,她領域之力的廣大與複雜也遠遠超出風月原本的預料。
風月完美的身體足以承受冰雪女神遺留下來的凶悍凌厲的神力,然而與領域相關的龐大知識和千年體驗幾乎衝垮了她的意識!也只有這時,風月才真正知道,神與人之間的距離有多麼的遙遠。
此刻風月還遠遠沒有掌握冰雪女神遺留下的力量,然而她的意識已經開始受到了冰雪女神神力的影響。過去的一切、凡間的生活都似乎在離她遠去。
風月時刻都在努力吸收並理解著冰封國度的力量,她甚至開始嘗試著使用這一領域之力。當然,風月的嘗試給冰洋之下的眾多生物帶來了滅頂之災。而那些感覺敏銳、力量強大的存在,都早已想方設法潛伏到冰洋的最深處。因為對它們而言,除了上方一個喜怒不定的女神之外,另一個非常可怕的傢伙也已經進入了冰洋。
冰洋之下,這些強大的生物互相之間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上的聯繫,所以當它們感應到強大的同伴們接二連三地倒下時,立刻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
而另一件讓風月煩惱的事,就是膽敢打她主意的人居然越來越多!當然,這其中有一些人並非有意想冒犯風月,他們只是無意中侵犯了風月所重視的某些領域而已。可是若說冰雪女神不是一個寬容的女神的話,那麼風月又如何呢?
以修斯的話說,風月大人,那可從來都是非常會記仇的。
風月以神的感知,將這些大膽的人一一在心中過了一遍,準備一俟解決了領域之力的困惑,找到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世間行走的方法,她就要讓這些膽大妄為的傢伙通通付出相應的代價。
想到這裡,風月忽然感覺到一陣疲憊。
她伸手在虛空一抓,黑暗的大殿中忽然響起一陣尖尖細細的驚慌叫聲,地底侏儒不知從什麼地方被風月生生給提了過來。
風月微微一怔,她本以為會抓來一頭神聖巨龍,結果卻是找到這麼一個小東西,看起來這段時間,格利高裡大多數時候都是以地底侏儒的形態存在的。
風月看著格利高裡,若有所思。
格利高裡本能地感覺到一陣惡寒,它剛一從風月手中脫出,立刻一個翻身,化為久違的神聖巨龍形態,以最優雅、恭順和虔誠的態度,說道:「最美麗的主人,您找我來,有什麼吩咐?」
「信仰並不穩定。你去與摩拉商議一下,該展示一下神跡了。」風月淡淡地道。
神聖巨龍應命而去。
※※※
數日後的清晨時分,許多黎塞留的市民都被空中灑下的陣陣龍吟聲驚醒。少許幸運的早起之人,親眼看到一頭週身纏繞著光輝的巨龍破雲而出,俯衝下來,勢挾風雷,撲在仍然高高聳立的自然女神像上!
巨龍那巨大的衝勢帶得自然女神像緩緩傾側,而後是一陣引發大地微微震顫的轟鳴!
巨龍從灰塵飛礫中升起,徐徐盤旋一圈,然後在萬人矚目下飛到了與原本的自然女神像遙相對立的冰雪女神像前,恭順地落下。冰雪女神像前的廣場面積廣大,足可以容得下一頭巨龍。得知了外面的騷亂後,冰雪大神殿殿門大開,摩拉帶著所有的高階神職人員魚貫而出。
聖潔與美麗集於一身的摩拉立於冰雪女神像前,以她那獨有的悅耳聲音代替偉大的冰雪女神接受了巨龍的膜拜。
巨龍則長吟一聲,作為回應。
「我才是主人最看重的僕人!我們現在只是演一齣戲而已,別以為你的地位就真在我之上了。」神聖巨龍悄悄以精神波動向聖女發出了惡狠狠的威脅。
「我會把我所知的,你一切不敬的舉動,都如實告知女神的。」摩拉悄悄回道。
「你敢!」神聖巨龍咆哮起來。
「有何不敢?」摩拉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