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靈魂之槍(下)

在李察的靈魂中,一道灰色巨浪正橫撲而至!這是由毀滅和死亡構成的衝擊,凶狠地撲向李察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想要把他的靈魂連同生機一起絞碎。在李察的靈魂深處,忽然出現了巨魔督軍的身影!督軍德拉卡贊居然把自己的意識也投影到了李察的靈魂裡!

在德拉卡讚的對面,李察的身影也出現了,這是他全部意志和靈魂力量的象徵。巨魔督軍轟轟隆隆地大笑著,把巨掌壓在李察的頭頂,喝道:「跪下!在督軍德拉卡讚的面前,即使是異世界的掠奪者,也必須臣服!」

李察只覺得頭頂傳來的壓力大到無以復加,壓得他全身的骨骼都在辟啪作響,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裂。在靈魂層面的對抗當然不可能出現骨骼碎裂,李察會有這種錯覺,完全是靈魂力量與巨魔督軍相差太遠的緣故。而且李察知道,一旦自己真的跪下,就意味著屈服,從此意志就會被巨魔督軍奴役,甚至靈魂的一部分都會被抽走,最終自己的身體就會像那些巨魔一樣,失去了智慧,只是靠本能在生存。

然而此時此刻,李察沒有畏懼,沒有擔心,有的只是屈辱!在八歲的時候,伊蘭妮教會了他堅韌。而自懂事時起,一直到十歲時永別,伊蘭妮都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告訴李察,什麼是尊嚴。

這頭巨魔督軍,卻想要李察跪在他的面前!

壓力越來越沉重了,李察劇烈地喘息著,彷彿覺得自己背了一座山。但他拚命在堅持,他寧可死,也不願意跪下!

然而,在靈魂的世界裡,李察的右膝一軟,重重砸進了泥土裡。

這是一切的轉折,也是沉睡火山爆發的開始!

李察只覺得自己每一滴血都在燃燒,呼吸也變得熾熱,吸進的是風,而呼出的火!巨大的恥辱佔據了他內心深處每一個最陰暗的角落,讓他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李察猛然抬頭,仰望著督軍,忽然發出野獸般的呼號!他的左膝內不斷響起骨骼爆裂的聲音,肌肉賁張,身軀搖晃著,竟然慢慢從地上挺起!

巨魔督軍大吃一驚,隨後狂性大發,巨掌上的力量猛增一倍,要將李察的反抗重重鎮壓下去。然而督軍忽然覺得手心中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灼痛,隨即看到李察週身都在冒火,那火焰深沉濃稠,如同一片片流動的熔岩。

在李察的身體內,阿克蒙德血脈正綻放出無以倫比的高熱,每一根網狀的血脈都粗大了少許,裡面奔流的熔岩速度更快,溫度也更高。一縷縷熔岩不斷從血脈中噴發,化為熊熊獄火,向靈魂深處匯聚而去。

李察忽然進入到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他的主意識在狂怒,而第二意識卻是冰冷和殘酷著。兩個極端清晰對立,卻又是無分彼此的一體。他張開雙眼,看著德拉卡贊,即憤怒,又無情。李察沒有注意到,原本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巨魔督軍此刻卻比自己還要稍稍矮小一些。

在巨魔督軍的眼中,李察已經站直了身體,但高度還未到他的腰部。正與他冰冷對視的,卻是李察散發出的火焰凝聚而成的一頭惡魔!這頭惡魔並不清晰,也不無何猙獰,但它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德拉卡贊有種無法形容的心悸!巨魔督軍發現,在這頭惡魔面前,它竟然開始恐懼!

這頭惡魔,有一雙金色的眼睛。

巨魔督軍忽然想起了什麼,駭然叫道:「怎麼……怎麼會是它!」

但他還沒能把話說完,那頭惡魔就怒吼一聲,巨魔督軍的影像立刻像被颶風吹過,徹底扭曲,隨後砰的一聲消散。

李察緩緩張開了眼睛,像四周望去。祭壇上空空如也,巨魔督軍的虛影早已消失。石盆中的楓香琥珀已經燃盡,空中還飄著縷縷余煙。在神殿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形戰士、騎士和拋擲兵。追隨者們也大多倒地不起,只有流砂和伊俄安然無恙。山德魯和克拉克還保持著清醒,但臉色灰敗難看。獨角獸伏在地上,一副虛弱的樣子,獨角上都失去了光澤。

巨魔祭祀倒在祭壇上,身體內的血早已流乾,全都被祭壇吸收進去。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就和那些巨魔狂戰士一樣。

所有的跡象表明,督軍德拉卡讚的確存在過。

李察又閉上了眼睛,現在靈魂中的世界和現實有些混淆。他還記得,自己在極度憤怒之下,似乎掙脫了什麼束縛,力量徹底迸發。然後他僅僅向巨魔督軍怒吼了一聲,靈魂中的巨魔督軍就徹底崩解消散。最後時刻督軍眼中的恐懼,依然讓李察記憶猶新。

所有的追隨者都還活著,這是讓李察最欣慰的事,只不過裡面意志比較弱的,比如說奧拉爾,就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母巢創造出的戰鬥單位大多完好無損,只是被震懾倒地而已。德拉卡讚的靈魂之槍是靈魂攻擊,對這些沒有自身靈魂、只為戰爭而生的傀儡沒有多大效果。但是擁有智慧的精英戰士卻損失慘重,幾乎全滅。

純正的永恆龍殿神官和牧師,幾乎都沒受影響。流砂和伊俄也就罷了,可是僅有六級的西索也渾然無事,卻讓李察驚歎不已。墮落神官可都受創很重,連十三級的克拉克都未能倖免。

看來永恆龍殿的正牌神官們,在抵抗靈魂攻擊時都有獨到之處。

李察一轉頭,卻發現流砂和伊俄都在盯著自己,異樣的目光如同在看著一個怪物。這可是非常罕見的事。李察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並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流砂和伊俄火辣辣的目光卻讓李察覺得有些坐臥不安。他立刻決定主動打破這個局面,於是問:「巨魔督軍呢?」

這句話一問,流砂和伊俄的表情更加奇怪了。最後還是伊俄說:「你真的不知道?」

李察有些莫名其妙:「我怎麼可能知道?」

伊俄盯著李察看了半天,才悻悻地說:「好吧,我就當沒看出你在裝傻!你剛才衝著巨魔督軍吼了一聲,結果一下子就把他給噴散了!這可是實力至少十八級的亡靈,而且擁有靈魂之槍的強大技能。」

李察哼了一聲,說:「你和流砂不也沒事嗎?」

伊俄挺直了胸膛,傲然說:「我的靈魂強大可是直追聖者!傳奇以下的任何東西,都別想影響我的靈魂!至於流砂,作為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眷者,哪怕是微弱神力的真神想對她進行靈魂攻擊,都完全是一個笑話。」

李察倒是吃了一驚,他不是驚訝於流砂的特殊,而是驚訝於伊俄的強大。在大神官之上,只有到達二十級的神職,才能被稱為聖者。而神術者的晉級,主要卡在靈魂強度和信仰虔誠上。也就是說,假如伊俄信仰沒有問題,那他遲早會成為一名聖者。

「你們這不是比我厲害得多嗎?我可只是一個十二級的大魔法師而已。」李察自嘲地說。

「那不一樣!」伊俄嚴肅地糾正李察,「我和流砂只是能夠自保,你卻直接把督軍的投影給吼散了,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靈魂的強大,難道還在聖者之上?」

「不可能!」李察斷然否認,但伊俄的表情,卻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可是李察回味靈魂中的一戰,卻是感慨良多。這是真正的戰鬥,是直面本心的一戰,經歷這樣一場戰鬥後,李察知道,自己可以被毀滅,卻永遠不會被征服!

李察忽然想起一事,驚叫一聲:「聖器呢?」

伊俄表情奇怪,說:「你現在還惦記著聖器?」

「那當然!那可是祭品,很值錢的!」李察斷然道。

面對忽然轉為財迷的李察,伊俄很無奈。無論作為天選衛士還是戰鬥神官,他都對金錢沒什麼概念。面對李察的問題,戰鬥神官向祭壇上一指。青色的儲靈罐正安靜地立在祭壇上,蓋子不知何時已經封好,罐身上幾個巨魔文字不斷閃動著光芒。

李察臉色一肅,小心走到儲靈罐的旁邊,仔細觀察了一會,才把它拿起來。這時伊俄補了一句:「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頭巨魔督軍的靈魂已經被儲靈罐吸進去了。」

擁有巨魔督軍的靈魂,儲靈罐作為祭品的價值就數倍增加。李察抱著儲靈罐,從祭壇上跳了下來,把它交給流砂。流砂雙眼轉為琥珀色,射出兩縷若有若無的光芒,照射在儲靈罐上。

看到儲靈罐上反射的光澤,流砂點頭道:「肯定可以舉行一次中級的祭祀。」

這時李察的追隨者和戰士們逐漸爬了起來,伊俄再次灑出大片的神聖光輝,讓戰士們快速恢復體力和精力。李察則開始在神殿內搜索。巨魔祭祀提到過巨魔帝國有三大聖器,現在一個儲靈罐就是中級祭品,另外兩件聖器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巨魔祭祀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並沒有說出另兩件聖器是什麼。

《罪惡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