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上浮起一片廢墟的景象,隨後一個拄著枴杖的老太婆走到了影像中央。她向這邊看了一眼,就如夜梟般笑了起來,說:「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梵琳大神官啊!你不好好主持神聖同盟的永恆龍殿,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可惜,現在你已經不再是能夠任意行走的人了,就算還想要來教訓我,也只能想想了,哈哈!」
梵琳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輕聲哼了一聲,一言不發。
這個老太婆名為約珍,是聖樹王朝永恆龍殿的主持大神官。在整個諾蘭德的永恆龍殿主持神官中,約珍都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大神官們喜歡年輕美麗都是天性,時間在她們身上是凝止不前的,所以所有的大神官都是青春靚麗,是一生中最光彩奪目的時刻。可是約珍卻沒有使用這種特權,而是任由時光流逝,自己也越變越老。她當然不可能老死,在新一代神官上任之前,她將會永遠地活下去。如果沒有新神官出現,那她就會活到世界的盡頭。
約珍的脾氣和她的性格一樣壞,幾乎得罪了所有的大神官,而且她格外的憎恨梵琳,因為梵琳是神眷者,在這一代的大神官中是獨一無二的。而且梵琳在正式長駐永恆龍殿之前,更是以神術者的身份威震大陸,光輝一時。在某一個時刻,梵琳忽然銷聲匿跡,其後她就出現在神聖同盟的永恆龍殿,正式從上一任大神官的手中接掌了永恆龍殿。
這時流砂說:「約珍,我想問你一件事,最近聖樹王朝在卡蘭多大陸上有什麼活動嗎?特別是和聖廟有關的。」
約珍看了看流砂,冷笑道:「又是一位神眷者!接連兩位神眷者都出現在同一座龍殿裡,看來神聖同盟是要留名史冊了。不過,就算聖樹王朝有什麼事,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流砂眉頭微皺,冷道:「約珍!現在每一分鐘的通話都要消耗我不少的神恩,所以我不是來聽你冷嘲熱諷的,有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吧。但你只有一次機會。」
「看來你是遇到大事了,不過為什麼就找上了我?」
梵琳插口道:「不管是什麼事情,發生在哪裡,我們還是能夠知道的。這件事就和聖樹王朝有關,而且他們不可能不來永恆龍殿獻祭。」
約珍又笑了起來:「永恆龍殿的神官可是不能輕易干涉世俗事務啊,這樣做可是代價沉重。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小白臉才能讓兩位神眷者如此上心,你們不會是共用一個吧,嘿嘿!」
流砂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忽然挺了挺身軀,就在梵琳和約珍面前,她驟然長高了一截,容貌亦由未長成的少女變為清麗逼人。現在的流砂,已經二十不到、風華最盛的樣子,然而在她絕色的容顏之外,還有著不容直視的威嚴。
「約珍,收起你的那一套。」流砂冰冷地說。
約珍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也有一種刻骨的怨毒,冷笑著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就讓你們那個小白臉死在卡蘭多豈不是更好?這樣會讓我心情舒暢!而且你不要這樣衝我說話,不然的話,我會打個招呼,甚至會安排些人,專門去對付一下你們的小甜心!你覺得,讓十幾個丑奴輪著操操他怎麼樣?」
流砂忽然閉上了眼睛,沉默著。一分鐘,兩分鐘……轉眼就是十分鐘過去了。每一分鐘,都是海量的神恩消耗。耀眼的時光之書此刻已是光芒暗淡,就連梵琳臉色也微微變了,在另一端的約珍雖然依舊顯得強硬,可是眼神中卻明顯地有了不安。
整整十五分鐘過去了,流砂這才睜開了雙眼,淡淡地說:「我明白了,無論我怎樣做,最終都是會遇到你。約珍,你只不過是逼我走上那一步的踏腳石而已,當我選擇了道路時,你也就沒什麼用了。」
不知為何,流砂的這一席話忽然讓約珍大為驚慌,那是發自內心的寒冷!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流砂!你雖然是神眷者,但我也是主持一座龍殿的大神官!你別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我可不怕你!絕不!」
流砂依舊以淡淡的語氣說:「在神面前,一切榮耀和地位都是虛幻的。永恆與時光之龍選擇了你,你才是大神官。它如果拋棄了你,你就什麼都不是。再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一個白癡,被神選中了,一樣可以當大神官。你聽明白了嗎?」
「你……你竟然如此傲慢!」約珍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了,而且她心底的寒意越來越濃。
「約珍,你想和我對耗神恩嗎?」流砂忽然問。
約珍明顯一驚,強自道:「你才這麼年輕,能有多少神恩?」
流砂淺淺一笑,說:「我準備去黑暗地域開拓一座永恆龍殿,你說呢?」
約珍失聲尖叫:「黑暗地域!你瘋了?!」
「我很清醒。」流砂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約珍臉色極為難看,而且看著流砂的目光中又帶上了一絲敬畏,說:「那個小……年輕人,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流砂指了指自己的心,微笑著說:「就是所有。」
「好吧!我很佩服你。」老太婆歎了口氣,說:「聖樹王朝派出了他們的六皇子和九皇女,在華文大主教的陪同下前往卡蘭多,參加聖典,並且準備用天國武裝『烏列』去交換失落在卡蘭多的米達倫。」
「這和卡蘭多的聖典有什麼關係?」流砂又問。
「只有聖樹王朝皇室的血脈,才能夠驅動天國武裝。六皇子是原本烏列的繼續人,這次派他去,是為了和卡蘭多的殿下生下孩子,那樣這個孩子就將兼有獸神與聖樹王朝皇室的血統,在他身上,聖者圖騰和天國武裝可以完美地合而為一,這就將為卡蘭多增添一名超級強者。而且他的力量,將不可限量。」
「聖樹王朝是傻了嗎,這樣做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約珍說:「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據說在七套天國武裝中,失落在卡蘭多的米達倫又號稱天使之王,它的力量一旦全部甦醒,將會遠遠超過其餘六套天國武裝。而且修復米達倫,同樣也需要神子的血。只有這樣,米達倫修復後,才能為聖樹王朝所用。」
流砂和梵琳都默然無語。片刻後流砂才說:「我知道了。」
「那需要我做什麼?」約珍小心翼翼地問。
「想辦法撤掉他們的神恩,並且告訴聖樹王朝在這段時間內,不接受他們相關人員的獻祭。這件事就讓他們的光輝神去想辦法吧。」
「好的。」
「那就這樣了。」說完,流砂就切斷了通訊。
在聖樹王朝的永恆龍殿內,約珍看著已經失去光輝的廢墟祭壇,久久不語,身上的冷汗已經濕透了神袍。她再如何瘋狂和狂妄,也不敢和一個決心開拓黑暗領域的神眷者作對。而且,流砂的決定,也悄然觸動了她心底隱藏了近百年的一塊傷痕,讓她看到了曾經自己的一絲影子。
在浮世德的永恆龍殿內,流砂和梵琳也靜立不動,沉默無言。最後還是流砂打破了沉寂,說:「看到了吧,我確實別無選擇。」
梵琳臉色無以倫比的難看,說:「蠻族那些傢伙,居然幹得出這種事!他們不是一向標榜自己的純粹和傳統嗎?」
流砂反倒是顯得很平靜:「蠻族中又不缺乏智者,他們肯定早就看出了局勢變化,卡蘭多和諾蘭德的力量對比正在失去平衡。在生存的危機之前,所有的原則和節操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東西。」
「那你為什麼不肯放棄?」
流砂指了指自己的心,微微一笑,笑得從容,淡定,而且滿足。那裡,就是全部了。
「那你想做到哪種程度?」
流砂輕歎一聲,說:「我當然希望他能夠回來,放棄參加聖典。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而且在這件事情上,聖樹王朝和卡蘭多聖廟交換的是核心利益,也不可能讓他們放棄。我想,我惟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牽制一下,讓卡蘭多聖廟能夠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
梵琳歎道:「李察還是太年輕了,他以為靠自己現在的力量就能夠扭轉一切。這是幾大勢力間的角力,不是個人力量能夠左右的。」
「不,李察將來一定可以的,現在他只是發展的時間太短了而已。我所能給他的,就是時間。」提到李察,流砂卻是一臉的驕傲,而且不容許梵琳說他的不好。
梵琳終於忍不住道:「李察可以為蘇海倫拚命,可以為山與海拚命,可是他有想過你嗎?有哪一次為你拚命過?值得你這樣對他嗎?」
流砂臉色有些暗淡,說:「這……這其實不能怪他。因為我是神眷者,我們天生就會被人忽略,被人遺忘。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李察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他很努力,也很拚命,他拿到了許多祭品,比別人要多得多。這些,也都是他用命拼來的。所以我覺得,這已經足夠了。」
梵琳臉色變幻了數次,才放棄了勸說的希望,改口說:「希望他將來有一天能夠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去黑暗地域找你的程度。」
「一定會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流砂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輝。
其實她們都知道這件事有多大的可能性。梵琳不在黑暗地域,梵琳就在菲利浦身邊咫尺之隔的地方,可是菲利浦卻沒辦法把她從永恆龍殿中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