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玫瑰在內,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他們畢竟算是僱傭軍,沒有為盛唐死戰的義務。而且目前的局勢死戰也沒有意義。
4名部下中已有三名重傷,全靠戰甲自帶的急救系統維持行動能力。
楚君歸接通玫瑰的頻道,說:「你掩護他們離開。」
「你呢?」
「我替你們擋一會,否則的話誰都走不了。」
玫瑰沉默了幾秒,說:「我知道你一個人的時候最安全,不過……還是保重。」
楚君歸說:「放心,我不會拋下你們的。」
玫瑰深吸一口氣,說:「記住你的話。」
此刻的楚君歸已經回歸戰鬥狀態,一切不必要的情緒都被排除。在他的計算中,如果拋下玫瑰,那她在這顆星球上存活機率不超過40%。
外面又響起零星的爆炸聲,玫瑰開始壓制意圖接近的敵人。已經收拾好東西的4名部下魚貫從廠房衝出,轉眼間消失在南方的廢墟中。
楚君歸獨自站在空曠的廠房裡,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與牆壁的接角。
那裡有一隻蜘蛛,正在結網。
一名聯邦戰士突然以滑鏟姿勢衝入廠房,同時舉槍尋找目標。這是個絕對的老兵,開啟了戰甲的噴氣動力,幾乎是貼地飛行,角度又是極為刁鑽,對手一時不察就會失去先機。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楚君歸。沒辦法,楚君歸實在是太醒目了,不可能看不到。
老兵迅速舉槍,槍口只需要調整區區的15度,就可以瞄準楚君歸的要害。
然而他的槍口還差一點點瞄準目標,忽然看到楚君歸的手中原來也有槍,而自己正從槍口前滑過!
老兵一臉驚恐,看著槍口火光噴湧,一團高能粒子就轟在自己身上,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楚君歸右手中多了把電磁步槍,指向另一側的窗口。那裡本來空無一物,當楚君歸槍口到位的時候,恰好探出了半張臉。
他的面具上倒映出一顆全速飛來的電磁彈,然後一切粉碎。
然後就再也沒有人進來了。
楚君歸端起電磁步槍,對準一面牆壁,連轟三槍,在牆上轟出一個大洞,走了出去,就此消失在風沙之中。
許久之後,幾名聯邦戰士才小心走進,徒勞地搜索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廠房。直到搜遍每個角落,他們才從窗戶中發射一顆信號彈,示意此片區域已被佔領。
遠方,一名上校看著屏幕上最後一塊區域變成綠色,長出了一口氣。至於屏幕旁邊對方傷亡統計表中的那個0,則被有意無意地被忽略了。
他立刻給上級發了已經佔領全域、任務完成的消息。然後一秒不到,新的命令就下來了:就地修築工事,準備攔截。
上校的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支工程車隊,後面還跟著十幾輛防空平台運輸車,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一小時之後就可抵達。
此刻在廢墟深處,楚君歸站在一塊斷掉一半的天台上,極目遠眺。
他很平靜,心底兩個聲音卻在激烈爭吵。
「我們現在是代理人,盛唐跟我本來就沒有關係。」
「我們是盛唐人!從一出生就是,這一點改變不了。」
前一個聲音冰冷如初,「我們不是生出來的,是造出來的。」
後一個聲音音量提高了幾分,「把我們帶到這個世界的,是我們的母親和父親。這是我們的起源。」
「試驗體有母親和父親嗎?」
熱烈的聲音一滯。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到後方休整。如果想要為盛唐出力,也等把後續兵力調過來再說,當然,他們需要付錢。」
「你只是一段程序和數據而已,要錢幹什麼?」
「錢就是資源,還需要我來教你嗎?如果你需要,那我可以立刻把所有的理論資料傳遞給你,只是以你的處理能力,可能會直接死機。」
兩個聲音一個機械冰冷,另一個則是熱烈中顯得有些稚嫩。前者是楚君歸本來的意識,而後者則是植入的少年靈魂。
兩者本來已經漸漸融為一體,可是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分裂,並且吵得不可開交。
在試驗體看來,現在繼續留下戰鬥已經失去意義,從純理性角度考慮,就應該返回後方休整,等候更好時機。
至於什麼為盛唐而戰,在試驗體看來完全沒有意義。他不過是在研究機構中製造出來的一個產品,甚至身體內部許多原理都和人類有本質的不同。對於一個工業產品高喊口號,這個人腦子多半出了問題。
而且就算為盛唐而戰,那也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把試驗體放在戰機上,跟放在地面戰壕裡的戰果就截然不同,為什麼非要選擇送死?
然而少年楚君歸的靈魂卻不這樣認為,他一力阻止試驗體現在離開的想法,要求留下繼續戰鬥。而且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你看到了嗎,看到他們是怎麼調兵的嗎?在這個時候還有誰能阻止他們?如果我們不留下來,那麼從前邊撤下來的那支部隊就會在這裡被堵截,從而全軍覆沒!」
「那支部隊可以走其它的路。」
「根本沒有其它的路!」
試驗體也不得不承認少年的敏銳和天賦,對局勢的判斷幾乎和他一樣準確。那支撤下來的部隊的確只有這一條路好走。而且要是讓聯邦地面部隊建起防空火力網,那他們多半衝不過這道封鎖線。
然而試驗體仍然不認同少年的想法,「不管他們是孤軍深入也好,還是因為失去制空權的原因也好,無論哪一種,要麼是他們自己蠢,要麼是指揮行星登陸的上層蠢,我們為什麼要為一群蠢貨的錯誤負責?你是覺得我們身上沒有其它的責任嗎?連身邊熟悉的人都照顧不了,卻要為一群陌生的人拚命?」
「我們留下來是拚命嗎,戰死於此的概率是多少?」
「71%。」
少年一怔,說:「怎麼可能這麼高?」
「你的直覺呢?」試驗體反問。
「10%不到。」
「那你再算一遍。」
「9.7264%。」
「好吧,你是對的。」試驗體不得不承認少年還是有天賦的,儘管他也只能以數據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