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妖艷的紫色鮮花,由最純粹的靈力凝煉而成,如巨大雨滴般飄落下來。
一股封印大地,讓萬物凍結的氣勢,從漫天花朵中施加到秦烈身上,令秦烈渾身一緊,立即動彈不得。
鮮艷妖魅的花朵,落在他肩上,如生根般插入他血肉中,刺骨疼痛!
短短幾秒時間,秦烈成了全身盛開了鮮花的怪人,只有臉龐還裸露在外,眸中沖天煞氣竟像是也被鮮花壓制覆蓋,眼神黯淡無光。
謝靜璇澄淨如水晶般的眼眸,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精美的臉上全是漠然之色,「噬魂獸絕不容在赤瀾大陸存在,否則這塊大陸將會生靈塗炭,你身上有噬魂獸的氣息,所以就算是錯殺,我也要將你毀去。」
她白皙玉手中鉤鐮刀一點點放大,森冷刀光熠熠,如惡魔嘴角的鋒利牙齒。
看著鉤鐮刀慢慢變大,秦烈一顆心沉入谷底,渾身都漸漸冰冷。
他深知謝靜璇的可怕……
石林中,他曾被紫色妖花捆縛住過,他曾全力掙扎,卻一點無法勒破妖花的枷鎖。
和那時候相比,他現今狀態甚至還要糟糕一些,這要如何抗衡謝靜璇的必殺之心?
「謝小姐,我店裡的學徒如何得罪你了?」李牧那懶散的聲音,忽然飄忽而來。
舉起鉤鐮刀的謝靜璇,臉色陡然一變,明眸中驚現一絲駭然之意。
她保持著舉起鉤鐮刀的姿勢不變,身軀詭異的僵硬著,她想動,卻動彈不得!
無形中,彷彿有萬鈞枷鎖罩來,將她四肢層層套住,讓她指頭都動彈不了一下,她只能直直看著秦烈。
秦烈身上,一朵朵妖艷盛開的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謝。
片片花瓣脫落,尚未落地就散溢成紫色豪光,如輕煙般散掉。
秦烈恢復自由之身。
「大人,秦烈在那個方向!」身後,傳來魏興麾下的叫喊聲。
「還發什麼呆?還不快點回商舖?」李牧的聲音飄飄忽忽而來,彷彿他就在一邊,可秦烈硬是無法感受到一絲李牧的氣息存在。
他皺了皺眉頭,奇怪的看向身子僵硬的謝靜璇,沉吟了一下,說道:「噬魂獸真死了。」
話罷,他匆匆離開。
在他身影消失後,謝靜璇身上如山枷鎖陡然一鬆,她旋即恢復行動力。
黛眉緊緊鎖在,她眼中流露出濃濃驚駭之意,遠遠看了靈材商街方向一眼,她暗暗思考著要不要跟向李記商舖。
「謝大人?您怎會在此?」魏興帶著數十名星雲閣武者行色匆匆而來。
「秦烈去了靈材商街的李記商舖。」謝靜璇想了一下,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往靈材商街而去。
「靈材商街?」魏興目顯驚異,忽然猶豫起來。
「大人,關於靈材商街……森羅殿下達過命令,不准任何人在上面爭鬥。不管是碎冰府還是星雲閣,都遵守這個規定多年,從不敢逾越。」一名星雲閣武者神色凝重,「現在該怎麼辦?」
「還有一會兒天就亮了。」魏興臉色難看,他看了看天色,突然沉喝道:「速回閣內!請示閣主該如何處置!」
「是!」
……
秦烈全身皮肉綻裂,鮮血一滴滴滲出,臉色越來越蒼白。
他一路狂馳,終於在力量徹底衰竭之前,來到了李記商舖,進入了店舖裡面。
商舖內只點著一盞油燈,在幽暗的鋪子內,李牧縮在搖椅內輕輕晃蕩,似乎根本不知道今夜全城的震動。
見秦烈一身鮮血回來,他點了點頭,笑道:「沒死就好。」
「我本來是準備利用剩下的一枚寂滅玄雷,將城牆轟出一個洞,然後趁機悄悄出城。」秦烈進來,苦澀的笑了笑,「沒料到不單單是城門,就連城牆邊上都有星雲閣武者駐紮,還有森羅殿的人看守著,我身上傷勢也有點重,沒辦法,只能先回店舖躲躲了,等稍稍恢復了一些,然後會按照原來的打算出城,我盡量不拖累你……」
這句解釋的話才說完,秦烈便兩眼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李牧臉色一變,忽然在他身旁出現,伸出一指點在他胸口,略一感知後又放下心來,「原來只是流血過多。」
他直接將秦烈放在桌面上,把那獸皮甲衣給剝掉,然後隨手拿起旁邊的酒壺,就將裡面的烈酒澆灌在秦烈身上。
刺鼻的酒味立即散逸開來,秦烈身上一道道細密的傷口,被酒液一潑,鮮血立即止住。
做完這一切,李牧又重新回到搖椅中,瞇著眼看著秦烈,喃喃道:「真是個瘋狂的小子……」
那條通體雪白的大狼狗,從後院內溜了出來,充滿智慧的眼睛瞥向屋內。
它眼睛陡然一亮,直直看向昏迷中秦烈緊握的木雕,狼眼中竟有了一種無比複雜的神情。
半響,一股奇異的波動,從這條大狼狗身上蕩漾開來。
也在瞇眼看向秦烈的李牧,忽然愣住,旋即皺眉感應,好一會兒後,李牧忽然咧嘴嘿嘿笑了起來,點頭說道:「那還真是巧了。」
……
「去了靈材商街?」星雲閣內,柳雲濤臉色陰沉,喝道:「站在這裡別動!」
他穿過一條幽靜小路,來到星雲閣的貴賓樓,在一棟五層石樓旁邊站定,也不講話。
「什麼事?」元天涯的聲音,從石樓第五層內傳來。
「希望沒打攪到殿主休息。」柳雲濤慚愧的低下頭,「那秦烈……去了靈材商街一家商舖,上面曾經下達過命令,不准任何人在靈材商街動手,所以我來請示殿主,你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那條命令是我和軒瑞一起下達的,屠世雄是軒瑞的人,嚴文彥是我的人,我們倆不想碎冰府和星雲閣鬧的太厲害,讓器具閣在冰巖城遭受損失,所以才有這麼一個命令。」元天涯解釋了一句,又說道:「現在星雲閣由你掌管,碎冰府和星雲閣以後不會再互相殘殺,那條命令就可有可無了。」
「這麼說,我們可以去靈材商街動手?」柳雲濤神情一動。
「自然。」元天涯微笑。
柳雲濤點了點頭,旋即恭敬後退數步,然後才快步離開。
……
「閣主回話了,可以在靈材商街殺人!」前往星雲閣問話的武者,興奮地回到魏興身旁,將柳雲濤的意思傳達,「他要我們立即將秦烈人頭提了見他!」
魏興陰森森地笑了,「好!」
一行人迅速往李記商舖而去。
半個時辰後,魏興等人來到李記商舖前方,一眼看到謝靜璇也在一旁站著。
「謝大人?」魏興上前一步,躬身一禮,然後說道:「閣主請示了大殿主,大殿主准許我們在靈材商街殺人……」
謝靜璇冷著臉,「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
魏興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揮手道:「給我進去殺了秦烈!」
「本店已經打烊,不歡迎任何人進入。」屋內,李牧的聲音悠悠傳出,「若是硬闖,後果自負。」
謝靜璇明眸顯出驚色,她下意識後退數步,為魏興的麾下騰出空間。
魏興咧嘴獰笑,「裝神弄鬼的東西!如今靈材商街再也不是冰巖城的安全避難所,我倒要看看誰能讓我們負責!給我進去殺了秦烈!」
六名煉體九重天境界者,在一名開元境武者的率領下,提著靈器一身殺意衝向李記商舖。
「喀喀喀!」
一種寒冰結凍的聲音,忽然從李記商舖周邊傳來,徹骨的寒意陡然瀰漫開來,冷入骨髓!
七名星雲閣武者,被瀰漫過來的寒氣一沖,在極短時間化為冰雕!
厚厚的透亮堅冰,詭異之極地覆蓋他們全身,讓他們成了被封印在冰晶內的活化石。
寒氣擴散開來,以李記商舖為中央,周圍街道石地紛紛結凍,短短數十秒時間,李記商舖旁邊三十米處都是巖冰!
一股極寒山脈深處雪峰上的冰寒氣息,從李記商舖內傳來,讓魏興渾身發顫。
——他還不在巖冰覆蓋的範圍。
謝靜璇明眸異光更甚,她一言不發繼續後退,離李記商舖有了五十米遠,然後才停了下來,繼續看向李記商舖。
「大……大人?」魏興麾下另一位堂主哆嗦地叫道。
「天已經亮了。」魏興抬頭,看了一眼露出魚肚白的天色,然後聲音艱澀道:「回閣內,說明這邊的情況,請示……請示閣主。」
「屬下,屬下明白。」那人白日見鬼般看了李記商舖一眼,然後倉惶退走。
「不知前輩來自於何方?」五十米開外的謝靜璇,沉吟了一會兒後,臉上有了一絲敬畏,沉聲問道:「秦烈可是您的徒弟?」
「丫頭,秦烈好歹也幫過你,你說殺就殺,未免太不近人情。」李牧淡然道。
「他身上有噬魂獸的氣息,逃出幽冥戰場的噬魂獸一旦躋身四階,將會變得難以收拾。我出來的任務就是滅殺那頭噬魂獸,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出現,所以我只要覺得秦烈的存活可能供養著噬魂獸,就會毫不留情。」謝靜璇聲音清冷地解釋,「如果他身上沒有噬魂獸的消息,我不但不會殺他,還可能……會出手幫他一把。」
「原來是這樣。」李牧在屋內點了點頭,隨手在秦烈頭上摸了一下,然後說道:「他身上是有一頭噬魂獸的氣息,但那氣息沒了靈魂意念,只是純粹的靈魂之能而已。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頭噬魂獸的靈魂應該是被他煉化了,所以你大可放心。」
「煉化了……」謝靜璇神色怪異,「前輩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頓了一下,謝靜璇又道:「前輩境界深不可測,我自知不是對手,但殿內的元天涯實力同樣莫測高深,他現今正在冰巖城,還請前輩三思而行。」
李牧淡然一笑,隨意道:「無妨,讓他來就是。」
謝靜璇旋即不再多言,沉默著在一旁觀望,靜候星雲閣那邊的動靜,也想探明李牧真正的深淺。
……
「什麼?秦烈逃入了李記商舖?李記商舖周邊三十米所有東西都結成冰凍?」
「大殿主元天涯也被驚動了?」
「老天,李記商舖內到底住著什麼人?」
「元天涯和柳雲濤一起動身了,都往靈材商街趕去,星雲閣和碎冰府的高手也全部出動了。」
「據說元天涯還召喚了數名統領!」
「這,這動靜,這是要殺秦烈,還是要屠城啊?」
「……」
天剛濛濛亮,在冰巖城的各個角落,都傳出了如此議論聲。
赤炎會的葛弘熊霸,水月宗的羅薇那諾,還有七煞谷的陸璃、李中正等人,原來的閣主屠漠和長老韓慶瑞、康輝,屠澤、卓茜、康智一眾人,甚至連器具閣的潘玨銘也被驚動,都是一早動身,紛紛趕往李記商舖。
一時間,全城驚動,所有大人物小人物齊聚靈材商街,去了那個僻靜的小商舖。
厚厚巖冰,將李記商舖周邊三十米的一切冷凍,街道,石塊,樹木,甚至連空氣都像是被凍住了!
只有李記商舖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冰凍跡象,突兀地坐落在冰天雪地中央。
——這場面詭異的讓人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是什麼?」很多人到來後,一看到事實比聽到的還要誇張震撼,紛紛失聲尖叫起來。
「怎麼一回事?星雲閣現在敢在靈材商街殺人了?」器具閣的潘玨銘到來後,也先是沉溺在巨大震驚之中,好半響才回過神來,馬上冷眼看向魏興,「森羅殿的規矩你們都忘了麼?」
「潘老息怒。」魏興躬身,臉色訕訕解釋:「這是大殿主親自下達的命令。」
「元天涯?」潘玨銘哼了一聲,「他竟敢出爾反爾,他當我們器具宗是什麼嗎?就算他元天涯是森羅殿的大殿主,也不能在器具宗的地盤上為所欲為!否則器具宗將中止一切和森羅殿的合作!」
魏興被罵的臉色青紅皂白,卻不敢反駁什麼,只是低著頭沉默。
「器具宗?怎麼不是器具閣了?」有人插話。
「器具閣是器具宗開辦的生意,器具宗這個勢力也是……黑鐵級,而且是由煉器師形成的勢力,專門為各方勢力供應靈器。得罪了器具宗,將意味著再也買不到靈器,再也沒有煉器師為你煉器,那後果怕是元天涯都不能承受。」有人低聲說道。
潘玨銘吹鬍子瞪眼發飆,周邊星雲閣、碎冰府的人都是低頭不吭聲,一個個不敢看他。
「好可怕的威懾,這李記商舖的主人到底是誰?」陸璃過來,看了一眼冰天雪地的前方,又看向孤零零坐落在靈材商街偏僻角落的李記商舖,驚異道:「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這裡我有種站在極寒山脈最深處幾座雪峰冰川腳下的感覺,這感覺……很可怕。」
「屋內到底是誰?」李中正嘴唇打顫,冷的牙齒嘎崩直響,躲躲閃閃地說道。
「不管是誰,都是你我招惹不起的人物。」陸璃臉色複雜,「秦烈那種小角色,怎會認識這等人物?真是奇怪了……」
「小澤,你們可知道商舖主人的來歷?」屠漠詢問道。
屠澤搖頭,滿臉都是震驚之色,「我們只知道秦烈在這家商舖做學徒,從來沒有和主人有過任何接觸,真沒料到冰巖城內竟然隱藏著如此通天人物!」
卓茜、康智、韓楓也是神情振奮之極,臉色漲的通紅,看著冰雪覆蓋的前方激動不已。
「秦烈說不定能活下去!」他們內心在吶喊。
「小姐……」梁忠悄然來到謝靜璇身旁,「發生了什麼?店舖裡的人,究竟是誰?」
「不知道。」謝靜璇搖頭。
「大殿主來了!」
「大殿主過來了!」
「柳閣主和嚴府主也來了!」
外圍忽然傳來嘈雜聲。
在一聲聲輕呼中,森羅殿的大殿主元天涯帶著柳雲濤、嚴文彥,還有五名身披黑鐵戰甲的雄偉男子,從主動分開的人群中穿過,來到了所有人的前方,站到了寒冰凍結的冰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