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秦烈的眼中,已沒有納吉,沒有莊靜,沒有那些修羅族的戰士。
他腦海中閃現出一幕幕沒有色澤的昏暗畫面。
一段被潛藏的記憶,隨著腦域一角禁制的破開,逐漸被他回想起來。
他突然記得,很久以前他的世界沒有色彩,沒有光亮。
他似處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幽暗世界。
那時,他只能感知到另外一個生命,常常向他述說,述說著無奈和種種鬱悶。
「爺爺和父親,家族的所有人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我的血脈偏偏始終無法覺醒。」
「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你的存在,就是讓我無法找到自我,讓我無法覺醒血脈的一大原因。」
「我不敢和父親爺爺說起你,我怕……他們會抹殺你。」
「父親和母親血脈的融合,也不知出現了什麼變故,使得一具軀體竟誕生了兩個靈魂。」
「從我有意識起,你就存在,你我共生於世,你不該因我而亡。」
「一具身體,偏偏有著兩個靈魂,只有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活著,你就永遠出不來。」
「有一天,等我死了,你或許就能獲得新生。」
「……」
一段段幽幽魂述,在秦烈腦海中響起,恍惚間,他覺得自己依然處在那沒有色彩的黑暗世界。
「我想起來了。」
許久後,秦烈喃喃自語,「我沒有死去,我一直活著,一直活在他的體內,死去的是……他。他的魂滅,讓我從那個黑暗世界掙脫,讓我終於擁有了對這具軀體的掌控權。從娘胎起,我和他就共有一體,只是……他一直都是這具軀體的主人,我卻始終被潛藏著,活在這具軀體一處幽暗之地……」
「直到他被九重天的韓茜所殺,直到他魂滅,我才能解脫出來。」
「他……」
一時間,秦烈的心間溢滿種種情緒,有酸澀,有懊悔,有痛苦,有悲傷,如打翻了五味瓶。
他終於記起屬於他自己的過去。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他十歲之前的記憶,被封印著。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在十歲之前……他的記憶其實一片空白。
他覺得他失去的記憶,其實並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另外一個靈魂——死去的那個靈魂。
那個靈魂被韓茜所害之後,他,才從那片幽暗之地掙脫。
人族和神族血脈的結合,從一開始就不同尋常,在一具軀體誕生了兩個靈魂。
第一個靈魂,生活在靈域中央世界,被秦家寄予厚望,被各大黃金級勢力當成未來最具威脅的秦家第三代的霸主。
結果,因為種種原因,因為錯亂的靈魂,他的血脈始終不曾覺醒。
面對著家族的質疑,失望,惱怒,面對著各大黃金級勢力強者的嘲笑,譏諷,冷笑,他活的很艱辛。
他知道他自身問題所在,卻並沒有向人傾訴,也沒有吐露體內的異常。
他默默承受著一切。
或許,在他心中,也存著某一天自身魂滅,就能從此解脫的想法。
於是他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只圖一時享樂。
他自己放棄了自己。
他成為中央世界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承載著秦家族人希望的他,結果,卻變成家族的一個恥辱。
他最終還變成了家族覆滅的那一根導火索。
然而,他的魂滅,卻讓自己從永無光明的幽暗之地掙脫,他以自己的死亡成全了自己。
他的死,讓自己靈魂涅槃,讓自己能見識外界的瑰麗風景。
虛空亂流深處,秦烈站在八根雷亟木之中,臉色木然,眼中卻淚水氾濫。
「我的存在,令你遲遲無法覺醒血脈,讓你短暫的一生變成了眾人笑柄。你若真絕情絕義,應當滅殺我的魂魄,你便能徹底解脫。可你……卻選擇碌碌一生,選擇坦然赴死,讓我能以這具軀體的主人身份,來看看這個世界的美麗風光。」
「你以魂滅成全了我……」
秦烈失魂落魄,不知身處何處,眼中也看不見外界的局勢變幻。
「走!」
在秦烈精神恍惚的時候,修羅族的煉都,陡然長嘯暴喝。
這時候,五團被虛渾之靈御動的能量風暴,又將兩個修羅族戰士吞沒。
補全黑色骷髏頭骨的納吉,抓著那黑色骷髏頭,放聲狂笑。
黑色骷髏頭內,無數靈魂湧動著,如在廝殺厲叫。
陣陣邪異的靈魂波動震盪八方。
莊靜捂著頭,眼中神采潰散,嘴角有血跡流逸出來。
秦烈身旁,一滴滴雷珠內電光閃爍,將來自於骷髏頭內的邪惡靈魂動靜,都給阻攔在外。
秦烈因此能安然回憶過去。
然而煉都等人,不但被虛渾之靈掌控的能量風暴侵蝕,又被納吉手中黑色骷髏頭骨內的邪惡靈魂能量影響,又付出兩名戰士後,終於放棄了重新奪回黑色骷髏頭骨的想法。
修羅族族人被迫惶恐逃走。
「煉都!你害怕了?哈哈,你竟然也知道害怕!」
納吉狂笑,握著那一個黑色骷髏頭骨,也不管秦烈和莊靜,氣焰滔天追殺過去。
短短時間,他和那些修羅族的戰士,一同從此地消失。
他一離開,令人靈魂錯亂的洶湧波動,一下子就沒了。
靈魂快要崩潰的莊靜,兩隻手從頭上鬆開,臉色蒼白的將嘴角血跡擦拭乾淨,破口大罵:「該死的異族!就不應該管你們死活!」
罵完後,她看向秦烈,說道:「主人,我們……」
莊靜愣了一下,驚異地看著秦烈,道:「主人,你怎麼了?難道……你被那異族的精神衝擊影響了?」
在她眼中,此時秦烈失魂落魄,臉上滿是淚痕,似精神崩潰,處於極度脆弱的時刻。
她當秦烈的失態因納吉手中骷髏頭骨的靈魂沖蕩導致。
「主人,主人……」
莊靜一聲聲輕呼,想要將秦烈喚醒,要引起秦烈的注意。
如此反覆數次,秦烈飄忽的靈魂,彷彿慢慢歸位。
他眼中重新有了焦距。
「唔,我沒事,我沒事……」
醒轉過來,他下意識地將臉上淚痕以衣袖擦拭了幾下,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納吉呢?那些修羅族族人呢?」他隨口問道。
「納吉剛剛手握的黑色骷髏頭,釋放出覆蓋所有人的靈魂衝擊,我差點被他害死!」莊靜臉色一寒,「他現在去追那些修羅族的族人了。哼,他要是再敢回來,我一定要他好看!」
「他做的很好,很好……」秦烈輕聲道。
沒有暗魂獸頭顱內的奇異邪力,深藏的記憶,未必就能被解開,他恐怕還沒辦法回憶起過去。
「為什麼這麼說?主人,你也同樣被他那黑色骷髏頭內的邪惡力量影響了,你竟然不怪他?」莊靜不明所以。
「他無意間幫了我一個大忙。」
隨口解釋了一句,秦烈便不再多言,而是將「月淚」釋放出來。
九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從銀月印記內飛逸出來,幽夜……也又一次凝現成形。
「這個女人還活著!她怎麼還活著?」幽夜倏一冒出,便凶神惡煞般瞪著莊靜,彷彿下一刻就會撲殺過來。
「器魂!」莊靜悚然變色。
她呆呆看著九滴充盈著最純粹月光,流轉出聖潔清涼氣息的月淚,突然尖叫起來:「神器!這是一件神器!老天,我記得幽月族並沒有神器的!」
之前的戰鬥,秦烈一直命令幽夜採取月之晶核,沒有允許幽夜靈魂展現。
因此,莊靜也當「月淚」只是幽月族的一件聖器。
而且她也從未聽過幽月族有神器存在。
眼見幽夜和月淚一同飛出,且有著清晰的靈魂,她馬上知道幽夜是月淚的器魂。
擁有器魂的器物為神器!
莊靜突然又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