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五十七章 等待冥皇

朝歌城裡的所有人都在撤離,皇城卻保持著安靜。

皇城裡的人沒有離開自然有其原因,精神上的以及道理上的。

當然也是因為皇城有七大宗派聯手佈置的大陣,便是通天一擊也能抵禦。

知道這些不代表便能消除所有恐懼。又一次地震來臨,宮殿樑柱吱吱作響,煙塵微作,皇宮裡響起無數聲宮女的尖叫,直到行走在各殿之間的太監們厲聲呵斥,才漸漸平息下去。

神衛軍站在皇城上,手裡拿著神弩,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根本沒有理會身後發生的事情。

沒有了聲音的皇宮,安靜的就像座墳墓,令人心悸。

胡貴妃站在殿前,看著天空裡的雲氣變化,臉上露出一抹懼意。

她不知道朝歌城發生了什麼,但皇城陣法啟動,那必然是出了大事。

不遠處傳來顧清的聲音:「殿下請繼續。」

胡貴妃轉身望去,只見自己的兒子在窗邊蹲好箭步,準備出拳,不由好生吃驚。

她走到顧清身邊,低聲說道:「顧先生,今日……要不要暫緩?」

「踏上修行路,最關鍵的環節便是固守道心,便是皇城崩於眼前,也要做到面不改色,心旗不搖。」

顧清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神末峰裡的泉水。

胡貴妃很是佩服,心想不愧是青山仙師,明知朝歌城裡有大事發生,居然還如此冷靜。

她哪裡知道,顧清神情如常,實則緊張到了極點,若不是背在身後的雙手用力握著,只怕會顫抖起來。

朝歌城忽然地動,皇城啟動大陣,天空裡氣息大亂……他隱約猜到應該與很久不見的師父有關,如何能不擔心?

為了掩飾心情,顧清更加專注地指點景堯皇子修練。

胡貴妃在旁看著,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重。

有太監低聲稟報,她知道皇宮外正在疏散民眾,再也無法忍住,匆匆出殿而去。

所有太監宮女都被要求留在各自殿裡,不得擅自外出,皇宮裡顯得格外幽靜。

沒用多長時間,她來到皇宮正殿,對著那道明黃的身影款款拜倒,說道:「陛下……」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擔心,沒有什麼大事,如果真有事,朕便更加不能離開。」

神皇從她身邊走過,來到殿前望向遠方那輪剛剛升起的朝陽。

晨光落在他清美的臉上,雙瞳散發異采,皇氣浩蕩,亦如初升朝陽。

看著神皇的背影,胡貴妃眼裡的傾慕彷彿要溢了出來。

她沒有再說什麼,走到神皇身邊安靜站著,乖巧極了。

神皇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胡貴妃嘻嘻笑出聲來,用頭蹭了蹭神皇的掌心,可愛極了。

忽然地面再次傳來震動,大殿深處發出嘎吱的響聲。

有陣法保護還如此,可以想見皇宮外的震動該是何等樣驚人。

胡貴妃面色微白,下意識裡伸手抓住神皇的衣袖。

神皇寵愛地看了她一眼,神念微動,一樣事物從袖子裡滾了出來,落在胡貴妃的手裡。

那樣事物很圓,看著就像是個蛋,外殼卻散發著玉般的光澤,看著極為美麗而且神異。

胡貴妃吃驚說道:「這是何物?」

神皇說道:「這是朱雀的玉卵。」

胡貴妃很是吃驚。

朱雀是一種神鳥,與中州派蒼龍、麒麟以及青山宗的元龜一樣,都是最古老、最高階的生命。

朝天大陸最後一隻朱雀鳥在萬年前死於天火,誰能想到它居然留下來了一顆卵。

想著卵裡可能有只小朱雀,胡貴妃緊張至極,手掌微微顫抖,連聲說道:「你給我做什麼,快收回去。」

情急之下,她竟是連陛下也沒有喊,而是如夜裡那般你你我我起來。

神皇開懷大笑,說道:「你替朕暖著它,看看何時能讓它出來。」

胡貴妃稍平靜了些,嗔道:「我是狐狸,哪裡會抱窩。」

……

……

鎮魔獄第二層,夜色深沉如墨,難以視物,但對某些存在來說,這裡與白晝並無分別。

蒼龍神魂化作的老者,懸浮在天空裡,衣衫微飄。

他看著躺在地面的井九,眼裡流露出殘忍與得意的神情,說道:「終於抓住你這只蚊子了……」

憑著幽冥劍仙,井九時隱時現,行蹤難測,每次出現便會用鐵劍損壞鎮魔獄一處,也就是傷蒼龍一記。

這與蚊子的風格真的很像。

除了殘忍與得意,老者的眼神裡還有貪婪與怨毒兩種情緒。

貪婪是因為他想著立刻能夠把井九吃掉,怨毒則是因為……他這時候真的很難受。

鎮魔獄裡到處都是井九用鐵劍斬出的缺口,也就等於是傷口。

雖然與蒼龍恐怖的身軀相比,這些傷口細微的不值一提,鐵劍上的毒就算侵噬千年也毒不死他。

但那些傷口被潭水腐蝕的很痛,而且奇癢無比。

現在的他就像是只被樹枝劃破無數裂口的大象,而那些螞蟻正在向那些裂口裡鑽去。

當然井九的情況也很糟糕,比老者還要慘很多。

被無數道雷電劈中的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身體已經盡數焦黑,上面還殘留著明亮的電絲,生機將絕。

老者落到井九身前,看著他的慘狀,痛快至極,喝道:「吾乃龍神,一朝動怒……」

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痛快這種事情,經常來自敵人的痛苦。

老者感覺不到井九的痛苦,於是他的痛快裡的快字很快便消失,只剩下痛隱隱發作。

井九看著確實很慘,比失敗的雷魂木還要慘,就像是村子裡被雨打濕的柴,在灶洞裡被陰燒了兩天一夜。

但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平靜。

哪怕因為生機流失的緣故稍顯暗淡,依然平靜如湖。

他的情緒還是那樣淡然。

他明明躺在地上,卻像是居高臨下看著老者。

哪怕是在乞食,依然是貴公子。

只要還能睜著眼,眼裡便沒有你。

大概便是這種感覺。

看著這樣的井九,老者莫名地憤怒起來,厲聲喝道:「你求我啊!求我給你個痛快!」

井九說道:「難道到現在你還沒看出來我求的不是痛快,是時間?」

如果他要求痛快,便不會選擇用幽冥仙劍與蒼龍周旋追殺,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他會直接選擇更冒險更激進的手段,以求脫困。

所以他一直是在拖時間,等待著那些事情的發生,那個人的出現。

老者嘲弄說道:「鎮魔獄震動,大陸強者都會趕來朝歌城,就算你等到幫手出現,也必死無疑。」

井九說道:「如果你知道我等的是誰,也許會改變想法。」

聽到這句話,老者神情驟變,霍然轉身望向夜色最深的地方。

那裡是鎮魔獄的下層,是他自己也無法感知的所在。

冥皇就在那裡。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