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六十八章 不甘心的劉阿大以及某些隱意

黑暗的鎮魔獄裡,只有老者一個人。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幕畫面,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

老者在與自己對話,在與自己爭吵。

他時而憤怒,時而絕望,時而畏懼,時而怨毒,有些時候卻又平靜的近乎漠然。

接下來老者開始傷害自己。

他用了無數神通想要斬開自己,就像農村裡那些無知的婦人,想要挖出自己身體裡的鬼。

他甚至再次施出了壺中天地,把鎮魔獄變成了一個小房子。

天地變色,雷電交加,大地震動,煙塵無數,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老者渾身是血,跪在地面,抱著頭,面容不停變化,就像兩個人在布幔裡不停掙扎,淒厲地喊叫著。

「你不能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我才活了幾萬年,還沒活夠……」

……

……

就在不遠的地方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殺了它。」

那聲音有些虛弱,但很平靜。

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請殺了它。」

那聲音很平靜,但很堅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這些人都是鎮魔獄裡的囚徒。

鎮魔獄變小了很多,他們便都來到了近處。

不愧是曾經的邪道高手與可怕的妖修,經歷了壺中天地的巨變,居然還能活著。

他們都在說殺了它。

只有一位冥部強者說的內容不一樣。

他只希望冥皇陛下能夠活下去。

哪怕他就像鎮魔獄裡所有囚徒一樣,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來蒼龍的死亡。

「殺了它!」

囚徒們的喊聲匯在一起,極有節奏感,就像是憤怒的戰歌。

……

……

朝歌城裡再次迎來一場劇烈的地震。

洞裡正在下降的水面忽然漲高,無數道瀑布從那些裂縫裡噴射而出。

布秋霄與越千門飛到高處向地底望去,神情凝重,其餘的人早已退到極遠的地方。

天空裡的那些強大氣息也離朝歌城更近了些,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有些令人震驚的事情正在發生。

太常寺廢墟裡,劉阿大還是蹲在那塊石板上,尾巴豎得極直,盯著鎮魔獄所在的那個地洞。

污水蔓延開來,地面一片狼籍。

它的眼神極為銳利,就像一道劍般,盯著某個不起眼的地方,尾巴微微擺動,隨時準備出擊。

在廢墟的某個角落裡,有條很細的黑蛇正在那裡扭曲掙扎,鱗片剝落,滿是傷痕。

無論是布秋霄與越千門,還是更遠處的那些通天大物們,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劉阿大輕提前爪,悄無聲息向前踏出一步,便要偷襲對方。

一隻手忽然從旁邊伸了過來,抓住它的後頸,把它拎了起來。

戰鬥狀態裡的白貓非常可怕,就算來的是中州派白真人它也會向對方臉上撓去。

看著來人它卻沒有出手——當然不是因為那張臉生得太漂亮。

劉阿大很是震驚不解,心想那條蠢龍現在變成了一條小黑蛇,為何你不讓我趕緊上去把它切成數截,然後你我分著吃掉,卻要阻止我?

井九沒有說話,把它抱在懷裡,往滿是雨水與煙塵的地底走去。

鎮魔獄四周的地底都有陣法,而且極為堅硬,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竟沒有觸動陣法,走了進去。

消失於地底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條還在泥泊裡掙扎的小黑蛇。

……

……

那條小黑蛇彈離地面,來到數百丈高的天空裡,扭曲掙扎,迎風一搖而漲。

十餘息後,小黑蛇便變回了蒼龍的本體。

朝歌城上空忽然出現如此巨大的事物,帶來無數狂風,不知吹掉了多少建築的屋頂,捲起多少煙塵。

黑色的巨龍橫亙在天空裡,長約數十里,就像遠方黑色山川在天空裡的投影,又像是一道極陰沉的雨雲。

蒼龍繼續掙扎滾動,顯得極為痛苦,偶爾會有鱗片脫落,落到朝歌城裡,砸出深坑,擊毀房屋。

布秋霄飛至更高處的天空,看著下方這條巨龍,神情凝重。

越千門亦是避到了遠處,更是目眥盡裂,想要上去幫助龍祖老祖,卻無法近身。

蒼龍的痛苦掙扎還在持續,眼神裡的掙扎與痛苦卻漸漸淡去,變得有些木然。

忽然,龍尾在南城附近擺動擊碎一片雲團,調轉身形,似乎便要往北方離去。

「諸位道友,出手吧。」

青山掌門柳詞平和而堅定的聲音從天空裡落下。

包括他在內的很多大人物都已經看出來,蒼龍的神魂已經被冥皇控制,再無理智。

如果任由蒼龍離開朝歌城,冥皇說不定還真有秘法逃走。

這是朝天大陸人族無法允許的事情,為了避免冥皇逃走,便是連蒼龍一道鎮殺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蓮雲深處,禪子宣了一聲佛號。

青簾小轎裡,水月庵太上長老保持著沉默。

布秋霄保持著沉默。

中州派掌門談真人也保持著沉默。

沉默不代表相同的看法,水月庵的沉默是默認,布秋霄的沉默是為難,中州派掌門真人的沉默自然是反對。

蒼龍乃是中州派鎮山神獸,被中州派弟子視為老祖,他怎麼可能讓它在自己眼前出事?

忽然有一道冷冽而略顯木訥的聲音響起:「先前有人從地底遁走,那是怎麼回事?」

聽著這聲音,柳詞微微挑眉,沒有再說話。

蓮雲裡的禪子也沉默了。

布秋霄微微自嘲一笑,沒有說什麼,心想原來白真人也到了,那自己這些人的態度還重要嗎?

白真人境界神通舉世無雙,是與青山掌門等人齊名的大陸最強者。

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中州派掌門的道侶。

整座朝歌城都因為白真人的忽然出現而沉默。

因為她的身份與性情,也因為她說有人剛從地底遁走。

地面忽然傳來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

「真人難道是想說冥皇從地底遁走了嗎?」

一道金光從皇宮裡生起來到天空之上。

金光奪目,其間又自然蘊著幾分慈悲的禪意。

光線漸斂,露出神皇的身影。

中州派掌門等人與他見禮。

無論如何神皇也是朝天大陸名義上的統治者,而且他的境界也並不比到場的這些修道大物弱。

柳詞笑了笑,似乎覺得神皇陛下出現的時機很有趣。

神皇望向西方某處,對著一直隱而未現的白真人說道:「如果冥皇並未逃走,那便還在蒼龍體內,蒼龍神魂被迷,如果讓它逃離朝歌城,天下蒼生便要遭難。」

白真人沒有現身,也沒有回答神皇的話,明顯非常不滿意。

朝歌城上的蒼龍已經緩緩調轉了方向。

高空裡的大物們卻還是無法得出意見。

氣氛很是沉默,有些緊張。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