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師叔

陰影裡那隻玉盤大的眼睛,便是中州派的鎮山神獸麒麟。

聽到白真人的話,麒麟的眼神更加冷酷,殺意彷彿實質一般,明顯想要去殺了井九。

「仙菉無法被煉化,他便是個死人,你不用親自出手。」

白真人淡然說道:「這件事情,你我就當不知道好了。」

「鑒靈有問題,要不要喚出來問一下?」麒麟用神識說道。

「都要成妖了,何必多此一問?」

白真人伸手向夜空裡抓出一物。

那個物體正是青天鑒,只是不知被她用什麼道法縮成一個小圓盤,可以握在手裡。

無數道極寒的玄氣,從白真人的指間溢出,青天鑒表面漸漸結冰。

這層玄冰看似極薄,實則無比堅硬,就算是仙劍也很難斬開。

她揮手把被冰封的青天鑒,鎮壓進了雲夢山地底深處絕脈裡。

數百年後,鑒靈消散,幻境重啟,或者青天鑒才能重見天日。

看著這幕畫面,麒麟的眼睛裡出現一抹滿意的神情,覺得如此處置最為妥當。

白真人離開洞府,來到雲夢山高處,氣息漸冷,彷彿變成了一座堅可不摧、寒氣逼人的雪山。

今次問道大會,中州派的目的是替仙菉尋找繼承者,只要夠強,不管是誰都可以。

但既然拿到仙菉的是那名青山弟子,那麼繼承者便會變成承載者。

繼承者與承載者只有一字之差,遭遇卻有天壤之別。

就像她對麒麟說的那樣,那人會被仙菉控制,變成一個傀儡,除非對方能夠煉化仙菉。

放眼世間,有誰能夠煉化仙菉呢?

想著這個問題,她的眼底深處出現一道極淡的警意。

逃出鎮魔獄的灰影、被放出來的冥皇、問道數十年只想著修行破境、不周山頂踏碎虛空……

難道真的是你?

你居然還活著?

那這次你總該死了吧?

……

……

蛻皮之屋的地板、牆壁、門框上都被割出無數道痕跡,看著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天光落在上面,被反射出各種奇怪的形狀。

井九躺在竹椅裡,右手的食指在門框上緩緩摩娑,感受著那種奇妙的觸感,看著南忘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崖間忽然生起一陣山風,吹散流雲,破開一個若有若無的空洞,隱見青衫閃動。

南忘起身行禮。

青山掌門柳詞從崖外走了進來。

他毫無疑問是朝天大陸最頂峰的大人物,但除了身形有些高大,再無特異之處。

他穿著件尋常的布衣,雙眉平緩,神情溫和,就如鞘中劍,毫無鋒芒。

當然,他的氣息寬廣而包容,也像是道劍鞘,能承一切事物。

柳詞揮手示意南忘離開。

南忘微微挑眉,錦瑟劍動,把劍弦盡數收斂,然後轉身而走,哼了一聲。

看著她生氣離開的樣子,柳詞寵溺的笑了笑,然後注意到,井九的臉上也掛著淡淡的微笑。

柳詞有些吃驚,要知道這種程度的淡淡微笑,對井九來說,也已經算是寵溺到了極點。

如此看來,在青天鑒裡七十年,終究還是有了些變化。

柳詞袍袖微動,承天劍意散出,一座無形劍陣,籠罩了蛻皮之屋。

哪怕雲夢山的麒麟潛至近處,也無法聽到他與井九接下來的談話。

「長生仙菉不是副菉,是正菉。」

沒有任何寒暄與前言,井九直接說道。

柳詞說道:「白先人當年留下三主三副,後來鎮壓冥皇時用了一道正菉,問道大會居然也拿出一道正菉,他們想做什麼?」

仙菉乃是真正的仙家法寶,當今世間只有中州派有,那是白刃仙人飛昇時留下的遺產。

副菉裡的仙氣若讓普通人得了,足以洗根換骨,踏上修行大道,若讓修行者得了則能延壽數十載。正菉的仙氣更多,更重要的是裡面極有可能殘存著白先人的仙意,那對修行者來說是參悟天地至理,飛昇得道的最高法門。

柳詞本就不理解,就算中州派想當正道領袖,何至於拿出一張仙菉作為問道之賞。

現在知道是正菉,更讓他覺得奇怪。

換成他這個青山掌門,那是絕對捨不得的。

中州派究竟想做什麼?

仙人不在世間,無人接觸過仙菉,按道理來說,沒有人能猜到中州派的想法,但井九例外。

他說道:「仙意就是白刃留下的一道仙識,她可能通過某種道法自外界歸來。」

柳詞想著當年冥皇被鎮壓時的畫面,神情忽而凝重,說道:「奪舍?」

井九說道:「不錯,和你師父當年想的事情差不多,所以中州派需要挑選一個最強的、最適合的道身,先用仙識暗中控制,然後靜待那一刻到來。」

柳詞覺得莫名其妙,說道:「好不容易才出去,回來做什麼?」

井九說道:「只是一道仙識,回來的想必也不會是全部的她。」

柳詞望向崖外的雲夢諸山,搖頭說道:「中州之道,總是這般粘乎。」

井九說道:「對中州派來說,這便是一道隱而不發的雷霆,日後若真有事,雷霆降臨,無人能抗。」

即便通過仙菉回到朝天大陸的白刃仙人只是分身,依然不是大陸上的修道者能夠對抗的。

仙人便是仙人,百分之一的仙人也是仙人。

柳詞說道:「很想看看雷落時,會是怎樣的威勢。」

井九說道:「落不下來,因為她的運氣不好,仙菉落在了我的手裡。」

柳詞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井九說道:「當然是煉化了這道仙菉,讓她無法回來。」

柳詞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知道這是很難的事情。」

井九看著左拳,說道:「既然已經在我的手裡,那就只有這麼做。」

柳詞說道:「如果你真能煉化這道仙菉,雲夢山肯定能猜到你的身份。」

井九平靜問道:「我是壞人?」

柳詞淡然說道:「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

井九說道:「既然如此,就算世人猜到我的身份,又能如何?」

世間知曉他真實身份的只有數人。

趙臘月或者隱約猜到了,但她既然不肯挑明,他就當她不知道。

就像水月庵裡那位一樣。

他的真實身份暴露,真正受影響的是青山的聲望。

飛昇成功的師叔祖和飛昇失敗、轉世重修的師叔祖,這是兩回事。

柳詞說道:「你想好如何煉化這道仙菉了嗎?」

井九說道:「我在思考。」

柳詞說道:「在你思考的過程裡,那道仙識會佔據你的道身,控制你的道心,如何阻止?」

井九說道:「若不可行,我會把左手斬掉。」

柳詞看著他的左手,說道:「其實我有個很好的方法,拿個東西把你的拳頭套著,保證不會出事。」

井九瞇著眼睛,看著他說道:「你知道我不會同意。」

柳詞微笑說道:「我就是隨便說說,你急什麼。」

井九說道:「盡快送我回青山。」

柳詞的視線再次落在他的左手,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完全的信心可以煉化這道仙菉。

蛻皮之屋地面上的那些裂痕忽然顫動起來,然後微微上浮,變成肉眼可見的線條。

柳詞的眼神平靜卻又專注,就像是永遠沒有風的水潭。

井九知道他要做什麼,微微挑眉,但沒有拒絕。

無數道劍意落在他的左手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裹了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個無形的拳套。

再沒有一絲仙氣能夠從井九的指縫間流走,再靈敏的神獸也無法聞到味道。

這是青山主峰的承天劍法,也是是朝天大陸最高階的陣法,看似無形,實則有質。

井九承認不管是他還是師兄,承天劍都沒有柳詞學的好,顧清的天賦還是差了些,只看能不能想些別的辦法。

他問道:「奪鼎不合規則的事情解決了?」

柳詞說道:「不然我來這裡做什麼?知道你向來不走尋常路。」

井九說道:「既然中州派拿出仙菉是這種想法,便不會阻礙,至於我選擇的道路都是唯一的道路,並非刻意。」

柳詞搖頭說道:「當年打牌的時候師父就說過,你的路數與眾不同,有些一根筋。」

井九說道:「我們有三百年沒打牌了吧?」

柳詞沉默了會兒,行禮說道:「是的,師叔。」

……

……

(今天是沙包姐,烽火,陳長生的生日,祝他們生日快樂,明天是蝴蝶藍的生日,一併祝了,然後我的牙好難受……)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