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千秋歲 第九十七章 活著,便是羞辱

最前面那艘青山劍舟裡大部分都是兩忘峰的弟子,他們盤膝坐著,指揮著飛劍攻擊著雲夢大陣,正在緊張的時候,卻依然忍不住時不時望向舟首那個面容稚嫩、眉毛極淡的年輕男子。

過南山等人當然認識童顏,他們只是想不明白童顏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童顏在雲夢山裡閉關嗎?不不不,就算他已經出關,為何會在青山劍舟上,還在指揮他們攻擊中州派?

這個詭異而荒唐的畫面源自一個很長的故事。

童顏是世間最會下棋的人,也是最會講故事的人,只不過這個時候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對過南山等人講什麼。

事實上,他今天只講了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是對青山鎮守屍狗講的,那個故事很有說服力,於是他才能夠離開青山隱峰,來到了這艘青山劍舟。來到青山劍舟上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故事與元騎鯨的故事差不多,於是臨時又補充了一部分。

這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趙臘月等人這時候還在青山隱峰裡,他們現在沒有飛劍,自然來不了這裡,就算有劍也來不及了,至於童顏為什麼能及時趕到,自然是有別的原因。

……

……

中州派大舉進攻朝歌城,所有強者都在那邊,雲夢山自然空虛。

青山宗如果想改變朝歌城那邊的局面,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大舉進攻雲夢山。

在凡間的兵書裡這都是最常見、不入流的手段,在這個故事裡卻非常有用。

因為沒有誰敢進攻雲夢山,從來沒有。

青山宗今天再次改寫了朝天大陸修行界的歷史。

一道白雲自朝歌城而來,談真人回來了。

他沒有去理會那艘正在進攻雲夢大陣的青山劍舟,望向那道風雪說道:「罷手吧。」

元騎鯨從風雪裡走出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你們罷手了嗎?」

這時候的朝歌城皇宮裡,白早正在緩緩向著大殿走去。

談真人沉默了會兒,問道:「難道諸位道友真想朝天大陸就此變成一片火海?」

元騎鯨與方景天忽然向著朝歌城方向望去,臉上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他們感受到了有一道難以想像的、不應該存在於人間的氣息正在降臨。

凝重代表著警惕,不代表著畏懼,他們知道青山宗與中州派的這場大戰便要正式開始,他們必須搶在朝歌城局面生變之前,攻下雲夢山!

「會不會毀滅,先打了再說!你要是管不了中州派的事,就不要說這麼多廢話!」

天空裡響起南忘憤怒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無數道破空聲響起,無數道劍弦在天空裡變成一道梳子,然後瞬間凝成一劍,刺向了雲夢大陣。

轟的一聲巨響,雲夢大陣微微震動,清光裡出現一處明顯的破損。

看著這幕畫面,包括談真人在內的所有人都驚住了。

都知道南忘前些年便已經破境至破海巔峰,但這一劍……怎會強到這種程度,她不要命了嗎?

緊接著,天空裡再次出現無數道劍弦,向著雲夢大陣呼嘯而去。

南忘這時候是真有些瘋了。

因為她聽到了朝歌城的雷鳴,感受到了那道她熟悉而最為厭惡的氣息。

連三月還活著!

她在朝歌城!

景陽那個死鬼也在!

她居然在幫景陽打仙人!

而自己連個雲夢大陣都攻不下來!

真是羞辱啊!

……

……

「真是羞辱啊。」

談真人感慨說道,雙手緩緩張開,雲夢大陣隨之而動。

居然被敵人圍著打,中州派建派三萬年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局面,就算是當年血魔教最囂張的時候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天空裡的數十道無端劍弦忽然消失散無蹤。

那些向著雲夢大陣攻擊的飛劍也受到了某種擾動,變得有些躁動不安起來。

就連方景天與廣元真人都發現自己的劍刃有些不穩的跡象。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最熟悉的聲音。

嗖嗖嗖嗖!

那是飛劍破空的聲音。

青山眾人抬頭望向天空,然後便看到了那道從南方而來的劍雨。

無數道飛劍在碧空裡織成了一道閃閃發光的緞帶,彷彿要把天空繫上,又像是要把天空切斷。

看著這幕壯觀的畫面,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談真人。

天地間只有飛劍高速穿行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遠處的朝歌城傳來一聲巨響,然後隱隱可見一朵火花濺開,瞬間消失無蹤。

元騎鯨看著那邊,感慨說道:「小師叔威武。」

「小師叔威武!」

「師叔祖太了不起了!」

「掌門真人威武!」

雲夢山外響起青山弟子們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只是對井九的稱呼各有不同,隔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停歇。

轟的一聲巨響,狂風勁舞,籠罩著雲夢山的濃雲隨風而去,隱隱出現一道極其巨大的黑影!

面對著青山宗的羞辱,麒麟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

就在所有青山弟子以為接下來會迎來一場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時,麒麟的吼聲漸漸消失,雲霧再次收回,重新掩住了雲夢山。

天空更高處有一片雲海,平坦的彷彿雪做的氈。

一隻巨大如山的黑狗靜靜地趴在雲海上,收回望向朝歌城的視線,望向雲夢山深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眼神冷漠至極。

……

……

白真人忽然離開,十餘艘雲船集體撤走,而且走的是如此匆忙,誰都猜到了應該是雲夢山出了事。

放眼朝天大陸,能讓雲夢山出事的只有青山宗。

青山宗能有今天,就是因為兩個人。

太平真人與景陽真人。

無數道視線落在廣場上,落在井九與陰三的身上。

與那些視線同時落下的還有數道強大至極的氣息,已然鎖死了陰三。

一茅齋的苦舟再次飛回,就連禪子的蓮駕也來到了朝歌城裡,場間的氣氛依然緊張。

布秋霄用來鎖死陰三的,當然是龍尾硯。

那道充滿了鎮殺意味的氣息,穿越十餘里的空間,準確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確保他無法像上次在西海時那樣逃走。

陰三依然平靜,轉身望向苦舟與蓮駕微微一笑,再次舉起了手裡的竹笛。

看著這幕畫面,布秋霄神情微凜。

這一次陰三沒有吹笛子,而是隨意地揮舞了兩下,風聲灌入笛孔,發出一陣嘈亂、卻奇怪並不難聽的聲音。

無數道飛劍離地而起,亂七八糟的飛著,卻沒有互相撞擊,就像編麻繩一般扭在一起,形成一道形狀有些醜陋的巨劍,向著苦舟斬去!

如此巨劍,威勢自然大的難以想像,狂風呼嘯,天地元氣大亂!

「所有弟子退走!」

布秋霄清喝一聲,運起全部正氣,便要與這道巨劍做生死之鬥。

嗡的一聲輕響,狂風依然呼嘯,那道巨劍忽然靜止在了天空裡!

不知何時,井九已經從石階上站了起來。

他伸出右手對準天空那道巨劍,臉色有些蒼白。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