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迷神引 第六十八章 直接一劍切了

無數血珠依次而破,發出啪啪的輕響,海上彷彿落了一場暴雨。

通天殺陣就像被風雨蝕化的巨大石像一般,慢慢地磨損、變小、直至最後崩解,化作烏有。

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實則已經接近時間的本質力量,或者說神跡。

當通天殺陣隨海風而散的時候,距離那道劍光的到來不過數十息時間,但對那道劍光來說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天。

井九的身影重新出現,踏著海浪,白衣輕飄,卻不像往日那般仙意十足。

因為那件白衣上到處都是破洞,衣袂已然破成絲縷,看著就如乞丐一般,十分狼狽。

他的狀態也很糟糕,臉色蒼白,滿是疲憊。

海面生出一道大浪,巨人一步便來到了海瀑邊。

他看著天空裡通天殺陣的殘餘氣息,臉上滿是震撼的神情,把手裡的巨樹夾到腋下,對著井九連連鼓掌表示讚美。

狂風從巨大的手掌間呼嘯而出,又帶起數道大浪。

井九擺了擺手。

巨人醒過神來,伸出手指向自己的頭,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這是在問井九腦子是不是壞了,不然為什麼會做這些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

井九自然不會解釋晨光、大道那些事情,再次擺了擺手,準備告辭。

巨人更加疑惑,伸手指向大漩渦裡,表示大海還在往冥界裡落,你準備怎麼辦?

大漩渦被白真人握著仙菉一拳擊穿,形成十餘里方圓的大洞,無數海水傾落,這是天地自然的力量。

井九能夠破掉通天殺陣,難道還能把這個洞補好嗎?

他指了指巨人,又指了指大漩渦底的巨洞,然後橫起手掌。

這個意思是讓巨人用自己龐大的身軀直接把這個洞堵起來。

巨人連連搖頭。

高空裡層雲盡碎。

他如果去堵洞,會被大海直接衝去冥界,到時候不用等著青煙滅世,冥界的子民會直接被他引發的地震碾死。

「你先在這裡擋著,我去去就回。」

說完這句話,井九化作一道劍光向著海水裡衝去,瞬間消失無蹤。

巨人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心想冥界的天空破了,你不急著補天,這是要去做什麼呢?

……

……

冥界向來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晦暗與灰都是黑白的交錯,冥河的火光也只是明亮而已。

今天的冥界卻多了一種顏色,那就是碧藍。

前後兩次,天空裡落下了無盡海水。

這種陌生的顏色帶來的不是新世界的美麗,而是死亡的陰影。

海水從天而降,穿越無比遙遠的空間,來到冥界的地面時,已然變成比石頭更加堅硬的事物。不管是山崖還是沒有顏色的樹木或是那些奇異的、視力極差的野獸又或者是冥界的子民,在天降海水的衝擊下都會瞬間變成齏粉。

冥河兩岸的山野間到處都是驚恐的呼叫與慘號,與海水與地面的轟隆撞擊聲相比卻是那樣的微弱。

對冥界的生靈來說,天空裡落下的無盡海水就像是數百條無情的碧藍巨龍,正在吞噬掉這裡的一切。

晦暗的高空忽然出現了一道極其明亮的光線,照亮了深淵與在深淵裡如浮島般無規律出現的穹頂。

聽說人間傳聞的冥界子民,看著那道光下意識裡想到了一個有些陌生、但很美好的詞語——星辰。

事實上那是一道劍光。

那道明亮至極的劍光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冥界的天空裡穿行著,在極短的時間裡出現在百餘里方圓的每一處,斬斷了所有海水形成的粗大水柱,就像是同時斬落了數百條碧藍巨龍的龍首。

海水柱被斬斷,向著四周散開,雖然繼續向地面落下,威力還是減弱了很多。

那道劍光忽然在冥界的天空裡停止,無數道明亮的絲線凝成一道人影。

數十道劍意自衣袂裡飄出,又撕出了幾道口子。

井九沒有理會這些,望向下方那片黑白的山水。

很多海水已經流進了冥河裡,生出了很多青煙,讓那片黑白山水蒙上了一層詭異而恐怖的氛圍。

漫山遍野的冥界士兵就像被大風吹垮的樹木一般,倒在泥濘的山崖間,有的已經沒了呼吸,有的捂著咽喉痛苦地抽搐。

他與冥界之間有著很複雜且緊密的聯繫,比如阿飄、童顏、蚊子以及冥師。

更重要的是,冥皇是他的朋友。

這卻是他第一次來到冥界。

他就要拯救這個世界。

冥部的強者與祭司們不受那些青煙的影響,依然活著,在冥河兩岸布下了一座陣法,圍住了某座大山。

那座大佛就在此山中。

森然而深遠的刀意,破空而起,就連數百里外的野草,都應之而偃。

無數魂火熊熊燃燒,形成一道巨大的幕布,抵擋著那道刀意。

冥師與大祭司站在巨大幕布的兩端,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不停有祭司選擇自盡,爆體而亡把自己的魂火送入陣中。

那把鐵刀孤鎮風雪數百年,今天來到冥界依然無人敢擋其鋒,只能靠命來擋。

……

……

冥界的天空便是人間的地底,只要相連便是通天。

太平真人以天地為爐的手段,最重要的便是這些通道。

入冥的通道太多,誰知道白真人接下來要攻擊的地方是哪裡,所以他不準備跟在她身後去補天。

在他看來要解決這件事情並不難,只需要把那些破天的人殺乾淨自然就好了。

當年在朝歌城裡他見過大祭司的投影,確認自己不會認錯。

冥師的那件寶藍色的衣服也很醒眼。

那麼自然不會殺錯。

確定了二者的方位,他告知遙遠的青山,再次化作了那道劍光。

……

……

那道劍光是如此的明亮,就像是傳說裡的星辰。

冥師與大祭師這種層級的強者,在劍光剛剛出現的時候便發現了它的存在,並且看到了它的本質。

「大師兄復生了嗎?」

冥師的臉上散出震驚的光線,魂火最深處傳來一抹顫慄。

他是太平真人的學生,也算青山宗一脈,面對著那道劍光,根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頭或者說勇氣。

他猛地轉身便向著夜色裡逃去,根本顧不得那道魂火凝成的巨幕會因為他的離開而崩解。

大祭司的反應稍慢,也沒有慢太久,發出一聲驚懼而惱怒至極的厲嘯,揮動綴著紅色絲線的衣袖,便要用天地遁法逃走。

冥河之水忽然靜止,然後出現一道裂口,就像是冰塊被切開一般。

濃郁的青煙裡也彷彿靜止了一瞬,中間也出現了道裂口。

那些裂口裡傳來一股鐵血的味道,然後耀起刺眼的光芒,凝在一起,便成了道橫貫天地的刀光。

那道刀光斬開冥河與魂火,把大祭司從虛空裡斬了出來,也斬斷了冥師身前的那抹夜色。

幾乎同時,那道明亮至極的劍光也來到了冥河岸邊。

擦擦兩聲輕響,大祭司的身上出現無數道血線,就此爆成一蓬血花,消失無影。

藍色衣衫破飛如蝶,那些蝶尚未來得及展翅便紛紛碎裂,就像冥師身周的魂火與齊膝而斷的雙腿。

只是瞬間,冥界最強大的兩個大人物便一死一廢。

這還沒有結束,那道明亮的劍光藉著刀意而去,飄飄搖搖落在了黑色的大地上。

轟隆巨響裡,大地劇烈震動,生出裂縫,堅硬的地層彼此摩擦,斜斜離開地面向著天空而去,最終形成了一條數百里長、千餘丈高的雄奇山脈,從天而降的無盡海水被這道山脈堵住,只能向著兩側流去,暫時無法進入冥河。

……

……

一百多年前,柳詞的一道劍光照亮夜晚的冷山。

曹園遠在白城拔刀相應。

烈陽峽從地面跳了起來,然後摔個粉碎,邪道第一大派玄陰宗就此消失。

一百多年後,那道劍光照亮了冥界,鐵刀再次相應,只不過這次沒有山川消失,反而讓這個世間多了一道山脈。

洶湧的海水不停撞向那道山脈,發出沉悶如雷的聲音,濺起驚天的巨浪。

從天空望過去,那道山脈就像是一道無比堅固的大堤。

井九收回視線,望向曹園說道:「四個時辰,海水便會繞過山脈。」

曹園說道:「到時候我會橫刀,只是擋不了太久,而你這種情形也撐不了多久。」

海水與冥河相遇生出的青煙,繚繞在大佛四周,就像是廟裡的那些香火。

他不停吸著青煙,袒露的腹部越來越鼓,就像被香火填飽了的真佛。

「你們來不及了。」

某處山崖下方傳來冥師痛苦而低沉的聲音。

如果有時間,換作別的人大概會想知道冥師為何會願意幫助白真人,難道他與大祭司把冥界的生靈當成螻蟻嗎?

井九沒有時間,也不關心,再次化作一道劍光離開。

幽暗的冥河上出現一條明亮的線,白蓮花碎裂成絮,就像是三千院裡隨風而動的天蠶絲。

那道劍光很快便消失在幽暗裡。

要解決一件事情並不見得需要知道原因。

比如你要炒一盤土豆片,不需要知道它是怎麼發芽的。

妓院裡的酒客太吵,騎馬的家丁太鬧,有人打老婆,有人打孩子,你也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心路歷程。

直接一劍切了便是。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