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山君之前,莫雨是世間最年輕的聚星境,當然有資格對所謂的修道天才表示自己的不屑與嘲諷。
聖後娘娘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真認為陳長生是在胡鬧?」
莫雨手指微僵,就像很多大人物一樣,她也曾經暗中去國教學院門前,那些對戰當然入不得她的眼,但她必須承認,陳長生通過那些國教學院新生手裡的劍展現出來的天賦與才華,無論是和他相同年齡時的自己甚至是現在的自己,都有些及不上他。
這是聖後娘娘的問話,她沒辦法撒謊,輕輕咬了咬下唇,說道:「我說唐棠呢。」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陳長生,以為唐三十六就是胡鬧……難道你也這樣認為?」
聖後雖然知道她是在隨意說話,依然不滿意她的看法,說道:「承武和兩位大主教準備了三個月的時間,不知有多少預案,如絲如縷,無論離宮怎樣應對,他們都有辦法把事情鬧大,然而時至今日,你可曾看到離宮表過一次態,出過一次手?」
莫雨當然知道天海家和那兩位聖堂大主教的用意。
天海承武對徐世績說,他是想順勢而為,等著徐有容回京後一戰而定,當然不是真話,至少不是全部的真話。
像他這樣的大人物,與兩位聖堂大主教聯手做的事情,不可能如此小家子氣。
青籐諸院挑戰國教學院,只是一個大事件的前引。
莫雨本來以為,教宗大人應該會直接把這件事情鎮壓在暴發之前,卻沒想到,直到現在教宗大人依然保持著沉默。
這令她很意外。
現在被聖後娘娘提醒。她才想明白,為什麼離宮始終沒有表態,為什麼國教學院的事情始終局限在國教學院裡,而不是像天海家以及那兩位聖堂大主教最開始設計的那般波及到離宮,從而讓諸院演武變成國教新舊兩大派勢力的全部對抗?
因為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國教學院……自己就把這件事情辦了。
陳長生和唐三十六,根本不需要離宮表態,不需要教宗說什麼,便把這件事情漂漂亮亮地辦完了。
天海家和那兩位聖堂大主教,當初決定推動這件事情的時候,想必根本沒有想過,在他們眼裡只是個過場的事情,就因為這兩個年輕人,似乎將永遠地變成過場。
那個大事件只是開了個頭,便好像走不下去了。
「只要國教學院能夠撐下去,教宗就不會開口說話。」
聖後走到台邊,望向不遠處燈火漸盛的國教學院,說道:「無數後手,就被唐棠一個人給斷了,教宗如果對陳長生有什麼想法,也被他斷了,你現在還覺得他只是在胡鬧?」
莫雨無語,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唐三十六這個看似輕佻無能的傢伙,居然能夠看穿這麼多大人物的老辣佈局。
「果然是野花盛開的年代。」
聖後說道:「唐棠不錯,陳長生更不錯,如果給他們足夠多的時間和機會,大周和人類的將來哪裡還需要擔心?」
野花如果只有一株,在山崖間孤伶伶地開著,如何能夠言美。
只有很多株野花一道綻放,那才稱得上是盛開,才能美得驚心動魄。
想著這一年裡的變化,莫雨必須承認,國教學院之所以如此之快便有了復興的跡象,除了陳長生,最重要的節點便是唐三十六離開天道院,進了國教學院。如果娘娘的判斷是準確的,唐三十六這些看似胡鬧的手段,實際上是冷靜的應對,那麼可以說,國教學院現在最需要的,便是他這樣的人。
她知道陳長生和唐三十六第一次相遇時的情形,那時唐三十六是早已成名的天才少年,而陳長生是無人知曉的鄉下小道士,在報考天道院的時候相遇相識,而且是唐三十六先和陳長生搭的話,如今想起來,你不得不承認這種相遇真的帶著某種命運的味道。
「汶水唐家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什麼?不是財富也不是謀略,而是眼光。」
聖後看著燈火通明的國教學院,說道:「唐老太爺當年是第一個看出蘇離本事的人,其後數百年有誰敢對唐家有任何不敬?便是八方風雨亦是如此,後來唐家又頂著朝廷的壓力,讓王破當了十年賬房,相信又能換來數十年平靜,如今唐棠與陳長生又有了這般情誼,如果陳長生將來真的做了教宗,汶水唐家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動。」
莫雨不知為何說道:「如此說來,陳長生其實不如唐棠。」
「女生果然外向。」聖後看了她一眼,頗有深意。
莫雨有些委屈,卻不敢說什麼。
聖後說道:「天機閣派人過來看劍,你既然與陳長生認識,便由你帶著去吧,不然以陳長生那性子,還真不見得能看到。」
……
……
與過去一年不同,與過去的二十年不同,今夜的國教學院燈火通明。
即便已經很晚,湖畔林間和噴泉旁,到處都還能夠看到人影,能夠聽到聲音。
陳長生有些不習慣這種變化,搖了搖頭,想起上午聊的那件事情,望向唐三十六說道:「你前天說的那個故事不對,我從來沒有說過要拿大朝試的首榜首名,當時蘇墨虞就在神道上,應該記得很清楚,那是主教大人說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這說明在所有人的印象裡,這句話就是你說的,所以不要再嘗試辯解。」唐三十六說道:「而且我記得很清楚,在李子園客棧裡,你對我親口說過這件事。」
因為這句話,兩個人同時想起當時在客棧裡請客吃飯的情形。當時他們學著大人模樣寒暄交往,現在想來卻是一副青澀模樣。
二人相視笑了起來。
時間似乎沒有過去太久,便已經有太多的事情改變了。
一年前,國教學院還很冷清破落,雖然也被教樞處清理整修過,但除了他經常活動的那片區域,其它的地方還是很淒冷,尤其是入夜後,更是彷彿墓園一般。一年後,國教學院迎來了很多朝氣十足的新生,冷清的夜色早已被宿舍樓裡的燈光驅走,曾經很長時間只有一個人的藏書樓裡,現在有很多人正在藉著燈光看書。
很多人看到了這些變化,每每想到陳長生和唐三十六如此年輕,便把國教學院變得有模有樣,把這件事情做的有聲有勢,不免有些意外,然後讚美。陳長生想的事情卻不在此間,他看著唐三十六問道:「為什麼要做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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