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三劍後的絕境

陳長生知道,哪怕把那些手段全部施將出來,自己也絕對無法抵擋這片帶著寂滅意味的寒濤。

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退。

問題是,神聖領域強者能於千山萬水之間自由穿行,速度快到了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程度,除非是南客、徐有容、金玉律這些天賦異稟,或者能夠在速度上勉力支撐一段時間,誰還能夠更快?

無窮碧飛到了台前,拂塵將落。

陳長生忽然從原地消失,出現了數十丈外的山道前,無垢劍握在手中。

無窮碧威壓繼續向前,寂滅意味鋪天蓋地而至,山道驟碎,石階上出現無數裂痕。

峰頂崖坪上可以清晰的出現了一道劍光,陳長生出現在劍光的那一頭,已經是兩百餘丈外的場間。

那片帶著寂滅意味的氣息,如雨雲般追綴而至。

眼看著要被那道氣息擊中,陳長生再次消失,帶著森然破空的劍意,來到了崖坪邊緣突起的石堆前。

無窮碧的拂塵始終沒有能夠落下,因為無法準確地鎖定他的身影。

他沒有南客與徐有容的速度,之所以能夠如此快,是因為他用的不是身法,而是自己最擅長的劍道。

就在南溪齋劍陣生亂,無窮碧破空而至的那一刻,他便抽出了無垢劍。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連續施出了三招劍法,在這個過程裡,他沒有任何停頓,就連想都沒有想。

這三招劍法分別是國教真劍、離山法劍最後一式、汶水三式裡的夕陽掛。

這是他所能掌握的最決然的三招劍法,當然,他還在裡面加入了耶識步。

看到這幕畫面的所有人都很震驚。

很多人都知道陳長生在劍道方面的天賦,甚至有些人認為他雖然年輕,但已經稱得上是劍道大師。

不過曾經親眼目睹他用劍的人並不多,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教宗陛下的劍道修為果然深不可測,竟能在一位神聖領域強者的全力追擊之下,以自身劍勢動人,應對的如此隨意自然。

轉瞬之間,陳長生便到了數里之外,亂崖之前,成功地避過了無窮碧最狂暴的殺招。

但他劍勢已盡,更麻煩的是被無窮碧逼入了地勢裡的死角,還能如何遠避?

無窮碧飛臨到他身前空中,威壓較諸最開始的時候稍有減弱,但殺意卻反而更盛!

天地生出感應,陰雲籠罩崖頂,光線一片晦暗。

一聲怨毒意味的厲喝,撕破陰沉的雲層,響徹天地。

「死!」

她揮動拂塵向著陳長生打落。

無數道細微的電光,在拂塵的絲縷裡不停亮起,發出恐怖的啪啪聲。

那些電光照亮了她滿是怨恨的蒼白臉頰,看著就如厲鬼一般,令人睹之生畏。

便在拂塵將要落在陳長生身上的時候,一道劍光再次劃破晦暗的天空。

這道劍光並不是特別明亮,甚至有些暗沉,但給人一種特別可靠的感覺。

無垢劍已經與藏鋒劍鞘相連,變成了一把長劍。

這是無垢劍最強的形態,也是陳長生在絕境裡時會選選擇的形態。

那道劍光,不是來自於這把劍的揮動,而是來自於它本身。

陳長生左手握著劍柄,左手握著劍鋒之首,橫劍於前。

他的雙手穩定至極,沒有一絲顫抖。

這一橫便是鐵鏈,是江堤。

這便是蘇離傳給他的第三劍,現在已經聲震天下的笨劍!

……

……

拂塵落在了劍上。

瞬息之間,明亮如水洗過萬遍的劍身上,便出現了一些極細微的蝕痕。

無垢劍乃是黃金巨龍最珍貴的真龍鬚煉製而成,絕對光滑,不會有任何污垢與血漬殘留,絕對堅硬,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劃出裂口,可以說是堪稱完美的劍材,初一出世便能排進百器榜裡,這一刻卻似乎承受不住了,為何?

那些蝕痕來自於拂塵裡挾著的電光與寂滅狂暴的氣息。

那些電光與氣息,並沒有真正破壞無垢劍的材質,但已經摧毀了陳長生在上面附著的劍意。

來自無窮深海底的寂滅狂暴氣息,輕而易舉地摧毀了來自西寧鎮舊廟的澄靜劍意。

這並不意味著前者要比後者高妙,而是因為無窮碧的境界要比陳長生的境界高太多。

那道門檻很高,而且是鐵鑄的,無法隨意逾越,任何勇敢地試圖這樣做的人,往往都會摔的頭破血流。

轟的一聲巨響。

狂風在崖坪上呼嘯著,數棵梧桐樹被絞成碎絮,十餘名沒有來得及避開的修道者直接被震飛到了崖外,慘號之聲驟然而起,戛然而止,想來是在半空裡便經脈盡斷,生機盡絕。

劍意被摧,無力可繼,無垢劍帶著藏鋒劍鞘被震回,擊打在陳長生的胸口。

悶響聲裡,陳長生重重地撞進了崖石堆裡,濺出無數石礫,臉色蒼白,神情微黯。

如果不是他憑三劍避開最盛之時、無窮碧其勢已衰,他必然會身受重傷,難以再起。

當然,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浴過玄霜巨龍的真血,不然就算他是完美洗髓,也承受不住。

一聲帶著暴戾意味的尖嘯,從無窮碧的薄唇間迸發而出。

這聲尖嘯裡帶著殺死仇人的快意,還有無盡的怨毒。

她根本不會給陳長生任何還手的機會,也不會給場間任何人救援的機會。

那柄拂塵散出無數道寂滅的氣息,向著崖石裡的陳長生落下。

無數青色的蓮葉,自虛空裡浮現,隔絕了四野。

苟寒食神情微變,帶著滿身星輝,破空掠去,劍已在手,卻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戶三十二與南方道殿主教也往那邊疾掠而去。

南溪齋弟子們更是驚的花容失色,驚呼聲聲,想要趕過去,卻是更慢。

這時候誰還能救得了陳長生?

很奇怪的是,唐三十六沒有動,他盯著崖坪中間的狠狠紅,手裡握著自己威力最大的保命法器,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奇怪的是,別樣紅也沒有動,他靜靜地看著崖外某處,彷彿還在思考陳長生先前說過的那番話。

眼看著妻子便要殺死自己的殺子仇人,無論是何情緒,他都應該看著那邊。

他到底在想什麼,在看哪裡?或者說,他在等誰?

《擇天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