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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怪物是除蘇。
在白帝城裡,他被徐有容殺的連連敗退,根本不是對手,但那是相生相剋的原因,事實上在神聖領域之下的世界裡,他有威脅到任何強者的能力,不管對方是陳長生還是秋山君。
這片荒無人煙的草原沒有什麼太過古老強大的妖獸,就算有些難對付的獸群,在那只土猻的幫助下也被他輕易收服,數年時間過去,他很快就成為了這片草原的君主。
可能是前代宗主的那縷神魂對本體的影響越來越弱,也可能是因為很享受這種君王般的生活,除蘇再沒有離開過這片草原,更沒有想過繼續對蘇離的後人進行報復。
偶爾夜深時,他會坐在草甸的最高處,看著南方沉默很長時間。
不是因為思念,他絕不想念長生宗崖底陰冷潮濕的日子,而是他在與本能裡的慾望戰鬥。
他被創造出來的時候,神魂裡就被植下了難以磨滅的殺戮慾望以及對與蘇離這個名字相關的人的刻骨恨意。如果他不能通過暴虐的行為發洩這種慾望以及恨意,極有可能被黃泉功法反噬。
但這片草原當年死去的秀靈族人太多,草底的土壤被鮮血浸透,很少有人經過。
他根本無人可殺,只能學會忍耐,學會與這種本能裡的慾望鬥爭。
某天夜裡,他坐在草甸的最高處,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向天空望去。
滿天繁星裡有一顆星辰變得無比明亮,至少比平日裡亮了數百倍,非常醒目。
除蘇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即便是那些黑色的毫毛都無法遮掩。
不知道是被那些星光照白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這怎麼可能?」
看著那顆奪目的星辰,除蘇心神激盪至極。
「居然又有人晉入了神聖領域!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他憤怒地嘶吼著,雙手不停地砸著地面,草屑與泥土到處翻飛。
「不行!這絕對不行!」
除蘇難聽的沙啞的聲音在夜色下的草原不停迴盪,整個天地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心與怨恨。
忽然,他停止了喊叫,不停地抽著鼻子,像狗一樣在夜風裡到處嗅著。
伴著沙沙的聲響,那只土猻出現在草甸上,用前肢扒著地面,爬到了除蘇的身邊。
除蘇是個駝背,身材矮小,穿著破爛的黑袍,渾身散發著腐臭的味道。
星空越美麗,除蘇就越醜陋,尤其是當他激動揮舞的雙手被星光照亮的時候。
他的雙手覆著鱗甲,生著黑毛,鋒利的爪尖滿是污垢,還有不知腐爛了多少年的不知來處的血肉。
任何人,哪怕是妖獸,看著這樣的怪物也會流露出厭惡或者害怕的情緒。
土猻沒有,看著除蘇的眼睛滿是不解與信任還有崇拜。
「有寶物。」
除蘇看著夜色裡某個地方,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道。
夜空裡最亮的那顆星,代表著有位強者晉入了神聖領域,就像王破當年在洛水畔破境一樣,世間萬物對此會生出感應,尤其是那些神聖領域之上的規則或者說存在。
除蘇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一道神聖氣息波動。
他能感覺的如此清楚,是因為那道神聖氣息就在草原裡,就在不遠的地方。
那道神聖氣息的本體,應該正處於沉睡狀態或者說虛弱狀態。
對貪婪的修道者來說,這是無法抗拒的誘惑,更何況除蘇修行的是黃泉功法。
他毫不猶豫遁入地下,向著夜色裡的那個地方而去。
土猻向草甸四周望去,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以為警告,然後立起身體撒了一泡尿,也隨之遁地而去。
……
……
數十里外有座巖山,外表看著很尋常普通,內裡的岩石卻是紅色的。
在某個山洞的極深處,洞壁上用樹漿畫著遠古樸拙的壁畫,光線很是幽暗,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石台。
石台上有樹枝與軟草組成的一個鳥巢,裡面躺著一隻灰樸樸的小鳥。
這個山洞深達數里,構造極為繁複,中間不知有多少岔道,哪怕是再厲害的妖獸也不可能走到洞底。
按道理來說,那只灰鳥應該很安全。
然而,再複雜的構造也無法攔住那些能夠遁地的物種。
看著那只不起眼的灰鳥,除蘇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破爛的黑袍散發出的臭味越來越濃。
他不是畏懼神聖領域的生命,也不是失望於自己找錯了對象,而是興奮。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坎坷命運到頭了。
幸運這個詞終於落在了他的頭上。
土猻沿著除蘇留下的痕跡從地底鑽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幕畫面。
當它的視線落在那只灰撲撲的小鳥後頓時直了。
換句話說,就連見多識廣、極其陰毒無恥的它都傻了眼。
土猻認識那只灰撲撲的小鳥。
不要說只是換了一個形狀,就算是真的化成了灰,它也不敢忘記。
那隻鳥是金翅大鵬。
日不落草原上,無數妖獸以它為尊。
就像是龍族與鳳凰一樣,金翅大鵬是天生的神聖生物。
除蘇很清楚,吃掉一隻金翅大鵬對自己有多少好處。
很明顯,這隻金翅大鵬正處於漫長的覺醒過程裡,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除蘇絕對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土猻也很清楚,所以哪怕再如何狡詐陰險,也想不出方法來阻止除蘇。
就在這個時候,灰色的小鳥睜開了眼睛。
看了一眼,它便知道那個渾身散發著腐臭味的怪物想要做什麼。
幼鵬的眼裡沒有流露出懼意與乞求,滿是冷漠。
一道難以形容的恐怖威壓在洞裡出現。
「你覺得我會被你嚇到嗎?」
除蘇的聲音很嘶啞難聽。
幼鵬的眼裡儘是怒意。
但就像除蘇想的那樣,它正處於神魂覺醒的關鍵時刻,無法動彈。
一聲滿是暴戾與委屈意味的嘯叫在山洞裡響起。
「你和我一樣,都是驕傲而冷漠的毒種,從來都不喜歡這個世界。我們沒有主人也沒有朋友,自然沒有人會願意拯救我們,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融為一體,再與這個世界較量一番?」
除蘇看著幼鵬認真說道。
幼鵬白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夜空裡忽然多出一道火線。
火線直入岩石。
大地震動,岩漿湧動,熾熱難言。
巖山垮塌,煙塵大作。
除蘇感覺到了道熟悉的氣息,想起了數年前的傷痛,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煙塵裡走出,羽翼緩緩收攏,然後消失。
幼鵬看著那道身影叫了起來,顯得好生委屈,又像是孩子一樣撒嬌。
徐有容伸手摸了摸它。
幼鵬似乎很舒服,哼唧了兩聲,閉上眼睛繼續沉睡。
「原來是你……」
看著這幕畫面,除蘇悲痛說道:「世間所有好東西都是你的,這有天理嗎?」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好像確實有些不公平。」
除蘇感受著她的氣息,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難聽,笑容更是難看。
「原來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