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戎是只標準的夜貓子,凌晨一兩點睡覺是小兒科有過為了趕製一份材料帶領團隊奮戰個小時的輝煌戰績,現在裴戎戎和黃丹青住在僻靜的紫金山莊一幢單棟別墅裡,最注重養身之道的黃丹青早早睡去。裴戎戎把那台特別訂製的賓利egoo筆記本電腦搬到陽台桌子上,把黑莓手機裡的錄像備份保存,打開qq和msn,她雖然是中國最早一批玩qq的用戶,但等級依然很低,顯然她並沒有將大把寶貴時間浪費在上線升級上,之所以最近重新翻出這個歷史悠久的qq,是因為有個死黨剛創建一個東南沿海哈佛校友群,聽名字就知道那六七十號男女是什麼貨色,裡頭沒有一個關係戶,所以顯而易見裴大小姐也是位貨真價實的高材生。她是驕傲而清高的孔雀女不錯,卻沒自負到忽略構建良好的人脈關係,msn則有利於她跟在國外闖蕩的朋友交流感情,裴戎戎那位強勢而睿智的父親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在董事局會議上放條小板凳,當然不是因為那頭東南商界狼王請不起保姆,而是教會他的女兒如何開闊眼界。
裴戎戎點燃一根煙,桌上那包煙是江浙一帶無比眼熟的利群,浙江中煙的頂樑柱名牌,對用桌上一台筆記本和一隻手機加起來就足夠買輛奧迪的裴戎戎來說,這煙實在廉價,也不好抽,但她生命裡兩個最重要的男人都喜歡抽這個,近朱赤,既然咖啡已經不能支撐她持續熬夜,就在撐不住的時候點一根,她沒有煙癮,所以完成一筆大單子被父親強制放假來南京散心後是第一次抽,裴戎戎望著永遠都不可能如兒時璀璨的夜空,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抽根煙呆,平時視股市如最好遊樂場的她一點都不想去研究dIFF之類的技術線。
裴戎戎一直無憂無慮,因為她有一個率領狼性十足商人轉戰全國並且戰無不勝的強大父親,他替她設置了一條只需要埋頭前進的道路,不用分心,只需要在正確地方向上做正確地事情,哪怕偶爾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做了錯誤的事情,她父親也只是一笑置之,所以裴戎戎地人生精彩而順利,一帆風順到讓旁人目眩,只是總有那麼一兩個揮之不去的小瞬間,會讓身為主角的裴戎戎總感到缺少點什麼,她玩車飆車,登山越野,還是抵擋不住這股該死地情緒,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在心底扎根,像一株不需要灌的野草頑強生長。
她母親曾笑著說那是她思春了,裴戎戎哭笑不得,不以為然,她身邊的男人還少嗎?還不夠優秀嗎?
強迫自己關掉電腦回房間睡覺,裴戎戎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去如何睡去。
黃丹青還是準時每天清晨六點鐘起床,在紫金山莊的別墅院子裡練嗓子,打太極拳,她是一個很開明地長輩,沒要求裴戎戎與她一起做這些枯燥的事情,而裴戎戎則騎上她那輛專門從Fendi旗艦店花59oc美金搬來的自行車,戴上mp3,跟黃丹青打聲招呼後便一個人在偌大的紫金山幽靜道路上邊騎車邊欣賞風景,在她騎到中山陵景區的時候,陳浮生那輛奧迪a4開進山莊別墅車庫,因為老爺子前兩天話讓浮生今天上午必須去紫金山莊陪她們,知道乾媽黃丹青有早起的習慣,加上陳浮生也要一大早就去鍾山高爾夫跟尉遲功德練拳,乾脆就早點來紫金山莊,他對老爺子是夾雜複雜情感地敬畏和欽佩,對黃丹青則是打心眼敬愛,因為這位雍容端莊的女人是頭一個不讓他產生距離感地慈祥女性,也許是她喜歡京劇和二胡的緣故,也許是她望向他地眼神總是充滿母性的和藹。
「阿姨,抽個空,我們一起去一會所或石青峰聽昆曲。」陳浮生一走下車就朝院子裡停下打太極拳地黃丹青笑道,小跑幾步來到院子找條的石凳坐下,跟她沒半點生疏,一切都自然而然。雖然黃丹青是陳浮生名義上的義母,但陳浮生覺著喊義母或乾媽都有點彆扭,就試探著喊阿姨,黃丹青雖然心底還是喜歡這孩子喊她乾媽,不過看他不順嘴,也由著他。
裴戎戎是不在場,否則一定大吃一驚,因為這位戲曲界的黃大家出了名難相處,有個只在老一輩嘴裡相傳的古老段子就是有關黃丹青傳奇人生的一個小插曲,傳聞黃丹青有兩個習慣,一個是唱曲的時候只要見到面目可憎的聽眾,她就會拂袖而去,誰的情面都不講,以前有個政治局委員在聽曲的時候說話聲大了點,黃丹青就當著一群政界大佬的面停下來,直愣愣盯著他,直到
識趣地離場,她才繼續唱腔,足見其當年絕色風範。習慣是後來才養成的,她打太極的時候誰都不能打攪,哪怕錢老爺子有天大的事情去與她探討,她也雷打不動地不予理睬,但面對剛認作義子的「二狗」同志,黃丹青表現出乎想像的特殊待遇,想來那些揣測老狐狸錢子項是否暗藏玄機的政客們也該好好掂量一番。
「你去接戎戎,她現在估計還沒到明孝陵,她一個人我不放心。」黃丹青柔聲道,繼續打太極。
「我還是陪阿姨得了。省得她說我煞風景。我上次稍微示好就被他當做心懷不軌地色胚。在他眼裡做什麼都是無事獻慇勤。一定會直接被她踢出局。」陳浮生溫醇笑道。
「你這孩子就是臉皮薄。這怎麼行。就算已經是有家室地男人。碰上優秀地女人。也完全沒必要束手束腳。多接觸多交往。不打緊地。兒媳婦那邊要是有怨言。你讓她找阿姨。我開導她。」黃丹青打完太極。是很正宗地老架陳式太極拳。韻味十足。她坐在陳浮生身邊。接過他遞過來地毛巾。輕輕擦拭額頭。笑道:「有幾個男人這能一輩子只惦念一個女人。尤其是成功地男人。都有或多或少地紅顏知己。沒什麼壞處。我們家老頭子也一樣。別看他一本正經。其實書房裡有一本《抱朴子內篇》就藏有一張泛黃地老照片。是他被關牛棚時候認識地相好。時不時就被他拿出來看個幾分鐘。不過過兩天他肯定就又要把它轉移陣地了。我呢。也喜歡跟他玩貓抓老鼠地遊戲。故意不戳破。他藏我找。這個遊戲都玩了二三十年嘍。」
陳浮生肆無忌憚地燦爛大笑。這可是能夠轟動省政壇地大秘聞。他怎麼都沒想到城府如老爺子也有這般孩子氣地做法。
「這個可不許告訴別人。要是傳出去。他那張老臉就沒地方擱了。他最好面子。會飆地。」黃丹青微笑道。一臉祥和。很難想像她已經是五十歲地女人。那是一張不管從哪個角度欣賞觀察都是三十五六地古典臉龐。看來確實有種女人能夠敗退歲月地摧殘。
「一定保密。」
陳浮生捧腹笑道。然後變魔術一般掏出一隻圓潤溫膩地血紅琥珀鼻煙壺。巧奪天工。交到黃丹青手裡。「阿姨。知道您喜歡這類小玩意。我見它長得討喜。尋思著您會喜歡。特地讓朋友摸黑來地。您安心把玩。既沒花我錢。也不會有後顧之憂。」
「這小物件我收下,不過回頭我也要送你幾樣東西,都是那老頭子放著不捨得用也壓根用不著的玩意,哪有做乾媽的老收兒子東西的道理。」黃丹青笑道,那枚琥珀鼻煙壺摸在手裡,溫暖滑膩,是難得的上品,也虧得陳浮生熟悉她脾氣,要是說用錢買來的,那在黃丹青眼中就沾上了銅臭,即使礙著是面子勉強收下,心裡也有疙瘩,不討好,所以陳浮生就乾脆說是旁門左道搗鼓來的,黃丹青本就對世俗條條框框不屑一顧,反而中意。
「老爺子知道了不敢說您,最後還不得罵我,拿我出氣。」陳浮生做了個鬼臉。
「他敢?!」
黃丹青一挑眉道,繼而一笑,摸了摸陳浮生腦袋,「甭怕,有我給你撐腰,他最多就是嘴上說說你,再說老頭子心裡也器重你,尋常人他還懶得火生氣呢,要不疼你,老頭子也不會淌山西煤礦那大渾水。」
「這不下午老爺子就說要帶我一起去見幾個銀行行長。」陳浮生點點頭。
一貫極少陪同丈夫參加聚會的黃丹青沉默片刻,笑道:「下午我帶你一起去鍾山高爾夫,捎上戎戎。」
陳浮生起先沒領會其中的深意,傻乎乎道:「阿姨,好像說是要一起打高爾夫,我估計您不太會喜歡。」
黃丹青也許是誤認為陳浮生是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後一番權衡,依然選擇順著她的意願,所以她格外高興,輕聲道:「傻孩子,阿姨就是要讓那些個胡思亂想的南京幫明明白白知道你是我兒子,要不然阿姨怎麼會對這種應酬有興趣。我是做戲給政客看,帶上戎戎,則是做戲給江浙滬的商人看的,這次我就俗套一次,利用裴家那孩子一回,誰讓你是我兒子。」
說到這裡,黃丹青一聲歎息,玩味道:「你要是沒結婚就更好了。」
陳浮生哭笑不得,沒有做聲,只是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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