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說完轉身向外走去,秋凝水一楞,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笑道:「吵架歸吵架,但屬於我的飯我為什麼不去吃。」她一臉得意,心中算計著如何讓謝文東大掏一筆。見她忽然笑容滿面,謝文東有些茫然,他從來沒見過人臉變換得這樣之快,木然點點頭,說道:「那我去樓下等你。」說完,他起身向外走去。門口的警察見他走出來沒有讓開的意思,一各個哧牙咧嘴的看著他。謝文東瞇起眼神,緩緩道:「讓下!」
「讓什麼讓!小子,你……」一名年輕警察早對謝文東產生不滿,見他說話又如此囂張,大聲怒道。可謝文東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在他臉上掃過時,年輕警察不爭氣的垂下頭,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彷彿真被劃了一刀,對那眼神產生本能的畏懼,後面的話也活生生嚥回肚子裡。謝文東目光掃過其他人,又說一聲:「讓!」
警察在他的目光下紛紛退向兩旁,讓出一人多寬的走廊。謝文東說聲『謝謝』,緩步走下樓梯。他身上無意中散發出的那種逼人心肺的氣勢,令在場的所有人感到汗顏。秋凝水也能感覺到,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謝文東走下樓梯在大廳內找張椅子坐下,值班的中年警察看見他,笑道:「小伙子不錯嘛,能平安無事出來的你算是第一個了。」謝文東乾笑一聲,沒有答話。
在市局大廳坐了沒多久,秋凝水已換了一身便裝走下樓。他起身奇怪道:「怎麼這麼快就下班了嗎?」
秋凝水拉著謝文東快步走去市局,出了院門才鬆口氣,說道:「剛才你說那麼大聲幹什麼?我是偷著跑出來的。」
謝文東沒說話,微笑的看著她。秋凝水不滿道:「看什麼看,沒見過有人『逃跑』嗎?」謝文東點頭笑道:「現在見過了。」
「你準備請我吃多少錢的飯?」「隨你高興。」「好!這是你說的。」
市中心的友好賓館在昆明是數一數二的五星級賓館。內部裝潢典雅氣派,輝煌大氣的琉璃燈將大廳照如白晝。踩在朱紅地毯上讓人有身在雲端的感覺。秋凝水拉著謝文東來到這裡,腦袋四下轉個不停,嘴裡不時歎道:「這裡真漂亮。」友好賓館自然很漂亮,但這裡的消費也很『漂亮』,不是一般的警察能來得起的地方。當然,有特殊渠道的警察例外。秋凝水沒有特殊渠道,她以前只是路過這裡,進來還是第一次。拉了拉謝文東的衣服,小心問道:「你不會沒錢算帳吧?」
謝文東呵呵一笑,說道:「政治部的人一般都很有錢。」這裡對於他來說沒什麼特殊,只是一間賓館,如果他願意,用錢買下這裡也能做到。秋凝水撇嘴看了看他,說道:「只是衣服土了一些。」謝文東身穿一身藏藍色的中山裝,時下穿這種衣服的人不多,甚至少見,西裝已經大張旗鼓的充斥中國的傳統服飾。謝文東淡然一笑道:「衣服只是衣服,適合自己,舒服就好。」
秋凝水笑道:「看不出你還很有個性嘛!吃過西餐嗎?」謝文東道:「我不是來自鄉下。」
秋凝水果然沒跟他客氣,消別人之費她也從來沒客氣過。而且上次謝文東將她綁在床上的情景她一直記在心中,現在機會難得,她準備把床上的『恥辱』吃回來。酒,要紅酒,路易十六。用她的話說,女人只有喝紅酒的時候才倍顯典雅優美。菜,要西餐,法國大餐。她說西餐很實惠,吃起來既文明又不會浪費。
謝文東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秋凝水,怎麼看也不覺得她典雅優美在哪裡,吃東西的時候吧唧嘴,喝酒時發出『吱吱』聲,惹來旁邊客人一道道詫異的目光。謝文東的臉皮夠厚,還是倍覺臉紅,和對面這位漂亮女警比起差距還真不小。他心中不覺想起彭玲,她和秋凝水同樣漂亮,也是警察,但吃飯的時候總是細嚼慢咽,溫文而雅觀,很容易讓人看出她是一位有理性的人,看彭玲吃飯其實也是一種享受。而秋凝水截然相反,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反而有股男兒氣,和她颯爽的性格很相像。
「我臉上長花了嗎?」秋凝水抬起頭,嘴裡還塞了不少東西,言語不清道:「你不吃飯一直盯著我幹什麼?」
謝文東回過神,歉然一笑道:「你讓我聯想起一位朋友,也是警察。」
秋凝水放下刀叉,將口中食物咽乾淨,問道:「也是女的嗎?」謝文東點頭。秋凝水突然關心起來,又問道:「漂亮嗎?」謝文東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思念,淡淡說道:「和你一樣漂亮。」
秋凝水一挑秀眉,問說:「她是你女朋友。」謝文東笑道:「我這人很挑剔,天下能令我心動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最。」
秋凝水聽後拿起餐巾胡亂的搽搽嘴,然後往桌子上一扔,說道:「不吃了!」
謝文東一楞,奇怪道:「你好像沒吃多少嘛,不是很餓嗎?」秋凝水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道:「現在沒胃口了。」謝文東搖搖頭,對於她的善變還是有些不適應,打個指響,叫來服務生算帳。
走出賓館,謝文東道:「我送你回家吧。」秋凝水語氣不善道:「我自己沒有腿嗎,還用你送我!」
謝文東一頭霧水,不知她在氣什麼,找了一輛的士,甩給司機五十快錢,對秋凝水說道:「算了,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路上注意點。」秋凝水一屁股坐在車內,探出頭來,大聲說道:「你真是豬頭!」
「你……」謝文東很想把她從車上揪出來狠狠打她的屁股,當他想付之行動時,的士已經開出好遠。無奈的搖搖頭,看著的士消失的方向,瞇眼道:「希望下回再見!」
等謝文東回去和三眼眾人匯合時,天已經大黑。晚上士兵輪流看守集裝箱,一夜倒也平安無事。這點是謝文東太小心,麻楓雖然知道謝文東他們下榻的地方,也知道集裝箱內東西的重要性,但他不敢動手。他畢竟是麻楓,而不是麻瘋,他不瘋,所以沒有膽子敢在省城和軍隊動手。在這方面,他比不上謝文東。後者只要覺得這樣做對自己有利,就是天王老子在他也敢動手。成大事不是只有一顆過人的頭腦就能一切搞定,膽量和魄力都是必不可少的。當然,沒有運氣,天才也只是個白癡。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略微打理一下開始上路。
雲南,風光迷人,景色如畫,不來這裡人是也不會知道祖國江山壯麗所在。公路兩旁巍峨的青山高高聳立雲端,迷霧妖嬈,仿如仙境。牧羊歌聲時有傳來,委婉而縹緲,難尋蹤跡。來時,眾人沒有心情欣賞路邊美境,回時,心情輕鬆下來,邊看著窗外邊連連感歎。三眼歎道:「等我老了的時候,就在這裡的山上蓋一間小屋,清清淡淡,也是一見美事。」
謝文東淡然一笑,舉目望向遠山,道:「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三眼精神一振,道:「我們不知能不能算是豪傑。」謝文東笑道:「豪傑的名單上一定不會有我們,但梟雄冊上,是一定不會少的。」
三眼嘿嘿一笑,說道:「梟雄也好,英雄也罷。能留下名字能讓人流傳下去就好。東哥,你想一想,如果百年後有人再提起我們的名字都會挑起大拇指,說一聲:好!好一群大壞蛋!哈哈,那也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
謝文東搖頭,若有所思道:「名,不重要。利,也沒什麼。結果更是虛無的東西,得到又能怎樣。我在乎的是過程,不是成功,在追逐成功的過程中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那才是人生的享受。回頭看看自己在黑暗中留下的腳印,那才是驕傲。」
三眼歎口氣,他的想法和謝文東不一樣,他更看中的是結果,過程怎樣沒什麼。但他不會說,一直以來,謝文東在三眼以及其他人的心中早已有神一樣的形象,他說的話,沒有人會反駁,他說可以的事,那就是真理。三眼輕聲道:「我跟隨東哥,是為了爭霸天下,是為了打下一塊咱們自己的江山。而且,天下也只有東哥才是唯一值得我去追隨的人。」
謝文東輕拍他的肩膀,真誠道:「江山對於我來說不重要,如果有一天我們真有了一片自己的江山,如果有一天你真想要,只要開口,我會毫不猶豫的送給你。因為,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更因為,你是我的兄弟。」
聽了這話,三眼心中一酸,心中的激動之情無法言表,緩緩的垂下頭,眼眶不覺濕潤,淚滴劃落在他的褲子上。好一會才將頭抬起,顫聲道:「東哥,三眼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跟隨在你的左右,能跟上你的腳步,能看到你的背影,這就足夠了,就算死我也會含笑。在你面前我永遠是最忠實的小兵,打起仗來,三眼永遠是你最勇猛的先鋒。」
謝文東歎了口氣,扶住他的肩膀,說道:「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也記住,我永遠都把你當作兄弟來看。」說完,謝文東轉頭看向窗外,陣陣山風吹過,吹亂了青草,也亂了他的黑髮。他像是對三眼又像是自語道:「強風吹來,草會低下頭。風過後,草又站直身子。人心如草,有些人可以重用而不可信,有些人可信而不可重用。」
車隊在盤山道中緩緩前行。一面是陡峭懸崖,一面的高峰峭壁,再有經驗的司機在這裡也不敢這裡輕易提速,公路上的一顆小石快都可以導致汽車滾落山崖。前面山邊轉彎處停有一輛白色麵包車,一個司機模樣的中年漢子站在車旁,一頭是汗的向車隊揮手。前面的汽車停下,裡面士兵探出頭,問道:「老兄,遇上麻煩了?」
中年司機急忙上前,遞了根煙,沒笑擠笑道:「可不是嘛!這破車又拋錨了,小兄弟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帶我一程。」說著話,掏出二百快錢直往士兵上衣口袋裡塞。士兵急忙將錢推了回去,不是他不想要,而是沒這個膽子,大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們長官看見了我怎麼辦。快,拿回去!」
司機一臉焦急,道:「小兄弟,我不是為難你,我是真有急事去城裡。您行行好,幫幫忙吧!」
士兵招架不住他的哀求,下了汽車,說道:「我去問問長官,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司機連連點頭道謝。士兵走到周魚轎車旁,輕敲了幾下窗戶,恭敬道:「中尉,前面有人汽車拋錨了,希望我們能帶他一段,您看行不行。」說完,還不忘加一句:「我看那人也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