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老同學被抓了
照說他如今早不在青基會「幫忙」了,該當好好管管自己分內的「學生思想」工作才對,老跑七嶺沖有點「不務正業」的意思。
柳俊才懶得理會這些規矩。實在他從心裡敬重易寒和張曉曼兩口子。這倆同學,在華南大學的時候,並不見得有多高尚,一到社會上,竟然表現出如此之高的道德品質,雖說帶有一點「憤世嫉俗」在裡頭,終歸還是很值得敬佩的。
九月初,七嶺沖中學的新校舍就已經選好地址,就在原學校的旁邊,反正也沒別的建築物,都是些農田,問題不是很大,鄉政斧也比較支持。預定一年之內建好新校舍,明年下半年新學期開學,老師同學們就能搬進新房子了。
這個事情在七嶺沖鄉算得一件大事,群眾都很高興,直誇騰飛公司和團省委辦了件大好事。
不料就在柳俊以為大功即將告成的時候,張曉曼急匆匆跑到團省委來找他了。那時候柳俊正呆在白楊的辦公室,兩個人湊一起嘀咕學校部明年的工作如何開展,張曉曼一頭就闖了進來。
團省委辦公條件一般,柳俊這個正科級副部長原本是和另一位副部長在同一間辦公室辦公,不久前那位副部長調離,柳俊成了學校部唯一的副部長,自也老實不客氣「獨霸」了這間辦公室。
不過很多時候,柳衙內都是膩在白楊的辦公室不肯走的。眼下他正經是白楊的副手,而且是唯一的副手,呆在頂頭上司的辦公室貌似有很充足的理由。
至於柳俊同志到底是何居心,卻是不得而知了。
張曉曼慌慌張張闖進來,把白楊和柳俊都嚇了一跳。
「柳俊,不……不好了,易寒……易寒被公安局抓起來了……」
「什麼?」
柳俊一時沒回過神來。
「易寒被公安局抓起來了!」
張曉曼又急急說了一遍,帶著哭腔,淚水在眼裡直打轉。
「曉曼,別急,天塌不下來……先坐下,慢慢說。」
柳俊忙安慰張曉曼。
白楊站了起來,先就給張曉曼倒了一杯茶水,這才問道:「小俊,這是……」
「張曉曼,華南大學的同學。老家是寶州市的,現在寧北縣七嶺沖鄉黨委辦做秘書。」
柳俊簡單給白楊說明了一下。
「曉曼,這是我們學校部的一把手,白楊白部長。」
張曉曼趕緊起身,朝白楊微微鞠躬:「白部長,您好!」
白楊微笑點頭:「你好。」
「曉曼,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柳俊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很沉穩地說道。這種沉穩的氣度,很能感染人,原本還驚慌失措的張曉曼,馬上就鎮定下來。
「嗯,是這樣的,騰飛公司不是一共撥了三十五萬過來嗎?是在縣財政局的賬上的,後來就轉到了教委的賬上,學校打基腳的時候,撥了十萬下來,第一層快竣工了,錢用完了。學校打了報告向教委要求繼續撥款十萬,教委只撥了五萬下來。說是其餘的款子,要等開年之後才撥。學校做了計劃的,要趕在明年四五月份竣工,經過一個三伏天之後,下學期開學就用得上了。現在教委不撥款,工程就要停下來,明年四五月份就沒辦法竣工了。白部長,柳俊,你們也都知道的,新房子濕氣重,不經過一個三伏天好好曬一曬,住進去容易得風濕,孩子們都還小呢……」
白楊和柳俊便一齊點頭。
七嶺沖中學採用的還是傳統建築方式,不是後世盛行的模塊澆注方式。新校舍落成之後經過一個三伏天暴曬,確實是很有好處。
「這很正確啊。」
柳俊說道。
「本來就正確。易寒就和教委的人講道理,不想那個財務科長就是不答應,還跟易寒說,建學校也不是教委一家的事情,七嶺沖鄉政斧,也該撥點款,要是還不夠,學生家長們,學校的老師們,都可以捐款嘛,為什麼全都要教委撥款?」
張曉曼喝了口水,氣憤地說道。
柳俊頓時大怒:「這是什麼屁話?這個款子,又不是教委撥的,都是騰飛公司捐贈,怎麼現在反倒成了教委的錢了?」
白楊淡淡道:「雁過拔毛,本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柳俊冷冷道:「一共三十五萬,這才撥下來十五萬,截留了二十萬,可不是雁過拔毛,他們這是把毛給了七嶺沖,把雁留下來了。」
白楊不禁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那www.tianyashuku.com易寒怎麼會被公安局抓呢?」
「嗨,他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場就和教委那個科長吵了起來。那個科長就往外推他,兩個人就打起來了,後來就來了好些人勸架……說是勸架,其實是幫偏,幾個人打易寒一個。易寒急了,拿起一個開水瓶砸到那個科長身上,結果把那個人燙了……」
「這麼著,公安局就把易寒抓了?」
柳俊低沉地問道。
「嗯……那個科長現在還躺在醫院呢,說是要交三千塊的住院費!還說要告易寒故意傷害,判他的刑……」
張曉曼說著,淚水又湧了上來。
「很好嘛,寧北縣公檢法三家,都是他教委開的了!」
柳俊冷冷說道,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望了白楊一眼。
「你去吧!」
白楊明白柳俊的意思,輕輕說道。
「嗯!」
「把情況都瞭解清楚,不要隨便下結論。」
白楊又加了一句。
本來柳俊行事穩健,白楊是很放心的,不過她也看出來,許是同情老同學的遭遇,柳俊似乎比較激動。雖說寧北縣是在大寧市的管轄之下,市委書記的公子親自出馬,這事該當沒什麼難度。但是柳俊如果很衝動地處理,怕會留下話柄。
他如今已經踏入處級幹部行列,而且是全省最年輕的副處級(儘管只是享受待遇),可以說時時刻刻處於風口浪尖之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若叫人背後說一聲「仗勢欺人」就不大好了。
「易寒是縣局拘的,還是哪個派出所拘的?」
柳俊問張曉曼。
「嗯,縣局吧。我不大清楚,得到消息頭都暈了,直接就跑到你這裡來了……」
張曉曼可憐兮兮地道。
柳俊點點頭,抓起電話給程新建撥過去。
「程哥,是我。有個事情要麻煩你……嗯,你在辦公室等我,我馬上過來。」
柳俊打完電話,給白楊招呼一聲,開車直奔大寧市公安局。
程新建自然是在辦公室恭候俊少大駕光臨。
柳俊一進門,這位還是老規矩,先就瞄了他身邊的女子一眼,立馬就斷定張曉曼不可能是俊少的什麼人。俊少身邊的女人,就沒有一個不是漂亮非常的。
「呵呵,小俊,什麼事要勞動你的大駕,電話裡吩咐一聲不就得了?」
程新建樂呵呵的,忙著泡茶敬煙。
對柳俊,程新建現在是越來越佩服了。畢業不到半年,連升兩級,小小的副科長眨眼之間就成了最年輕的處干,也太能耐了吧?
自己可是年近不惑才熬到副處的。
儘管這裡面肯定有柳書記的原因,但那麼多衙內,級別上得這麼快的,絕對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個事情,電話裡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寧北縣公安局把我的同學拘了。」
柳俊氣哼哼的道。
「啊?」
程新建很是詫異。
柳俊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和他說了一遍。
程新建倒並不如何生氣,畢竟易寒不是他的什麼人。他久在基層,對這些縣一級小衙門的所謂手段,清楚得緊。今天這個易寒也就是運氣好,湊巧有柳俊這麼個講義氣肯幫忙的同學,不然這個官司估計可能真的吃定了。
「呵呵,還有這種事?我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程新建見柳俊並沒有吩咐立即放人,言語間也就很注意掌握火候。
張曉曼這個時候已經安下心來。她從未與高層打過交道,參加工作以後,除了上次在高新區偶然與柳晉才見過一次面,所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區裡的書記。因此上對於一個市委書記的公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心裡沒底。但是柳俊直接帶他來大寧市公安局,程新建辦公室外「副局長」的牌子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個電話就能叫市局的副局長乖乖在辦公室坐等,易寒這個事情,該當是小菜一碟才對。
程新建直接將電話打到了寧北縣局,那邊先是回復不大清楚,又不敢怠慢程局,說是馬上給問問,大約十來分鐘之後,電話打了回來,聲稱是有這麼回事,易寒涉嫌「故意傷人」,是縣局直接拘的人,眼下押在縣局拘留所。
程新建「嗯嗯」地應著,朝柳俊望過來。
柳俊皺起眉頭:「拘留所那個地方,不是人呆的,不要把人打壞了。」
易寒得罪的是教委的科長,也不知道那人能耐如何,不管怎麼說要算是寧北縣城的地頭蛇,萬一透過點什麼關係,叫拘留所那幫流氓地痞給易寒找點麻煩,易寒吃的苦頭就大了。
這麼一個恪盡職守的「先生」,切不可叫人受這般屈辱。
程新建會意,馬上在電話裡說道:「這個事情,要好好調查清楚,不能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能放縱一個壞人。你們要切實保證當事人的人身安全!」
那邊唯唯諾諾應承下來。
柳俊這才稍稍安心。
程新建放下電話,眼望柳俊,等他示下,用眼神徵詢柳俊的意見,是不是要叫縣局先放人?
柳俊想起白楊的叮囑,覺得在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完全搞清楚之前,還是不要擅自「以權壓人」比較好,只要易寒犯的事情確實不嚴重,自能還他一個公道。
程新建這個電話打過,至少易寒的皮肉之苦是不會吃了。
「曉曼,走吧,我們去看看易寒,瞭解清楚情況再說。」
「哎……」
張曉曼忙即起身。
「小俊,要不要我一起去一趟?」
程新建問道。
柳俊想了想,搖搖頭:「暫時不必要吧。不要搞得滿城風雨的。」
程新建笑道:「也不會搞得滿城風雨,我穿便裝就是了。沒有必要我就不說話。」
他對基層公安機關辦案的風格知之甚稔,不要到時候衝撞了俊少,反倒節外生枝,搞出事端來。
柳俊見他意誠,也便不再阻攔,微笑著點了點頭。
……趕到寧北縣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柳俊和張曉曼直接去縣拘留所見易寒。拘留所離縣公安局還有段距離,建在縣城北面的一座小山包上。
在拘留所的辦公室,先就見到了易寒的父母,都是五十歲出頭年紀,頭髮花白,衣著打扮倒也齊整,畢竟是大寧市區的人。
張曉曼叫了聲「爸爸媽媽」,眼淚終於淌了下來。
「曉曼,他們不讓我們見易寒啊……」
易寒的媽媽也哭出聲來。
「不會吧,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怎麼連人都不讓見?」
張曉曼便氣憤起來。
辦公室的一個年輕警察聞言「嗤」地一笑,神態極是輕蔑。
「好大的口氣!你說事情不大就事情不大?拿開水潑人,那是嚴重傷害他人身體,受害人現在都還在醫院躺著呢。我跟你們說,別在這蘑菇了,趕緊去醫院交醫藥費吧。給受害人好好賠禮道歉,求得人家原諒,這事還好辦一點,不然麻煩就大了。」
柳俊眉頭一皺:「我們大老遠從大寧市趕過來,見一下面總可以吧?」
年輕警察瞥他一眼,見這小子背負雙手,神情傲岸,先就心中不喜,冷笑道:「案情尚未調查清楚,不能隨便和當事人會面。」
這還是看在柳俊氣度不凡的份上,沒有說太難聽的話。
柳俊懶得和他多說,瞥了程新建一眼。
程副局長二話不說,掏出工作證來,遞到了那個警察手頭。
年輕警察大咧咧地接了過去,打開來瞄一眼,臉色驟變,屁股底下就像是裝了彈簧一般,直跳起來,「啪」地打了個立正,敬禮道:「局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