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穿著淺白色的制服，端坐煮茶，動作優雅。

語後添情的服務員，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年紀不大，但也不小，總在二十四五歲至三十歲之間，有成熟女子的風韻，無中年婦女的臃腫；有青春少女的明媚，無不明世故的懵懂。身材長相雖然不算是個個上佳，氣質都非常之好。一舉一動，恬靜宜人。

一時之間，茶室裡只有輕微的器具碰撞之聲，三位客人都不說話。

眼見得李惠臉色變幻，靳有為笑了笑，說道：「柳俊，這地方環境優雅，清靜宜人，果然不錯……」

柳俊淡然一笑。

靳公子這是怕冷了場。其實靳有為這小子，喜歡的是推杯換盞的熱鬧，燈紅酒綠的糜爛。坐在這個茶室裡，渾身都有點不大對勁。

果然，接下來一句話，就露出了靳公子的「本色」。

「哎，我說柳俊，李哥，你倆就不要這麼板著了行不？我都快悶死了，要不，叫幾個小姐來逗逗樂子？」

「叮」的一聲脆響，似乎是服務員的手輕輕一抖，碰到了什麼器具。一雙妙目，有意無意的在靳有為臉上掃過。

來語後添情的客人，有不少都是大款。平曰裡紙醉金迷，什麼破事都幹過。但到了這裡，一般都會變得風雅起來，最少也會「附庸風雅」，以便顯示自己身份高貴。如同靳公子這般，公然要叫小姐來逗樂子的，還真是不多見。瞧這位衣冠楚楚，長相也不是特別的粗魯，怎會如此「下里巴人」？

柳俊笑道：「靳有為，你既然約我到這裡來，難道就不知道語後添情的規矩，不許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呸！到底是老闆大，還是客人大啊？我是來花錢的，愛咋整就咋整！」

靳公子不樂意了。

柳俊知道他又犯渾了。約了柳俊來這裡，焉能不知這是誰罩著的地盤？若不是背後杵著個邱晴川，這個語後添情也支撐不了這麼大的場面。只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哎，我真叫了啊……」靳有為掏出手機來，嚷嚷道：「我知道他這裡規矩大，小姐們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咱去別的地方叫總可以吧！」

服務員再次望了靳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柳俊微笑道：「那你試試看吧！不要待會被保安扔出去！」

李惠就瞪大了眼睛。

合著在a省，還有人敢把靳公子扔出去？什麼保安膽子這麼肥啊！

誰知靳有為竟真的收起了手機，嘀咕道：「假惺惺……最受不了你們這些假正經的傢伙！得，往後，還是去賀鑫昌那裡好了。」

李惠吃驚更甚，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敢情這個茶樓後面的背景，也是深不可測的，連靳公子都這般忌憚！

服務員煮好了茶，給三位客人斟上黃澄澄的茶水，輕聲說道：「客人，請用茶！」

靳有為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擺了擺手說道：「你出去，我們要說話！」

服務員再給靳有為添滿茶水，這才站起身來，朝客人們微微鞠躬，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碰到這種俗人，柳書記也莫可奈何，只得搖了搖頭。

「哎，柳俊，大家都是朋友，你今天能來，就是給我面子，玉西機電總公司那事，你說個章程吧！」

靳有為大咧咧的說道。

柳俊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淡淡說道：「該抓的抓，該撤的撤，一切推倒重來，我會派人去接管！」

李惠的眼睛就瞇縫了起來。照柳俊這個說法，就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了。他李惠以前說了的，全都不算。這個巴掌，甩得清脆！

靳有為瞥了一眼李惠，又轉向柳俊，嬉皮笑臉的說道：「柳俊，這話硬是要得！行，依你的，一切推倒重來，都是你說了算。該撤的撤，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就是……這個該抓的抓，能不能區別對待？」

李惠看上去依舊是不動聲色，實則耳朵已經豎了起來。他如今也知道，機電公司的情況，壓根就不是尚越當初說的那樣「乾淨」，存在很大的問題。不過李惠還是想保一保尚越，非為尚越是他的老鄉，而是為了李大市長的面子。

任誰都知道，尚越和他李惠關係不錯。倘若連尚越都保不住，今後李市長的威信就很成問題了。

李惠也承認，柳俊很厲害。但這裡終歸是a省，他終歸是靳秀實的秘書，官場上的潛規則，還是要講究一下的吧？也不能因為你柳俊是衙內，就由著姓子胡來，誰的賬都不賣！

柳俊抓起靳有為面前的香煙，點上一支，身子往後一靠，不冷不熱地說道：「怎麼，靳公子又想做說客？我說，你交些好一點的朋友行不行？尚越到機電公司四年，機電公司虧www.tianyashuku.com損兩千多萬，就這，他還不思悔改，夥同梁亮這樣的流氓惡霸，巧取豪奪，瓜分國家資產！這種人，哪一點值得你給他求情？」

靳有為就有點訕訕的，說道：「怎麼說，人家也做了二十幾年幹部，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嘛……」

「胡說八道！他有什麼苦勞？整個一蛀蟲！這樣的傢伙，不殺他已經是寬大的了！」

柳俊不屑地說道。

柳俊就這樣和靳有為說話？

李惠驚訝地看到，靳有為竟然一點不悅的表示都沒有，只是端著茶杯沉吟不語，良久才說道：「那麼，這事由市政斧出面處理，行不行？畢竟機電公司是市工業局代管的……」

「行！但必須照我的章程來，一個環節都不許走樣！」

……市政斧常務會議上，常務副市長李惠出人意料的提出了整頓玉西機電總公司的議案。

「同志們，根據調查，玉西機電總公司存在很嚴重的問題，在股份制改造中，公司個別負責人與社會上的不法商人相互勾結，嚴重低估國有資產，鑽法律和文件的空子，肆意侵吞國有資產，中飽私囊……同志們，蛀蟲啊！機電公司出了大蛀蟲！對於這樣的行為，作為玉西機電總公司的上級主管部門，市政斧決不能坐視不管！因此，我建議，立即著手對玉西機電總公司進行整頓，正在進行的股份制改造，立即停止，所有財產，包括動產和不動產，一律凍結！」

李惠市長語氣沉重地說道。

這番話一說出來，與會諸人臉上神色各異。

參加常務會議的各職能部門一把手，是目瞪口呆。前不久不都搞了全面調查嗎？玉西機電總公司很「乾淨」，絲毫沒有問題嘛，怎麼轉眼之間，就全變了，變成蛀蟲了！

這個戲法當真變得有意思。

副市長鍾永明和市工業局長則是臉色發白。

李市長這是怎麼啦，怎麼和柳俊一個腔調了？

崔福誠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之意。不知天高地厚，硬要和柳俊對著幹，現在知道錯了吧？自己打自己的臉！

對於李惠這個明顯屬於丁系的常務副市長，崔福誠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戒備之心。眼見得李惠吃癟，崔福誠自然是十分樂意的。杜文若倒台之後，李惠剛剛履新，暫時摸不清底細，崔福誠充分利用這個時間差，在市政斧玩起了「乾坤大挪移」，如今已經基本確立了作為市長的權威。不過李惠身為省委書記的前任秘書，崔福誠多少有些顧忌。不料柳俊這麼快就甩了李惠一巴掌，李惠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乖乖出面為柳俊搖旗吶喊。

既打壓了李惠，又不用自己出面得罪人，崔福誠很愜意！

只是崔福誠不知道，這個「自己打臉」的待遇，還是經過靳有為親自出面運作才掙來的。不然的話，就該是柳俊直接將巴掌甩在李惠臉上了。

李惠發言之後，部分與會人員紛紛隨聲附和。大家都知道，機電公司老總尚越，是李市長的黨校同學加老鄉，關係不錯。如今李市長為了國家利益，「大義滅親」，果然是人民的好公僕。

「市長，您的看法呢？」

李惠苦澀地嚥下一口口水，面向高踞主位的崔福誠，強打精神問道。

崔福誠微微一笑，說道：「原則上，我贊同李惠同志的意見，對於這些[***]分子，堅決打擊不手軟。況且，機電總公司是我們市裡的骨幹國企，這個股份制改造，一定要謹慎推行，既要對公司有利，又要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這一塊是李惠同志分管的，就由李惠同志牽頭，鍾永明同志輔助，從市工業局和其他相關部門抽調精幹人員，組成一個專門的整改小組，立即進駐機電總公司，進行整頓！」

崔福誠如此安排，總算是全了李惠最後一點面子。李惠向崔福誠點頭致意，表示對崔福誠支持的感謝！

然而崔福誠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李惠同志，市委分工，這一塊工作由柳俊書記主管，這個整改工作，一定要及時向柳書記匯報，聽取他的指示！」

李惠臉色臉色平靜，朝著崔福誠點了一下腦袋。

崔福誠話裡的意思，明白無誤地將他李惠和鍾永明當成了柳俊的下屬。可是當此之時，李惠竟然並無不悅之色，似乎很是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