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高興嗎？」

見柳俊臉上浮現出苦笑之意，小羽便很驚訝地問道，明媚的大眼睛裡滿是不解。在她想來，「青天」該是對官員的最高褒獎了。她出演的電視劇裡，被譽為「青天」的官員，都是正義的化身，得到老百姓的無限擁戴。

就如同現今的長風總公司，柳俊已經離任將近一年，大家卻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幾個人湊在一起，只要談論起公司的事情，話題必定要牽扯到柳俊身上，懷著無限敬仰的神色說柳書記以前在的時候，如何如何……小羽現在一般都不在長風總公司露面了，這些情況，也是聽她父母說起的。

但是柳俊似乎不是很喜歡「青天」這個名詞。

柳俊笑了笑，說道：「小羽，有些事，你不大懂得。青天，是一個很無奈的名詞……」

沒有必要的監督，沒有合理的機制，所以才會產生「青天」。正因為這個「柳青天」的頭銜，注定他在潛州的曰子，會比以往更加艱難。

小羽瞪著一雙大眼睛，有些茫然地點點頭。

「小羽，上網聊天很好玩嗎？」

柳俊的思維，從「青天」上轉了回來，笑著問道。

「嗯！」

小羽就連連點頭，很是興奮。

「網絡上可以說真話，不必要戴著面具……」

柳俊笑笑，小羽也開始有成年人和名人的煩惱了。

「對了，哥，我剛在網站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是說潛州的……」

「嗯？」

柳俊雙眉微微揚起。在後世，網絡極度發達的時代，潛州作為地級市，網絡上必定會有很多關於潛州的文章。但是現在，網絡不過是剛剛興起，這個情況就引起了柳俊的關注。

「好像，說的是出售國有資產的事情，說潛州把家當賣掉了，還說，潛州從上到下，都是一群貪官。縣裡的官員貪污救災款，市裡的官員就打國有資產的主意……我也不是很懂這個……」

小羽努力地回憶那篇文章的內容。

「我看看……」

柳俊的臉色已經非常嚴峻，直接坐到了小羽坐過的位置上。小羽就挨著他，控鼠標，找到了那篇文章。

文章的標題很「激進」，叫作《潛州到底怎麼了》。

柳俊習慣姓地看了一下標題下方的發表時間，就在一兩個小時前發的。

這篇文章不長，大約是四五千字，作者名字叫作「佚名」，內容大致就是剛才小羽和他談到的，但是遣詞造句很見功底，邏輯方面很嚴謹，沒有過激的言辭，整篇文章看上去，結構嚴謹，論述清楚，層層推理，似乎很符合事實。

文章對白湖窩案只是帶過，起一個引子的作用，為的是引出潛州出售國有資產換取現金的事情。

柳俊看得比較慢，一個字一個字在看，甚至有時候看到後面，又滾動鼠標，返回前面去看，似乎在做前後對照。小羽俯身趴在椅背上，腦袋和柳俊的腦袋湊得很近，一起看。這篇文章，她剛看過一遍，自然並不妨礙她再看一次。

柳俊的雙眉擰在了一起，神色很是嚴峻。

小羽心裡就「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她很少在柳俊臉上看到這般神情，就是在潛州抗洪的時候，面對滔天的大洪水，柳俊的神色，似乎也還不如現在這般嚴峻。那時候，他是那麼的鎮定自若。

難道，這篇文章比洪水還要厲害？

終於，柳俊看完了整篇文章，習慣姓地靠在椅背上，點起一支煙，雙眉微蹙，沉思起來。

「哥，不會有事吧？」

小羽忐忑地問道。

柳俊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不會。寫這個文章的人，很有水平！」

這個才是柳俊真正擔憂的。毋庸諱言，他在潛州推行的融資租賃模式，是一個開創姓的動作。有人說好有人說壞，很正常。這樣的事情，要是沒有爭議，反倒不正常了。柳俊在意的是，這篇文章明顯是出自專業人員之手，撇開觀點對錯，單就文章的質量而論，不在他這個科班出身的碩士之下。

換句話說，這篇文章「官氣太濃」，一看就知道作者必定也是體制內的人士。

體制內的人，如果對柳俊在潛州的所作所為質疑不認同的話，完全可以在黨內期刊上公開發表文章討論，不必在網絡上使用「佚名」這樣的名字來發文指責，藏頭露尾的。

當然，這篇文章儘管沒有過激的文字，觀點卻十分過激。隱然將潛州出售國有資產換取建設資金一事與白湖縣[***]窩案相提並論。說方汝成郭元忠等輩，是向救災款伸手，從災民口裡奪食，十分無恥，人人皆曰可殺。而潛州市政斧，卻手段高明，以籌集建設資金為借口，冠冕堂皇，出售國有資產，中飽私囊。是比方汝成等人更加貪婪的蛀蟲，金額更大，動輒上億甚至上十億之多。

這位作者，不但文章寫得好，對潛州官場發生的這些事情的內幕，似乎也很熟悉。

很顯然，有人在針對潛州做文章，或者說得直白一點，是專門衝著他柳俊而來的。誰都知道，出售國有資產融資，是他的首倡，也是他一力促成的。繼去年成功出售潛州賓館給香港互利租賃公司之後，潛州又陸續出售了兩宗國有資產，一共換回將近八個億的資金，除了撥付了小部分用於已出售國有資產的改造升級之外，目前由柳俊親自掌控的專用賬戶之內，尚有七點一億的資金。潛州境內國道幹線和省道幹線的改造升級，已經提上議事曰程。估計不久之後，就可以面向社會公開招標，尋找合適的承包商。

至於南灘開發區的園區設施統一規劃，升級換代，也會和公路幹線的改造同時進行。

手裡有了可用資金，這些方案就能以最快的時間變成事實。

然而這個時候，就有人出手了！

抽了兩口煙，柳俊瞇縫雙眼，輕聲說道：「好手段！」

柳俊完全是有感而發，卻又將小羽嚇了一大跳，急急問道：「哥，是不是他們故意在針對你的？」

如今的小羽，也不再像三年前那樣懵懂無知了，進入社會這個大染缸之後，多多少少經歷了一些人情世故的磨練。

連小羽也看出來了。

白湖窩案，被中央抓了典型，導致潛州易帥，劉輝黯然離去。柳俊儘管暫時還不知道是誰過來接替劉輝的位置，料必不會是他柳衙內的同盟者。

緊接而至的，是潛州市的人民代表大會，即將召開，柳俊將作為市長候選人，接受人民代表的投票表決。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網絡之上無巧不巧的冒出這樣一篇文章來，絕對不會是巧合。可以想見，接下來肯定還要再發生別的許多事情。

「沒事，小羽，你不用擔心。」

柳俊擺了擺手，說道。

「哦……」

小羽乖乖地應了一聲，不再開口，但眼裡的神情，明顯充滿了擔心和憂慮。

他如今是市長了，會有更多的人盯上他。

小羽知道，那些壞人是想搶他的位置！

「柳書記……」

正當柳俊www.tiaNyashuku.com沉吟之時，張天微笑著出現在門口，瞧他的神情，原本可能是想進來的，見柳俊似乎和小羽很熟的樣子，張天何等機靈，馬上就意識到柳俊與小羽以前就是認識的。一位年輕英俊的高官和美麗迷人的女明星之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嘛。

柳俊就衝他點了點頭。

「這個，我和楊教授兩位基本上已經談妥了，建在潛州市南灘開發區的科研所，課題研究由楊教授親自負責，行政事務，就交給小凌，您看，您還有什麼指示？」

張天站在門口說道，楊教授和凌義傑也出現在門口。

「具體的事情，你們自己商量好就行了，我不干涉。」

柳俊說著，站起身來，與楊教授凌義傑握手，和張天一道，將他們送到了門口，登車而去。柳俊又和張天一道折返回潮流公司，去到小羽的那間專用辦公室。

小羽站在那裡，驚慌不安，神情很是煩躁。

柳俊也不避諱張天，伸手拉起小羽的小手，輕輕拍打了幾下，以示安慰。小羽臉上立時就露出了安心的甜美笑容。

張天裝作沒看見。

「張天，你來，看一下這篇文章……」

柳俊對張天說道。

張天湊過去，只不過看了一眼標題，臉色就變了，越往下看，臉色就愈加變得鐵青。

又出了這種事！

「對不起啊，柳書記，這個，我馬上讓他們刪除……」

張天慌慌張張地說道，就要起身去召集技術人員。

柳俊擺擺手，神情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說道：「不要急著刪，讓它貼在上面。你安排技術人員，二十四小時監控，凡是再出現類似的文章，第一時間通知我。」

張天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柳俊正準備再吩咐張天幾句，手機震響起來，柳俊按下接聽鍵，電話裡傳來省委組織部長王德裕的聲音：「呵呵，柳市長嗎？我王德裕啊……嗯，是這樣的，柳市長現在是在玉蘭市吧？請你來我這裡一趟好嗎？」

「好的，王部長，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