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智勇召開市政斧常務會議的議題，是要商討關於進一步加大清理整頓無證礦企。這也是市委一二號領導上回在江城市定下來的調子。

但是在實際的執行中，遇到了重重的阻擾，進展十分不理想，甚至還落後於臨近幾個縣的進度。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因為廖氏化工有限公司就建在江城市境內。因為圍堵事件，廖大衛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上過山了，一直住在迎賓閣，用電話遙控指揮廖氏化工的運作。

這個動作，本身就很說明問題。

廖大衛對自己的人身安全，沒有信心。

也不怪這個美籍華人怕死，市長腦袋上挨了一石頭，幕後主使人到現在還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不是？地頭蛇如此遭遇，廖大衛何得不緊張？

這是在打鳳智勇的臉。

所以在市政斧常務會議上，鳳智勇的臉色很不好看，盯著礦產局長莫小兵說道：「莫局長，為什麼五成礦業公司，還沒有查封？」

所謂五成礦業公司，在黃花山礦區也要算一個名聲比較大的民營礦業公司。規模在諸多的民營礦業公司之中，首屈一指，甚至比一些小型的國有礦企的規模還要大。而五成礦業公司的老闆連五成，也是江城市的名人。據說很多年前，是一個撈偏門的混混出身，後來不知道怎麼發了財，人模狗樣的抖了起來。在江城市，擁有許多的產業，酒店、ktv、洗浴城等等，開了不少。幾年前又看上了開礦這個行當，在黃花山礦區搞起了這個五成礦業公司。

這個五成礦業公司成立之初，就是一個無證開採的企業，與那些盜采團伙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唯一不同的是，盜采團伙的盜採行為，是比較隱蔽的，五成礦業公司的盜採行為，則是光明正大。

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一個政斧的執法部門，真正去監管過五成礦業公司。

這在國內，其實是一種十分正常的現象。

不合理，更不合法，但它偏偏就到處都存在著！

鳳智勇很懷疑，上次的圍堵事件，背後就是連五成的推手。五成礦業公司不但在黃花山礦區的民營企業之中，是龍頭老大，就是很多地頭蛇搞的盜采團伙，也不敢與五成礦業公司放對。

在地頭蛇之中，更講究實力。

你們盡可以去跟別人耍橫，但千萬不要把這一招用到五成礦業身上。不然，連五哥會讓你後悔一輩子。連五成的心狠手辣，在江城市可是出了名的。

只是鳳智勇儘管懷疑，卻拿不出證據來。嚴格來說，是江城市公安局拿不出證據。這個事情，令得鳳智勇十分憋氣。連五成的勢力，難道當真大到了如此地步，可以左右市局辦案？

鳳智勇不好催促公安局。

畢竟在這個案子裡，他鳳市長是「受害人」。如果催得太急了，不免要叫人心裡誤會。

蘇延光倒是召集市局的辦案幹警開過幾次會，聽取了案情進展匯報，做了嚴厲的指示。不過實際效果，依舊是很不理想。

鳳智勇不好催促公安局，但催促礦產局，則是名正言順的。

五成礦業公司就是一個明目張膽的盜采團伙嘛！

莫小兵在鳳智勇的逼視之下，有些慌亂，囁嚅著說道：「市長，這個，五成礦業公司的情況，您也知道的，比較複雜啊……」

鳳智勇嚴厲地說道：「有什麼複雜的？市裡早就形成了決議，無證開採和證件不齊的民營礦企，一律限期查封！其他很多無證開採的企業，都已經查封了，為什麼五成礦業公司就可以例外？」

莫小兵腦袋上開始冒汗，避開鳳智勇的眼神，小聲說道：「五成礦業公司正在補辦相關的手續……」

「什麼？」

鳳智勇簡直要氣暈了。

這個時候補辦手續，明擺著要與市裡對著幹嘛！

「誰批准他們補辦手續的？」

鳳智勇幾乎是朝著莫小兵怒吼了。

莫小兵渾身冷汗悠忽冒了出來，躲閃著鳳智勇憤怒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朝著坐在鳳智勇左首的常務副市長王海望了一眼。

王海打了個哈哈，說道：「鳳市長不要生氣，礦產局同意五成礦業公司補辦手續，我想這也是符合程序的嘛……」

王海自從到任之後，無論公開還是私下場合，均是稱呼鳳智勇為「鳳市長」，而不是按照慣例，稱呼鳳智勇為「市長」。這小小的一字之差，其實是很有講究的。

依照官場慣例，一般只有稱呼副市長，才會在前面加姓，以示區別。像鳳智勇這樣的正職市長，通常大家都會省略前面的姓氏，直接稱呼市長，也有表示親近之意。

但王海堅持稱「鳳市長」，就是在模糊這個概念，讓大家在感覺上，將鳳市長與王市長或者其他某市長並列。

鳳智勇氣不打一處來，轉向王海，冷哼道：「符合程序？符合什麼程序？他們五成礦業公司都開了好些年了，早不辦手續晚不辦手續，偏偏要在全市大整頓的時候補辦手續，簡直胡鬧。這是明目張膽的與市裡的決議對著幹！如果五成礦業能補辦手續，其他無證開採的礦業公司，甚至地下的盜采團伙，是不是也都能補辦手續？那麼我們這次的整頓行動，還怎麼開展下去？」

見鳳智勇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王海也並不生氣，依舊微笑著說道：「鳳市長，我想這個應該區別對待。首先，五成礦業公司和一般民營礦業公司是不同的，與那些地下的盜采團伙，更加有區別。五成礦業公司的規模很大，甚至比一般的國有礦企的規模還大，有數百上千的工人，依靠五成礦業公司生活。對這樣的大型民營企業，我們還是要予以保護的。如果僅僅只是採取粗暴的手法，一封了事，那麼五成礦業的上千工人，馬上就失去了生活來源。我們怎麼安置這些職工呢？」

王海邊說，邊用眼神緩緩掃視與會的人員。

別看王海沒有多少治理地方的能力，在這些官樣文章之上，功力頗深，很得為官者的精髓。大家見王市長的目光掃視過來，情不自禁地向王市長微笑致意，無形之中，王市長的威信就建立了起來。

除了這個官樣文章做得好，王海還有一個長處，就是理論水平很高，說話一套一套的，叫人很難辯駁。而且一般情況下，王海從不胡亂發火，總是臉帶微笑，不慌不忙。

說起來，這也是在信訪辦歷練出來的水平。

面對那些鍥而不捨的上訪者，王海有時候能耐下姓子，和人家蘑菇一整天，不溫不火的，直到將上訪者磨得沒有一絲脾氣。

在官場上人看來，這也是一種很了不得的本事。王市長往往將你推到了牆上下不來，你還偏偏不能對他惡語相向。

沒看到人家王市長笑瞇瞇的嗎？

你要發火，就是你的涵養不夠了！

鳳智勇陰沉著臉，冷淡地說道：「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難道封了五成礦業公司，這些職工就餓死了不成？以前沒有五成礦業公司的時候，這些人就不生活了？」

「呵呵，話也不能這麼說的，鳳市長。既然現在這些工人已經在五成礦業公司工作，這個就是我們必須要考慮的問題。整頓礦區的開採秩序，是為了安定團www.tIanyashuku.com結的大局面出發，那麼安置好這些工人，也是安定團結的大局需要，所以，要慎重！」

眼見王海侃侃而談，儼然與鳳智勇比肩，另一位副市長老吳看不下去了。吳市長是鳳智勇的嫡系親信，老早就看不慣王海的陰險。

「王市長，這些大道理，用不著在這裡講了。整頓無證礦企，是市裡的既定方針，韓書記和柳市長都一再強調的。現在臨近的幾個縣，整頓活動都開展得有聲有色，進度在我們江城市的前面。我們卻拖拖拉拉的，現在竟然還搞出個補辦手續來，簡直就是亂彈琴嘛！莫局長，你們礦產局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和市裡的決定對著干呢？市裡追究下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吳市長聲色俱厲地說道。

王海臉色微微一沉，隨即又臉帶微笑，說道：「吳市長，大道理還是要講一講的。其實這也是一種辯證的關係。我認為，給五成礦業等幾個規模較大的民營企業，補辦相關手續，正是為了更好的配合這次的整頓行動。我們整頓礦企的目的是什麼？就是規範礦區的開採秩序嘛！關鍵是要有序開採。只要達到了這個目的，方法方面，是可以變通的。給幾個規模較大的民企補辦手續，規範他們的行為，納入我們的正常監管，我想比一味的查封要更有效果。還能保住上千工人的飯碗，同時也為我市增加利稅收入，一舉數得，有什麼不好呢？」

吳市長還待要反駁，鳳智勇擺了擺手，很冷淡地說道：「王海同志，今天的市政斧常務會議，不是座談會。我們不必在這裡討論不相干的問題。韓書記和柳市長的指示，必須要貫徹落實，這個不能打折扣。莫小兵同志，礦產局必須立即執行市裡的決議。如果再有陽奉陰違的行為，一切後果，由你承擔！」

莫小兵渾身一震，剛剛平息一點的冷汗，又呼地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