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沒有在首都多所停留，次曰便趕回了a省。飛機到達玉蘭市，靳有為前來接機。隨後豪華奔馳車就開進了省委常委院一號樓。

春暖花開的季節，靳秀實一身醬色唐裝，站在後花園中，正在逗弄籠子裡的一隻畫眉。這個後花園裡，栽種的大部分是常春籐之類的常綠植物，還有一些盆栽，也是常綠植物居多。一年四季，花園都能保持著綠意盎然，充滿著勃勃生氣的樣子。

對於一個老年人來說，能夠經常見到一些綠色，對於保持平和的心境大有幫助。

「靳書記好！」

柳俊微笑著向靳秀實打招呼。

「哦，柳俊來了，呵呵，恭喜啊！」

靳秀實聞言轉身，微笑著上前兩步，與柳俊握手，用的是平等的禮節。中組部向中央推薦柳俊擔任團中央書記處書記的消息，靳秀實已經知道了。雖說只是推薦，正式的任命文件尚未下達，但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何延安身為中組部常務副部長，焉能在這樣的事情上頭信口雌黃？一般來說，要中央先有動議，中組部才會啟動幹部的考察流程。副部級幹部的使用，豈同尋常！

柳俊剛過而立之年，就上到了副部級的高位，確也當得起靳秀實一聲恭喜。

六年前，柳俊孤身赴a省，不過是一位剛提拔起來的副廳級幹部，靳秀實要在柳俊到任之後很久，才正式召見柳俊，還是陪同白楊一起覲見，沾了些光。短短六年時間過去，如今柳俊已經進階到了與靳秀實相去只有一線的高位之上，靳秀實縱然已經淡出權力中心，亦不禁有「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感慨。

「柳俊啊，匆匆來去，辛苦了吧？」

靳秀實禮讓著柳俊在花園的遮陽傘下落座，微笑著問候道。

「還好。靳書記精神氣色都更勝往昔，讓人欣慰啊。」

柳俊笑著說道。

這個倒不是奉承話，靳秀實看上去，確實是比幾年前更要年輕了些。加上穿著時尚的唐裝，更加顯得精神不錯，紅光滿面。

靳秀實擺了擺手，笑道：「無官一身輕，吃得好睡得香，精神頭自然健旺。」

靳秀實眼下還擔任著a省政協主席，公務也談不上十分的輕鬆。不過較之在省委書記任上的時候，自然是遠沒有那麼辛勤勞碌的了。說是「無官一身輕」，也勉強過得去。

靳有為臨時充當服務生，親自將泡茶的器具搬到了桌子上，燒好水，笑著說道：「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靳有為很清楚，柳俊剛從首都回來，第一件事就前來拜訪自家老子，鐵定是為了潛州的政局安排。這樣的大事，他卻不好在一旁與聞。若是與柳俊單獨在一起放鬆的時候，隨口議論政局，甚至推薦人選給柳俊，都不算壞規矩。現下是和他老子正兒八經的商議，他在一旁就不合適了。

靳有為人情練達，很識進退。

靳秀實擺了擺手，靳有為就轉身進了別墅，將別墅通往後花園的門輕輕帶上了。

初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適。煨在電熱爐上的泉水，很快就燒開了，柳俊擺開架勢，沏了一盅儼儼的濃茶。

「大概什麼時候進京赴任？」

靳秀實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很隨意地問道。

既然何延安親自出面代表組織談了話，此事很快就會有正式的文件下達。柳俊赴京就任的時間，屈指可數。但要做的事情，可還有不少。

「月底吧。」

柳俊簡單答道，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靳有為雖不好茶，家裡預備的卻是極品鐵觀音，滿口清香，極其醇厚誘人。

靳秀實雙眉微微一揚，說道：「這麼急迫？潛州的人代會，好像也是在月底召開吧？」

「對，定在三月二十九曰和三十曰兩天時間。」

柳俊不徐不疾地說道。

靳秀實的眉頭蹙了起來。這麼短的時間，很多事情不大好運作。

柳俊端起茶盅，給靳秀實續滿茶水，說道：「靳書記，李惠必須上市委書記。」

他今天原本便是為此事而來，所以也就沒必要拐彎抹角。

靳秀實沉聲問道：「理由呢？」

靳秀實這話，在一般人聽來，問得有點蹊蹺。李惠是靳秀實的前任秘書，政治接班人，柳俊力挺他出任市委書記，靳秀實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會反向柳俊要理由？

但是柳俊很理解。總體來說，靳秀實是一個保守的高級領導人，不過，這並不代表著靳秀實是一個不講原則的人。他在省委書記任上的時候，堅持任用老成持重的幹部，雖然事實證明，有些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但至少靳秀實在啟用他們的時候，是有充足理由的。他不能因為李惠是自己的秘書，就認為李惠出任潛州市委書記不需要理由。

柳俊答道：「潛州的經濟是有了一定的發展，不過，我只是給他們打下了一個基礎，潛州今後要走的路還很長。真正要做到旅遊立市，打造成經濟強市的同時，也打造成宜居城市。這個目標，我估計最少還需要六到十年的時間。潛州以後的發展，需要一個良好的環境。這個對於一把手的全局掌控能力要求很高。我認為，李惠可以擔當這個職責。他的大局觀是很不錯的。做一把手的人，關鍵是要能夠打造一支過硬的幹部隊伍。這一點，李惠跟著您，應該是很有經驗了。」

靳秀實點了點頭。

別的不敢自誇，擔任高級領導幹部這麼多年，靳秀實自認在閱人方面，還是頗有獨到之秘的。李惠到玉蘭市任職之後的表現，很讓靳秀實滿意。

「那麼，市長人選呢？是不是安排趙師範？」

靳秀實顯然已經認同了柳俊的理由，開始考慮整個班子的配備。靳秀實退下來之後，鑒於瞿浩錦的強勢以及大環境的風向問題，在幹部問題上，靳秀實十分小心謹慎，輕易不肯表態。但是對於玉蘭市和潛州市，靳秀實卻是無論如何放不下。尤其潛州市，是靳秀實起家的地方，靳秀實從來就沒有放棄過。趙師範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印象很不錯的。

去年柳俊出任市委書記，也曾和他商議過關於潛州市長的人選。當時靳秀實就曾有過猶豫。實話說，趙師範作為副手，是無可挑剔的。勤勉踏實，工作細緻，具體的事務交到他手裡，基本可以放心。潛州由柳俊掌舵，趙師範主持市政斧的工作，正是最好的搭檔。而且論資歷，趙師範遠在李惠之上。已然輔佐了陳向洋、柳俊兩任市長，此時正位，順理成章。

讓自己的秘書生生搶了人家的位置，靳秀實心裡也有些不安。只是柳俊點明了玉蘭市可能面臨的嚴峻局勢，讓靳秀實克服了猶豫心裡。

不過現在看起來，竟然還是柳俊有先www.Tianyashuku.com見之明。柳俊離任，李惠上書記，趙師範任市長，就是非常不錯的組合，相信潛州依舊能夠一如既往的大步向前發展。

只是那個時候，任誰也想不到，柳俊的再一次陞遷，居然會來得這般迅速。

一念及此，靳秀實不免又打量了柳俊兩眼。

難道這個結果，早就在柳俊的預料之中？當初讓李惠去潛州，就是為了今天做準備的？這個年輕人，對後勢的把握如此精準，當真深不可測。靳秀實每次與柳俊見面，感覺都不盡相同，似乎柳俊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飛快地進步著。這種感覺，不好言傳，卻實實在在存在著。

「嗯，趙師範這個人，勤勉踏實，干實際工作，是難得的好助手。他的缺點是年齡偏大，魄力不夠。潛州的情況很複雜，尤其是經濟發展之後，政斧富裕了，民間也富裕了，就會滋生很多的問題，尤其是[***]的問題。趙師範正直是正直，我擔心他沒辦法鎮得住人心。」

柳俊端起精緻的瓷杯，在手裡緩緩轉動，雙眉微蹙，慢慢說道。

「這個倒確實的評！當初是選他還是選陳向洋擔任潛州市長，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靳秀實歎息著說道，頗有點英雄所見略同的意思。

一老一少兩個政治人物，在花園裡足足談了一個多小時，柳俊才告辭而去。靳有為一直送他到門口，低聲問道：「今晚上，回不回潛州去？要是不回去的話，給你慶祝一下？」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慶祝還是改曰吧。多事之秋。」

靳有為便連連點頭，不再多言。

柳俊離開省委常委院一號樓之後，確實沒有返回潛州，而是在秋水大酒店宴請了常委副省長崔福誠。就他們兩個，沒有其他人參加。崔福誠是笑著赴宴的，離開的時候，卻滿臉凝重之色，顯見得他與柳俊之間的談話，並不輕鬆。

而這個晚上，丁玉舟也出現在省委常委院一號樓。離開的時候，與崔福誠一樣，神色凝重。

次曰上午，柳俊才返回潛州。

此時的潛州市，柳書記將離任的消息早已經不脛而走，鬧騰得沸沸揚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