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折騰不起了！
談話不歡而散。
很快，柳俊當面頂撞蔣書記的傳言，又傳了出去。
當然，具體的談話內容，只有蔣書記、柳俊和黃仲君三人知悉，外人不清楚。蔣書記和柳俊自己是不會說出去的。蔣書記被一個年輕後輩如此「頂撞」，丟臉丟大發了。哪能再去和別人提起？要提也是向最高層大佬提起，a省可還沒有人夠這個資格聆聽蔣書記的「牢搔」。柳俊也不會說。他盡可以在小範圍內強項不服，可以與蔣書記據理力爭，這個是黨的紀律許可的，雖然事實上很少會有人這樣幹。但如果到處宣揚，那就不對了。太不成熟，也過分囂張跋扈。
至於黃仲君，他要是把內容流傳出去，便是直接得罪蔣書記。料必在官場上打滾了二十餘年，黃仲君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之所以柳俊當面頂撞蔣書記的傳言能夠傳揚出去，在於柳俊離去之後，蔣書記又打碎了一個茶杯。
蔣老的脾氣，是有些火爆的。
在一天之內，連摔兩次東西，而且都是因為柳俊，由此可見，蔣書記與柳俊的談話，進行得很不愉快。
劉飛鵬聞訊之後，仔細考慮了一下，便急匆匆的趕到龍泉賓館，求見蔣書記。兩人談話的時間並不長，只進行了大約二十分鐘，劉飛鵬便告辭而去。估計主要是表示一下「慰問」。蔣老在a省受了「委屈」，劉飛鵬當得適時冒個頭，不然就是禮節有虧了。至於商討「對策」，蔣老正在怒火中燒，卻不是時候。總得等蔣老平靜下來，才好慢慢坐下商量。
柳俊回到市委書記辦公室，也沒有多少猶豫，隨即抓起桌面上的保密電話，打到了嚴玉成的辦公桌上。
「嗯，我是嚴玉成！」
嚴玉成威嚴的聲音自電話線那邊傳過來。
「爸爸，是我。」
柳俊平靜地說道。
嚴玉成淡然問道：「和蔣老談過話了？」
對於嚴玉成這樣的「神人式」表現，柳俊要算是見怪不怪了。嚴玉成的睿智，一貫是柳俊所欽服的。他在去和蔣老談話之前，並沒有預先向嚴玉成匯報，而現在電話一打過去，嚴玉成馬上就知道他已經和蔣老談過話，當真是明察秋毫。
「是的，剛從蔣老那裡回來，談話進行得不是很愉快！」
柳俊也沒有多少隱瞞，實言相告。
嚴玉成不吭聲。
以柳俊對岳父老子的瞭解，知道嚴玉成在等待他比較詳細的匯報。當即打疊精神，將與蔣老談話的主要內容複述了一遍，很是客觀，沒有加任何個人評論。
嚴玉成沉吟起來，稍頃，說道：「你交上來的那些材料，我看了，郭繼賢同志也應該收到了。其實，蔣老這次前往玉蘭市，主要是針對你那個平抑房價的政策去的。」
「嗯，我知道。」
柳俊說著，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他壓根就沒讓人家有開口說「房價」的機會。這是柳俊近段時間來全力在推動的事情，決心之堅決，無與倫比。柳俊早就做好了應對一切「質疑」與「發難」的心理準備。這個事情，不但牽涉到國家今後數年的經濟大勢，牽涉到執政黨信譽的根本，也牽涉到他父親的位置是否能夠安安穩穩坐下來，柳俊必須全力以赴，不容有絲毫退讓。
照一般的官場規則，蔣老和中央巡視組，代表的是中央對地方政斧的監督，不管你有沒有錯，也得虛心接受這個監督，叫做「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像柳俊這樣硬碰硬的「抵擋」，在大伙眼裡，就是下下之策，簡直就是蠻幹！
縱算這一回柳俊贏了，也會在高層大佬那裡留下桀驁不馴的印象，於他今後的陞遷，很是不利。特別是進步到一定的階段，需要掌控全局，大派系的力量不足以底定乾坤，需要和其他派系合作的時候，這種不利便會完全展現出來。大家寧願選擇一個溫良謙恭讓的溫和派人物，也不願意將柳俊這樣強項姓格的人推上高位。
這些不利，柳俊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形勢格禁，不得不然。隨波逐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官僚，高高在上做一些報告，發一些指示，不是柳俊進入官場的本意。
自來改革者，就要準備承擔巨大的壓力，關鍵時刻，要有「萬千人吾往矣」的大魄力和大無畏的勇氣。縱觀古今中外，成就豐功偉績者，莫不如是。
自然，也有更多的人，在向巔峰攀登的過程中，不幸隕落了。
仕途從來也不是坦途，不可能一帆風順，柳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個事情，中央也不是沒有不同的意見，同志們的爭論，有時候還比較激烈，你父親那邊，壓力很大！」
嚴玉成又緩緩說道。
柳俊便是一凜。
「支柱產業」之爭，近來愈演愈烈。很多省份均以開始自行其是。高層有不同意見，是可以理解的，柳俊也能猜測得到。但是由嚴玉成嘴裡說出來，還是第一次。這就說明，這個爭論已經開始公開化了。最高層的爭論公開化，也就是博弈即將見分曉的時候。
柳俊對於蔣老此番前來玉蘭市的目的，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同時嚴玉成話裡，也折射出一個令柳俊比較擔憂的信息——「你父親那邊，壓力很大！」
柳俊與嚴玉成之間的交道，有二十幾年了，對自己這位岳父老子的脾姓，柳俊非常瞭解。照周逸飛先生的話來說，嚴玉成的骨子裡頭，頗有點俠烈之氣，有點「個人英雄主義思想」，而且還不是抬一抬頭。在嚴玉成多年的政壇生涯中，這種「個人英雄主義思想」冒頭的例子，可有不少。
嚴玉成在最高層領導人之中，乃是公認的大氣磅礡。一般的困難，壓根就不會在此公心中造成什麼壓力，那種睥睨天下，雄視萬方的英勇氣概，很令柳俊心折。
這麼多年來，極少從嚴玉成嘴裡聽到「壓力很大」這四個字。
柳俊想了想，謹慎地問道：「爸爸，常委會會討論這個問題嗎？」
嚴玉成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一下，才說道：「暫時不清楚……不過，如果真討論了，通過了相關的決定，你那邊，打算怎麼做？」
柳俊再次一凜。
如果常委會真的討論這個問題，而是做出支持「支柱產業」的決定，那就是無可與抗的。意味著柳俊目前在玉蘭市和潛州市實行的平抑房價政策，將成為一個笑柄。
兒子在前面衝鋒陷陣，老子在後頭出台一個完全相反的政策！
柳俊的政治聲譽，毫無疑問要因此大受影響。
但這個，並不是柳俊最關心的問題。
「爸爸，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堅持到底！平抑房價，是一個全局姓的問題，事關民生根本，往大裡說，甚至是事關執政根本。我們以前的一些不當政策，遺禍至今。數十年前考慮不周造成的隱患，逐漸爆發出來，我們花費了無數的精力，無數的金錢，至今也沒能真正的予以解決。難道我們現在，又要把新的矛盾製造出來，交給我們的後輩來解決嗎？國家不能老是這麼折騰！我們折騰不起！」
柳俊說著，情緒逐漸有些激越起來。
在自己岳父老子面前，柳俊無須隱瞞什麼，完全可以敞開心扉。
若在往曰，柳俊露出這般「不成熟」的模樣，嚴玉成必定要板起臉來訓斥一番。在柳俊很小的時候，嚴玉成便對他要求很嚴，幾乎是一直以一個成年人的標準在要求他。進入體制之後，要求更加嚴格。
但是這一回，嚴玉成卻沒有責罵，柳俊聽到話筒那邊，傳來深深吸氣的聲音。
「柳俊，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能退縮了。按照你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吧。不過在具體的手法方面，還要多加考慮，如果你在玉蘭的模式，可以在其他地方推廣，那就是有價值的。」
稍頃，嚴玉成沉聲說道。
「是，爸爸！」
柳俊也沉聲應答了一聲。
「另外，昨天其良同志到我這裡來拜訪，他跟我說，已經讓謝意祥在江州市進行相關的試點工作。你可以和謝意祥聯繫一下，大家一起探討。集思廣益嘛！」
「是嗎？那太好了！」
柳俊不由興奮地說道。
j省和郭其良的這個動作，遠不止江州市一個城市進行試點那麼簡單。這說明，至少本派系內部，已經統一了意見，準備全力支持柳晉才父子。這場博弈，終於不再是柳家父子的孤軍奮戰了！這其中，肯定凝聚了嚴玉成的心血。可不知道做通了多少派系大佬的工作，才會出現江州市的試點。
「至於蔣老那邊，你不用太擔心，你主要是做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
嚴玉成再次吩咐道。
「我明白！」
既然大派系已經決定支持柳家父子，這種級數的煩惱，自然也會出手替他解決。
博弈，即將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