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草菅人命
宋小蕾吃得很斯文,櫻桃小口一點一點地吞嚥著飯菜,相對而言,柳省長就「形容猛惡」,吃得又快又狠。柳俊不主動開口,宋小蕾也不敢在吃飯的時候隨便說話。眼見柳俊吃得如此之香甜,也「不忍」去打斷他的興致。只是眼睛的餘光,不時打量著對面的一省之長。
柳俊知道宋小蕾在偷偷觀察他,也不是很在意。對他這個年輕省長抱著好奇感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他又是宋小蕾的「恩人」,十年不見,宋小蕾對他好奇,正是理所當然。
等柳俊吃完,連湯也喝得一www.tIanyashuku.com點不剩,宋小蕾面前的煲仔飯,還剩下一小半,湯只喝了幾口。見柳俊已經吃完了,宋小蕾也忙即放下小勺子。
柳俊掏出煙來,微笑道:「沒事,你繼續吃,吃飽。我抽支煙,待會再聊。」
「哎……」
宋小蕾乖巧地點點頭,又低頭吃飯。
「小蕾啊,為什麼不在司法所上班,要下海呢?」
好不容易,宋小蕾吃完了飯,柳俊便微笑著問道。
司法所是正式的幹部編製,雖然也是律師,不過卻是有行政級別的,公家人身份。辭職下海做律師,就要自負盈虧了。當然,隨著商業活動的曰益頻繁,以及國家法律建設的曰益完善,社會對於專業律師的需求,也是越來越大。正式考取了律師證的律師,「錢途」遠大,單就經濟效益而論,比在司法所工作要強。在司法所工作,最主要的就是安穩。
如果宋小蕾是男子,柳俊就不會有此一問。女孩子的話,多數時候還是嚮往安逸生活的。
宋小蕾答道:「我主要是想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想這個比個人安穩的生活更有意義……就像您當初幫助我們一樣,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柳俊微笑點頭。
宋小蕾說這話的時候,神態很是自然,沒有絲毫做作,可見是發自內心的想法。自己當初對他們一家的幫助,本是盡職責,不想就產生了這樣的效果,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小蕾,你這次來玉蘭,是專程找我,還是過來辦事?一個人來的嗎?有沒有和男朋友一起來?」
柳俊不大清楚宋小蕾的具體年齡,不過記得當初支助他們的時候,宋小蕾正好上高中,估計應該是十六七歲的樣子,現在十年過去,宋小蕾也該二十六七了。雖說是在三江市那樣的大城市,提倡晚婚晚育。女孩子到了這個年齡,談婚論嫁很是正常。故而有此一問。
宋小蕾潔白的臉頰上就浮起兩片暈紅,有點羞澀地說道:「沒呢……我還沒有男朋友!」
柳俊不由有些詫異。不過這是人家姑娘的私事,柳省長也不好過問太多。
「柳叔叔,我這一回,是專程來找你的。本來想直接到省政斧求見,又怕太唐突了,就先寫了封信。如果過兩天,您好沒有回復,我可能就要『闖』省政斧了。」
宋小蕾顯然也不想在個人問題上「糾纏」,逕直切入了主題。
柳俊點點頭,說道:「你其實可以直接來省政斧找我……遇到什麼難題了?你在電話裡說,是一個官司,人命關天。你接了我們a省的刑事案件嗎?」
見柳俊徑直問起了這個,宋小蕾也就不猶豫了,說道:「不是a省的案子,是江漢省的案子,十年前的一個強殲殺人案……」
柳俊雙眼微微瞇縫了一下。
應該說,宋小蕾這個話,確實是有點出人意料。江漢省的案子,還是十年前的一個強殲殺人案,與他這個a省省長,還真是拉不上什麼干係。宋小蕾就算想要走後門,似乎也是找錯了對象。
「柳叔叔,這個案子,發生在江漢省北部的鹿門市。案件當事人叫賈任雄,案發時只有二十二歲……當時是九五年。鹿門市發生了一起強殲殺人案,公安機關只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破案了,抓獲了兇手,就是賈任雄。整個案件的流程很快,從抓獲賈任雄開始,到批捕、公訴、判決、二審覆核到最終執行死刑,只有不到三個月時間。賈任雄被槍斃了……」
宋小蕾喝了一口鮮搾果汁,緩緩說道,秀美的臉頰上浮現起十分嚴肅的神情。
柳俊臉色平靜。
聽起來,這是一個十分尋常的案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皆然。賈任雄強殲殺人,被處決,乃是理所當然,天理昭彰。
「可是,十年後,也就是去年十月份,這個已經蓋棺定論差不多十年的案子,忽然起了新的變化。三江市公安機關在一次例行治安檢查之中,抓獲了一個叫王猛的在逃殺人犯。這個王猛,是個慣犯,老家是中原省的,十年來一直流竄作案,可謂是作惡多端,惡行纍纍。王猛被抓獲之後,主動招供了,九五年鹿門市那個強殲殺人案,是他做的。根據王猛的供述,與現場勘察的情況基本一致,可以肯定,這個強殲殺人案的真正罪犯,是王猛,不是賈任雄。賈任雄是被冤殺的!」
說到這裡,宋小蕾的神情益發嚴肅起來。
柳俊的神情頓時也嚴肅起來,雙眉微微一揚,說道:「冤殺?屬實嗎?」
「屬實,三江市公安局為了慎重起見,專門與鹿門市公安局進行了聯絡,查閱了當年賈任雄案的卷宗,王猛的供述,與現場勘察的情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吻合率。因為王猛不是鹿門市人,他十年前流竄到鹿門市的時候,一時獸姓大發做的案。因此,如果他不是此案的兇手,他不可能捏造出那麼逼真的細節。可以肯定,他是真兇。這樣,問題就出來了。當年,是依據什麼給賈任雄定的罪?又是什麼原因,使得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被錯誤的判處死刑遭到槍決?柳叔叔,您不知道,賈任雄是他們家裡唯一的兒子!賈任雄的父母,找到我的時候,哭得太傷心了,我都忍不住哭了好幾次……」
說著,宋小蕾的眼睛又濕潤了,拿起桌面上的紙巾,擦拭了一下眼睛。
柳俊的雙眉緊緊蹙了起來。
照宋小蕾說的這個情況來看,確實是太惡劣了。這是典型的「草菅人命」。
「我本來,並不打算借這個案子的。我們律師事務所,主要是承接經濟官司……但是,賈任雄的父母,那天中午,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我們事務所門口,在那裡跪著乞討……他們從鹿門到三江來告狀的,沒有錢吃飯了,在那裡乞討……兩個人都六十多歲了,他父親還不良於行。我見他們可憐,就問了幾句,他們就把這個案子跟我說了。柳叔叔,我實在不忍心啊……」宋小蕾哽咽著說道:「他們真的太可憐了……」
「你是對的,小蕾。」柳俊點點頭,說道:「那麼,江漢省的政法機關,是怎麼處理這個案子的?」
「江漢省政法機關?」宋小蕾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不理睬,把兩位老人趕了出去……所以,我決定做他們的代理律師,給他們打這個官司!但是……」
柳俊問道:「但是怎樣?」
「法院根本不受理。我找了鹿門市中院、省高院,都不行。不受理!想找江漢省政法委的領導反映情況,連門都進不去,沒人理我們。沒辦法了,我後來就帶他們去省電視台,《江漢曰報》社反映情況,省電視台和《江漢曰報》社也不敢報道這個事情……我有個同學在報社,我通過私人關係找到他,也還是沒用。他說這個事情,沒人敢管的。因為,當年鹿門市的公安局長,現在是我們江漢省的省委政法委書記……柳叔叔,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們的法院,我們的政斧,不就應該是為民做主的嗎?就像您當初在寧北縣,就是這樣子的。為什麼他們和你不一樣?」
宋小蕾低聲問道,神情苦悶中夾雜著迷惘,配合她美麗的容顏,顯得尤其楚楚動人。
柳俊想了想,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宋小蕾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律師事務所已經中止了和我的合作合同。據說,事務所也受到了警告,如果繼續支持我胡鬧,就要查封事務所。柳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我只是想要為兩位老人討個公道,就像當年您對我們那樣,伸張正義。不然,我學法律有什麼用呢?但是現在看來,很難啊……」
兩行清亮的淚珠,從宋小蕾秀美的臉頰上緩緩滑落。
柳俊沒有急於回答,又掏出一支煙來點上,身子往後,微微靠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有幾個年輕男女走進了西餐廳,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座位上落座,並且已經認出了柳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