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隆冬寒風中，五伯頭上飛揚的白髮，柳俊的眼睛濕潤了。

原也知道，家鄉的父老鄉親，一定會組織一個歡迎儀式。以他現在的身份，就算是因私回家探親，也是無法隱瞞消息的。但柳俊也沒想到，八十高齡的五伯會親自到路口迎接他。

柳俊走下車來，疾走幾步，握住了五伯的手，低聲說道：「五伯，這個無論如何擔當不起啊……」

五伯的手掌，依舊寬厚柔軟，只是在寒風中站得久了，略略有點發涼。

柳晉文微微一笑，說道：「小俊，看到一路上的高樓大廈了嗎？」

柳俊連連點頭。

「這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就沒有騰飛公司；沒有騰飛公司，就沒有這一切。五伯今天到這裡來迎接你，不是因為你的職務，是因為你對家鄉的貢獻！」

柳晉文年逾八旬，思維依舊清晰，口才依舊便捷，柳家山的老族長，還是那麼威風凜凜！

柳俊感動地說道：「五伯，我就是起了個頭，後面全都是大家自己的努力。沒有五伯您的支持，騰飛公司到了今天，柳家山也到不了今天。」

五伯微笑說道：「小俊，你是個有本事的，五伯知道。五伯很早就知道了。今天鄉親們自發到這裡來迎接你，只是想要告訴你，柳家山不忘本！」

「是，謝謝五伯，謝謝鄉親們！」

柳俊頻頻頷首。

緊隨五伯之後的，是七伯柳晉平。七伯也已年近八旬，和五伯一樣，滿頭白髮勝雪。

「七伯，謝謝您！」

柳俊緊緊握住七伯的手，一迭聲的表示感謝。

柳晉平是個不多話的，輕輕拍打著他的手背，慈祥地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多回來看看，大家都想念你們！」

「是，都是我不對，回來得太少了。」

「你和晉才一樣，都為了國家大事勞，大家都知道的。」

多年的官場歷練，柳俊的神經早已如鋼絲般堅硬，但一踏上家鄉的土地，見到久違的親人，堅強如柳書記，也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鄉親們好！謝謝大家！」

柳俊朝黑壓壓的人群連連鞠躬，又連連揮手，高聲說道。

「柳書記好！歡迎柳書記回家看看！」

公路兩邊上千人發出整齊的呼喊聲，響亮異常。

「小俊，走吧，回家！」

五伯拉住了柳俊的手，並肩向村裡走去。

此時的柳家山，又變樣了。如果說，五年前柳俊陪同父母回家的時候，柳家山是一個現代化的城鎮，那麼今天的柳家山就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都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光鮮無比。

柳俊四處張望，很訝異地說道：「五伯，這個規模，不止是柳家山吧？」

僅僅一個村莊，就算現代化程度再高，地域畢竟有限，無法給人造成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

柳晉文哈哈一笑，說道：「當然不止。你一路過來，應該都看到了，小水、阮家、加上那邊的麻塘灣、猴背山，七八個村已經連在一起了。市裡前年下了批文，同意以柳家山中心，劃出十五個行政村，成立一個新的鎮，就叫騰飛鎮。」

柳俊感歎地說道：「這個好這個好，可以形成合力。」

柳晉文說道：「是啊，這還是五年前，晉才回家的時候，吩咐了兆玉。當時晉才說，不要只是給錢，還要做整體規劃，讓柳家山與時俱進。兆玉按照這個指示，把一些工廠和公司都遷了回來。現在啊，我們是真正的城市了，一點不比縣城差。」

向陽縣早些年就改為向陽區了，不過在柳晉文這種老輩人眼裡，就是向陽縣。

柳俊連連點頭，對身邊的騰飛實業總公司董事長柳兆玉說道：「兆玉哥，這樣好啊，這樣才是真正的帶領家鄉人民共同致富。功德無量啊。」

柳兆玉也已經五十六七歲了，頭髮有些花白，不過精神很健旺，腰板依舊挺得畢直。得知柳俊要回家省親，遠在大寧的柳兆玉連夜趕回了柳家山，安排接待事宜。

儘管騰飛鎮的黨委書記不是他，但他在鎮上卻具有一言九鼎的權威。

「呵呵，十二叔親口指示，我豈敢不尊。而且啊，騰飛鎮搞起來之後，也是大有好處。現在自身的造血功能越來越強了，可以不再依賴騰飛公司輸血。這樣發展下去，就是典型的雙贏模式。十二叔不愧是國家領袖，眼光就是比我們大家都看得遠，看得準！」

柳兆玉也很是感歎。

柳晉文就笑著說道：「那是。你以為什麼人都能做總理的？」

柳俊等人便笑哈哈的。

「爸爸，你小時候真的在這裡下河抓魚的嗎？我怎麼沒看見河啊？」

一直跟在柳俊身邊的柳陽，也在東張西望。這裡是他的故鄉，但他自從懂事起，這還是第二次回來，對一切都很不瞭解。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高樓大廈，www.tIanyashuku.com和大城市殊無二致。柳俊以前跟他講故事的時候，就說過自己小時候在老家下河抓魚的事情，故而柳陽有此一問。

柳俊哈哈一笑，說道：「以前這裡是有河的，還有很多稻田。不過現在稻田已經沒有了，小河嘛……兆玉哥，小河還在吧？」

柳兆玉忙即說道：「在在，這個水已經成為制約我們發展的大問題。我們這裡地勢高，就是缺水啊。所以我們在上游修了兩個水庫蓄水，雨水泉水都不能浪費半分。小河的水倒是比以前多了，更乾淨，可以直接飲用。」

柳俊笑道：「可以直接飲用？嗯，很不錯，環保意識很強啊。」

大家有說有笑，慢慢走進了村子。

柳俊的祖屋在村子西邊，走進村子不遠就是了。

柳俊忽然激動起來，加快了步子。

小別墅的客廳中，外公外婆端坐在沙發裡，舅父姨媽等人陪伴在側。

「外公，外婆！」

柳俊快步走進客廳，高聲叫道。

外公已經九十五歲高齡，耳朵早就不大好使了，近年來視力也下降得比較厲害，看東西很模糊了。外婆也已年逾九旬，聽力和視力，卻還沒有多少下降，儘管比不上年輕人，在同齡的老人之中，絕對堪稱耳聰目明。見柳俊走進家門，外婆無須兒孫攙扶，伸手在茶几上稍稍一借力，便站了起來。

「小俊回來了……小俊……」

外婆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柳俊忙即上前，拉住了外婆的手。

外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連連點頭，眼裡流出了淚水。

「外婆！」

嚴菲上前叫了一聲。

「太婆！」

柳陽隨在母親身後大聲喊道。

「哎哎……菲菲啊，這是……陽陽……乖崽崽回來了……」

外婆高興得不得了，又拉住了嚴菲的手，見了柳陽，老人家忙不迭地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大紅包，顫巍巍的往柳陽手裡塞。這也是老人家表達心意的一個方式了。

柳陽忙即接了過來，大聲說道：「謝謝太婆！」

媽媽早就吩咐過，無論太婆給什麼，都要接著，不許推辭。

「外公！」

柳俊走到外公面前，大聲叫道。

「是小俊……」

其實外公不一定能夠聽到他的話語了，也不一定能夠看得見，但老人家就是能夠感覺得到。昨晚上，家裡人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向他「通報」了這個好消息。故此柳俊一走到他面前，老人家便能叫出「小俊」二字來。

「外公，是我！」

柳俊在老人家面前蹲下來，握住了外公的手。外公的手很溫暖。

「回來好，回來好……」

外公輕輕拍打著柳俊的手，不住念叨，臉上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因為外公耳目接近失聰，和他的溝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過這沒什麼，血濃於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老人家發自內心的高興。

嚴菲領著柳陽到面前給外公問安，柳陽大聲叫「太公」。

柳俊便貼在外公耳朵邊，大聲說道：「是柳陽，曾孫！」

老人家身子微微一震，顯然聽明白了意思，臉上浮現出更多的笑容，連連點頭，說道：「是陽陽，我曉得……」

這一刻，柳俊的淚水終於下來了。在另一個平行世界，外公早已過世。但在這個世界，上天竟然如此眷顧，讓老人家得享百歲遐齡。

或許，這也是上天對他的一種肯定和回報。

冥冥中的巨手，果然是力量無窮，柳俊從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絲敬畏。

「仰畏天俯畏地」，心中常懷敬畏，才是立身的根本啊。

「三叔，三嬸，小俊一家子都回來了，你們兩位老人家高興吧？」

柳晉文等人在客廳裡坐下，笑呵呵地說道。

外婆伸手擦了擦眼淚，笑著點頭，說道：「高興，高興……小俊啊，你爸爸媽媽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躬逢盛世，衣食無憂，後人爭氣，位至領袖，人這一輩子，到了外婆這個份上，也可稱無憾了。如果一定要說有所期盼，那就是閤家團聚，子孫承歡。

柳俊忙即答道：「快了，外婆，過幾年，我爸就退休了，就回來看你們。」

「過幾年……」

外婆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不過外婆是明事理的人，馬上又露出了笑容。

「好，好，他忙國家大事，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