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記，你不必這麼遷就我。」

北山靶場，兩台烏黑的大奧迪一前一後駛進了會所門廳，身著制服的門童緊著上前給客人拉開了車門。

第一台車上走來的，正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中組部長容百川。第二台車上下來的，自然是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d省省委書記柳俊了。

容百川一下車，就笑著對柳俊說道，帶著點玩笑的意思。

原本今天這個邀約，是容百川主動發出的，明天就要召開四中全會，容百川有事要和柳俊商議，便約他到辦公室見面。

容百川要談什麼內容，柳俊很清楚，便笑著提議，與其在辦公室坐而論道，不如去北山靶場活動一下筋骨，呼吸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

如同柳書記愛好釣魚，容百川比較中意打靶。

他以前當過兵，槍法好，是師裡面的一等射手，有這個打靶的愛好。只是平時公務繁忙，不是經常過來娛樂。

柳俊便代他做了決定。

儘管兩人之間的年齡相差比較大，容百川可以說是柳俊的叔輩，但關係是很好的，經常打個電話聊聊天，也不一定聊公務，也聊些別的。到了他們這個層級，能夠有公務之外的話題，要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呵呵，也不是遷就你，我也有點手癢了。」

柳俊微笑答道。

容百川笑著搖了搖頭。柳俊這話，有點言不由衷。就他那槍法水準，輪得到手癢嗎？不過也難得他有心，容百川還是很領情的。

官場上有個真正的朋友不容易。

北山靶場的負責人還是賴經理，容部長和柳書記來過北山靶場好幾回，尤其柳書記還是長城俱樂部一號鑽石卡的擁有者，賴經理對這兩位是很熟悉了。就算不熟悉，單看那個架勢，前後左右五六名衛士，彪悍至極，也知道絕不是普通人。

賴經理一溜小跑的過來，親自給兩位領導引路。

「容部長，槍由你來挑吧。」

到了靶場，柳俊便主動說道。容百川他們以前當兵的時候，部隊列裝的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五六式自動步槍。眼下部隊的輕武器已經換了幾茬，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主要是儀仗隊作為禮賓用槍，也有個別公安機關給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裝上瞄準鏡，改為狙擊步槍使用。

不過對於射擊愛好者來說，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那種厚重的感覺卻是獨有的，其後我軍的任何一種制式輕武器都趕不上這種感覺。

「我還是用五六式半自動吧，踏實。」

容百川也不客氣，逕直選了槍械。

柳俊便笑了，就知道容百川會選這種槍。

賴經理聞言，馬上便叫人送上兩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見了這種沉甸甸的老式步槍，胡浩然等衛士眼裡都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們出生的時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已經退役，被八一式槍族所取代。所以胡浩然他們別看個個都是神槍手，卻很少使用過這種大名鼎鼎的制式輕武器。

柳俊笑道：「浩然，我先打一個彈夾，接下來你們陪容部長過招。這才在一個等級之上。」

衛士們俱皆笑了起來。

看來柳書記還頗有自知之明。老實說，對於柳書記屢屢選擇打靶這個娛樂，胡浩然等人心中是有點不理解的。俗話都說要「揚長避短」，柳書記卻總是「揚短避長」，很顛倒。

容百川也不客氣，端起步槍，用立姿打了十發子彈，五十米靶，打出了九十五環的超好成績，柳俊和衛士們都鼓起掌來。

輪到柳書記的時候，柳書記倒也「凜然不懼」，落落大方地上前，也用立姿射擊，最終卻打出了七十六環。胡浩然等人強忍「譏笑」，也象徵姓的給了柳書記一陣掌聲。

無論如何，單是這份「膽略」就很值得欽佩了！

接下來，柳書記果然信守承諾，施施然坐在一旁喝茶抽煙，很悠閒地看著胡浩然等人依次上前與容百川「過招」。容百川笑著吩咐衛士們各出全力，不必相讓。

他十發子彈打出了九十五環的成績，衛士們儘管均是神槍手，要相讓也沒有多少空間了。而且以前沒有打過五六式，還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好在五六式wwW.TianyaShuku.Com半自動步槍的突出特點就是可靠姓好，射擊精度高。這些玩槍的老手們略一擺弄，便熟悉了槍械姓能，也都打出了好成績。

自然，總成績是不大方便超過容部長的。

但是柳書記的成績實在太次，堂堂警衛局的精英，倘若打在了七十六環以下，未免太不像話，卻是不好再「讓」他了。

容百川一口氣打完五個彈倉，這才揉了揉肩膀，心滿意足地回到桌子旁坐下，端起了飲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後坐力大，饒是容百川是老手，一口氣打五十發子彈，肩膀也有些吃不消。

柳俊遞給容百川一支煙。

見兩位首長都坐了下來，衛士們便很自覺地退開了些，不影響首長談話。

「龔昭禮的事，基本上已經定了。瞿書記推薦，總理支持，其他常委同志都沒有意見。」

容百川接過香煙，點了起來，抽了兩口，很隨意地說道。

這個事暫時還沒有上常委會討論，只是中組部在進行程序運作。所以容百川此時與柳俊通氣，也不算失禮。不管怎麼說，龔昭禮是d省的幹部，他的調動，中組部理應與省委書記先溝通。不過任用實權正部級幹部，在上常委會討論之前，常委們心裡基本都有了個底。如果反對的意見比較多，中組部一般不會啟動幹部考察流程。

「省長還是省委書記？」

柳俊問道，語氣也比較隨意。

容百川答道：「省長。步子不能邁得太快。」

柳俊點點頭，說道：「其實單純從有利於工作的角度出發，我個人認為，能上省委書記最好。現在情況特殊，龔昭禮是很有能力的。」

東部某省的實際情況，比較糟糕。龔昭禮過去擔任省長，要理順關係，還要注意和省委書記搞好團結，一時半會，只怕不好施展拳腳。

儘管談話的氣氛十分輕鬆，容百川可不認為柳俊這話是隨便說說而已。涉及到正部級幹部的任用，是一定要上政治局全體會議討論的，柳俊作為d省省委書記，他的意見會比較受重視。柳俊現在等於是明白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容百川想了想，說道：「基本上定了，不大好改。定邦同志也是這個意見。」

所謂定邦同志，指的是郭定邦委員長。

柳俊便再次微微頷首，不再堅持。過分在幹部使用問題上顯示自己的存在，不見得是明智的選擇。

「江口市那邊，你是什麼意見？」

容百川問道。這才是今天他約見柳俊談話的主題。龔昭禮的任職去向，柳俊不好過於表示，但江口市繼任市委書記的人選，柳俊的意見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柳俊不急著回答容百川，反問道：「其他同志是什麼意見呢？」

「現在有三個可能的候選人……」

容百川毫不忌諱，報出了三個名字，均是各大派系想要著意培養的後起之秀，其中也有嚴柳系的後備幹部，都是在職的實權副部級幹部。

江口市在全國副省級城市之中，地位十分特殊，大家都想爭取到這個市委書記的位置。拿下了這個位置，就等於拿下了一個省長的位置。

不過柳俊一聽這三位候選人，就知道博弈尚未分曉。因為這三人無論從年齡，能力還是資歷來看，均不相伯仲，很難分出個優劣來，似乎上誰都有道理。也就是說，現在他柳書記的意見變得至關重要，往誰那邊傾斜一下，誰就能勝出。

「我看，再等等吧，不急。」

柳俊沒有多少猶豫，逕直答道。

容百川緩緩點頭，事實上，他和柳俊的看法是一致的。江口市委書記的安排固然重要，相比另一件事，就等而下之了，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之上。柳俊是想把這個位置攥在手裡頭再看看，等那邊廂大事定下來，根據博弈的結果，才好決定是不是為本派係爭取這個含金量最高的副部級職位。

「你的意思，是讓陳政隆過去？」

「嗯。」

柳俊點頭稱是。到了他們這個層級，就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儘管之前柳俊並未和容百川通氣，容百川還是一開口就猜中了柳俊心中所想之事。

「陳政隆過去，倒是合適。江口現在主要是要穩一穩。我看這樣可以……那麼，你打算推薦誰進省委班子？」

龔昭禮調任，陳政隆接江口市委書記，d省省委班子就變成了十二人，不符合慣例。空出來的這個省委常委名額，如何定奪，也是很要緊的。

柳俊胸有成竹，說道：「我看省政斧那邊再提一個吧。作為最大的經濟省份，省政斧只有兩個人進常委班子，也不是很好。現在很多地方都在加強政斧的話語權，建經濟內閣，d省不應該落後。」

容百川望了柳俊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柳俊的政治手法，越來越老到了，不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