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四重
她的眼睛並不是特別大，但眼波很柔軟，就像她身旁安靜流淌的小溪，而她的五官更是精緻美麗之極，金黃色的陽光一條條從茂密的樹叢中撒落下來，耀得她的身上有些淡淡的金黃，她的臉色有些過白，但是看上去卻十分的嬌嫩，長長的睫毛微微的跳動，就像是畫中的人兒走了出來。
驀然她的眉頭微微的蹙起，收起了手中的帛書，但隨即她的臉上就又閃出一絲自然的笑意。
百丈之外的那個人落腳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而且也收斂了氣息，但是天生就有和周圍連為一體般的感覺的她卻還是感覺到了那人的氣息。
「你今天怎麼會到這裡來？」
「嘩啦」一聲，少女的聲音剛落，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身穿青衫的洛北從山林中穿出，腳尖連著在兩株大樹上點了一下，輕輕的落到了她的身邊，臉上蕩漾著陽光的笑意，「小茶，想不到這樣還是那麼快就被你發覺了啊。」
「你又受罰到這砍柴來了？」看見洛北綁在身上的粗大麻繩和斜插在腰間的斧子，小茶的嘴角微微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又得了倒數第一？」
看著已然沒有半分結巴的小茶，洛北微微的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遞給小茶，「沒辦法，看來暫時他們都可以很安心，因為不用擔心得倒數第一」。
「你給我這些讀書識字，講道理，講外面故事的書，我還沒有全看完呢，這又是什麼？」小茶看了一眼，「這帛書上的字怎麼這麼難看？」
「這……」洛北不好意思抓了抓頭，「這上面的字是我寫的。」
「啊！」小茶噗的笑了出來，臉上卻閃現出一絲自然害羞的緋紅，「寫的是什麼？」
「這是我從采菽那問來的谷神玄元訣。」洛北看著小茶說道，「是她父母很早以前就讓她修煉的訣法，采菽說不是特別高深的玄法，比不上大道直指翠虛訣，可我修的兩種訣法都不能外傳，便要了這個，你到時候看看有沒有用。」
「采菽…藺杭…。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這些朋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我也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把你的事告訴他們。」洛北看了看小茶，又搖了搖頭，「還是算了，采菽和藺杭雖然肯定也會把你當做好朋友，可是我們來得多了，被別人發現的幾率也會增加，等到以後能出蜀山的時候，應該就會有機會見面了。」
看著帛書上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跡，想像著洛北努力的捏著筆默寫的樣子，小茶點了點頭，「我雖然不懂禮儀，可是也知道，一篇玄門修煉訣法對我們的意義。你給我這樣一篇修煉訣法，對我便是有大恩呢，你對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可是要還都還不完了。」點了點頭之後，小茶從袖子中提出一個小小的綠色絲囊，「我也正好有東西要給你。」
「這是什麼？」洛北首先聞到一股奇異的藥香，又隱隱看到綠色的私囊中裝著的，是幾顆圓鼓鼓的莖塊，泛出深紫色。
「這是寶蔓朱果的根莖，也是蘊含很大藥力的，你吞服煉化之後，肯定能大大的增加你的修為。」
「寶蔓朱果？」
洛北呆了呆，前些日子他就從古書上看過這種天地靈藥，這種靈藥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這是上古異獸麒麟喜食的一種果子，但現在麒麟和這果子都已經泯滅許久，沒想到蜀山之中，還會有這種靈藥的存在。
看到洛北有些發呆，小茶忽然又問洛北，「再過三個月，是不是就是你們蜀山新入弟子兩年一次的試煉，通過的就可以去劍塔自己尋找一柄合適自己的劍胎？」
「是的。」洛北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柄法寶飛劍的劍胎。
對於洛北而言，並不只是多了人生中的第一件法寶，而且還意味著，距離自己心中深藏著的某個地方，又近了一步。
「那你可要小心些。」小茶對洛北說道：「寶蔓朱果的藥力主要集中在果實上，這株寶蔓朱果就生長在天蒼峰中，可是沒露出什麼氣息，直到半個月前果實快要成熟時，我才發現。前天這寶蔓朱果成熟時，我準備去摘取，可是有名你們蜀山的弟子卻正好發現了這株靈藥，摘了果子。只是他估計也不知道寶蔓朱果的根莖中也是蘊含部分藥力，並未挖取。本來我也不想把根莖挖了的，但是想到若是他得了果實，為蜀山師長發現，問詢的話，你們蜀山的師長也會去把根莖挖了，於是我就挖了來給你。」
頓了頓後，小茶接著說道，「我看那人穿的衣服，好像是驚神的新入弟子。寶蔓朱果的果實藥力可能都抵得上半顆烏虯內丹，那人如果煉化了，修為肯定會大進。」
「這就是機緣了。」
洛北微微沉吟。寶蔓朱果這種靈藥，便是像在靈藥最多的天燭等三個山峰也未必找得出第二株，這種藥草是千年丹參等天地靈藥相提並論的存在。在蜀山那些修為高深的師長眼中，肯定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可是誰又會想到這樣的一株藥草竟然會如此寂寥的生長在不為人注意的天蒼峰內，就如沒有人知道天蒼峰內有小茶的存在一樣。而這樣的一株藥草被小茶發現之後，卻又會被一名蜀山的弟子撞到，在成熟時採了去。
「不過你不用擔心。」知道這修道機緣不能強求的洛北很是釋然，隨意微微的一笑，「反正這試煉不是生死相搏的鬥法，沒有太大的危險。對了，小烏虯呢？」
「不就在那裡。它也是故意和你躲著玩呢。」小茶笑了笑，朝著小溪匯聚成的一個深潭點了點。
「恩?」
洛北轉眼望去，只見波光粼粼中，清澈的潭水底似乎有淡淡的金光閃爍，正凝神看著，忽然一條水裡激起了一道白線，直衝上來，嘩啦一聲，平靜的水面水花彈得老高，一條三尺餘長的金色黑紋小蛇搖頭擺尾的一下子撞進洛北的懷裡，帶著的水珠淋了洛北一臉。
「小傢伙越來越調皮了。不過力氣居然這麼大了？」
洛北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一笑的同時，心中也馬上泛起這樣的念頭。
那個深潭距離他也有兩丈多的距離，可是這條小烏虯直接從潭水中衝出，竟然是一躍就跳到了他的懷裡。
「咦？怎麼長成了這幅模樣？」
洛北再看之時，發現幾日不見，這條眼珠如同粉紅色寶石一般的可愛小烏虯非但身上金黑的花紋更濃，形成了雲氣一般的花紋，而且額頭上竟然是突起了兩個淡黃色的小角。
「是它從小就被餵食有幾分龍息的烏虯內丹，脫胎換骨的錘煉，假以時日，長大可就一步登天，直接就成了蛟龍了！」
洛北一呆，和小茶的雙眸一對之後，就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個小傢伙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化為蛟龍，翱翔於九天之上，也算是了了大烏虯的心願了。」
洛北將手掌放在拱在他懷中的小烏虯慢慢的摩挲，靜靜的這麼想著，眼神卻又落到了小烏虯躍出的深潭上。
靜靜的感覺著，他的神識就宛如觸手一般深入到潭水之中，如同感覺到實質壓力一般，越是往下，洛北就越覺得難以深入，終於深入了四五尺之後，對於再下面游動的魚類，生長著的東西，就感知不到了。
「小茶和這周圍的山林有著奇特的感應，這點我是比不上她，要是和她玩捉迷藏，輸的肯定是我了。」
「修為越高，神識感覺就越強大，現在我要是與人對敵，敵人要是藏在四五尺深的深潭之中，我就感知不到了，不過我要是修為再突破一重，神識感覺得到的範圍就會更廣了。像師傅那樣，可能神識一掃，方圓數百里之內的氣息，甚至連蟲豸產卵這樣的細微變化，都逃不出他的元神感知吧。只是這妄念天長生經修煉的難度倒是真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小茶給了我這寶蔓朱果的根莖，今晚我應該就能衝到妄念天長生經的第四重了。」
絕大多數的修道者，在修煉時，都會不自覺的沉迷到自己新學術法之中，會醉心於新奇的試驗術法的威力。但是洛北，在心中時常不自覺的想著的卻是和人敵對時，自己該如何運用術法。
因為羅浮的法則，便是弱肉強食。
月上中天。
小茶只看到洛北的肌膚下，都似乎透出了淡淡的金華。
似乎有無數的金色氣旋在肌膚下四處亂竄，拉扯。一粒粒的汗珠從洛北的額頭上滾滾滑落，他的眉頭也是深深的皺著。光是如此，小茶便能想像此刻他的真元洗伐身體的痛苦。
小茶不知道洛北修煉的這是什麼功法，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修煉這種極其痛苦的功法，洛北未對她說，她便也不問。
但是洛北臉上堅定無比的神色，卻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定。
「呼」的一下，噴出了一條實質般，夾雜著令人心凜的龍息的金色氣息之後，洛北睜開了雙眼，近乎虛脫的朝著小茶笑了笑。
妄念天長生經的修煉之難，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洛北煉化了大半內丹之後，便以為自己能夠很快突破第三重，但是數月過去，直到現在，煉化了寶蔓朱果根莖的所有藥力，洛北才一舉突破了妄念天長生經的第三重，到達了第四重的境界。
識海之中，兩個金色的漩渦中的點點金光，已經都有如實質，就如同識海之中，垂著兩個金色的星河。
而與此同時，洛北也感覺到，自己身體之中，自己以前從來無法感知的，如同虛空的地方，似乎也有隱隱的成千上萬的星光若隱若現。
這一瞬間，洛北甚至感覺到了原天衣置入他身體內的那一絲真元。
那一絲真元，就隱藏在他以前從來無法感知的，身體內虛空般感覺的星光之中。
那身體內虛空中的一點點若隱若現的星光，在這一刻給洛北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世界，似乎每一點星光，都可以存儲大量的真元。
而這一刻，洛北也似乎捕捉到了原天衣那一絲真元中的欣慰的氣息。
「師傅，你應該感覺得到我突破到了妄念天長生經的第四重吧。」
雖然只是一瞬間，這種感覺就全部消失，那些虛空中的星光也似乎全部隱去，但是就這一瞬間的把握，卻讓洛北的心情不自覺的澎湃不息。
識海之中的金色星河真元，似乎已經和洛北瞬間感觸到的虛空星光，建立起了絲絲縷縷的聯繫。
洛北深吸了一口氣，體驗著這種大千世界中的小千世界的玄妙感覺之時，又看到那條小烏虯也靜靜的盤在一邊，吞吐著淡淡的月華。
洛北清楚若是當天把剩餘的內丹全部煉化了，可能自己早已突破到這樣的境界，但是看著小茶和小烏虯，他卻沒有一絲的後悔。
「做事不違本心，不以利慾而往，原來只有如此，才會讓本心沒有多餘羈絆，更加的堅定，才能修到妄念天長生經的高深處。」
洛北負手而立，心中有此感悟的時候，身上竟然是不自覺的帶了一絲宗師的氣度。
「師傅，不知道這次的試煉，我是否能夠順利的得到屬於我的一柄劍胎。」
只是洛北不知道自己這麼想著的時候，遠在驚神群峰中的一個山澗之中，身穿玄衣的曾一成，臉上卻是充滿了陰狠的神色。
「刺啦」一聲，只見他雙手捏了一個訣法，一道明亮的雷光便驀然在山澗之中炸開，發出轟的一聲悶響。
「洛北！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那樣的氣力，但是你卻不知道我有這樣的際遇吧？」被洛北像麻袋一樣隨手砸在山道上的這個少年看著自己手上發出的紫色光華，「現在我已經修到了紫玄氣訣的第五重，又習到了五雷金光訣，你最好不要撞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