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 站在另外一邊的大自在宮
一大片白色的衣衫之中,有一片艷麗的緋紅和兩道灰黑色的身影。
慈航靜齋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不僅將小茶和小烏虯都包裹在了裡面,甚至將屈道子和屍神都包裹在內。
小茶懷裡抱著的洛北渾身冰冷,而小茶的心中也是同樣的冰冷。
即便是小茶,也知道一個人的本命劍元被徹底毀滅意味著什麼,現在在她懷中的洛北沒有任何的意識,連呼吸和心跳都似乎已經停止,在別人看來,洛北已然死了。只有小茶這樣對天地靈氣和一個人的氣息特別敏銳的花靈,才感覺得出洛北身上那股若有若無,似乎隨時都可能消散的生氣。
小茶的心中冰冷著,眼中卻又和當日逃出蜀山時一般的茫然。
天下雖大,又能往何處去?
或者說,此時讓小茶心中冰冷而茫然的,是她為什麼活著?可以說,迄今為止,她只有洛北這一個朋友。她所見的世界,是一個幾乎所有人都想殺她,都對她有所圖謀的世界,除了洛北。若是洛北死了…那這個冰冷而殘酷的世界,對於她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
「小心」
位於最前,嘴角上帶著一絲血絲的雲媛突然頓了頓。她的心中充滿了悲涼的感覺,在采菽趕到,她們帶著洛北走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清楚采菽也不是祁連連城的對手。雲媛不知道玄無奇和藺杭也衝進了大東山,不知道後來的變化,所以她此刻忍不住想到,或許那個可以施展道藏真元妙要的女子,現在也已經死在了祁連連城的手下。
雲媛現在更加清楚,為什麼明若要將慈航靜齋的掌教傳給洛北。並不是因為洛北的修為比自己高出許多,而是因為他的身份,他身上那種獨特的特質,會使得許多人為他而來,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但是…明若已經死了,而現在,洛北似乎也要死了。
儘管雲媛的傷勢比起慈航靜齋的絕大多數人都要重,但她還是試著將自己的一些真元渡入洛北的****。因為她想,既然洛北所修的功法的真元力量能夠施展靜念通明訣的訣法,那說不定自己的真元就會被他吸收,可以略微彌補他的傷勢,但是雲媛將自己的真元沿著靜念通明訣的經絡渡到洛北的****,她卻發現洛北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塊木頭,一塊鐵塊,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麼多人為了他來,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可是卻還是沒有救得了他。
雲媛的腦海中再次閃過采菽蒼白而無比決然的臉龐,而讓她更覺得悲涼的是,她覺得有兩股強大而讓她覺得莫名凶險的氣息在朝著她們逼近。
……
隨著雲媛的微微一頓,慈航靜齋一行人中有些人也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而就在這個時候,雲媛的小心二字的話音還未完全消失,「咚」的一聲,天空之中突然傳出一聲劇烈的悶響。
這沉悶而巨大的響聲,就好像天空之中有誰在敲起了一個巨大的戰鼓。隨著這一聲劇烈而沉悶的響聲,一道黑色的閃電倏然從高空中落下,射向了慈航靜齋一行人。
赫然是一道術法凝聚成的黑色巨錘!
這道由術法凝聚成的黑色巨錘足有兩丈來長,如同實質一般,上面泛開著一圈圈墨菊般的花紋,那種沉悶的聲音,便是因為這柄黑色巨錘砸來的速度太快,使得前進途中的空氣不停震盪爆裂才發出的,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速度,使得這柄黑色巨錘似乎變成了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根由虛空中射來的巨大箭矢。
「嗤」的一聲爆響,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從雲媛身上發出,就好像一個無形的氣團上突然突出來一根尖刺,而受到她這股力量的牽引,慈航靜齋一行人幾乎融合在一起的那團將所有人包裹在一起的無形力量也朝著她那股力量發出的方位湧了過去,所有人的身影在這股力量的包裹下,驟然往左側避開了七八丈的距離,避開了這黑色巨錘的一擊。
「咚」的一聲爆響,黑色巨錘擊打在了空處,又發出了沉悶的音爆聲,黑色巨錘的這一擊完全落空,擊打到的全部都只是空氣,但是一擊落空,擊打在空處的時候,卻是有一圈漣漪般的黑色光華迅速擴散開來。
這圈黑色漣漪般的光華看上去跟有些人的法力波動一樣,但是瞬間衝擊到包裹在慈航靜齋一行人身上的無形力量上時,卻有一種根本難以抵禦的力量席捲上來。
這種力量並不是像祁連連城那種壓倒性的,硬碰硬的無上力量,而是一種奇異的劇烈震盪之力。這種力量的本身並不足以摧毀慈航靜齋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但是這種力量帶來的劇烈震盪卻使得所有人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一個劇烈地震的房間之內。不僅是整個身體,自己****的氣血、真元也猛烈的震盪了起來。
這種震盪並不像強大的力量硬碰硬時產生的衝擊和震盪一樣,有著強大的殺傷力,但是這種奇異而猛烈的震盪卻讓所有的人的真元都為之散亂了一下,根本控制不住。
也就是說,在這片刻的時間裡,所有在這道術法籠罩範圍之內的人都出現了一個遲滯…根本無法釋放術法和控制真元力量。
就好像一個雞蛋被一下子敲碎一般,包裹在慈航靜齋一行人身外的那股無形力量一下子全部碎裂了開來,所有人的身影都忍不住往下一沉。
「混元錘,混元**」
雲媛下墜了數尺之後,在虛空之中頓住了身影,那一道擊打在空處卻同樣阻住了她們離開的黑色大錘已經消失,但是她的心卻更涼了起來。從這道術法之中,她已經知道了阻擋她們的人的身份,而無論是從她對對方一貫的認識和發出這道術法的人的修為來看,以現在慈航靜齋的實力,恐怕是根本難以逃脫的。
如果…她和燕虹等人都未受傷的話,還能帶著洛北衝出去,但是她和燕虹等人現在的傷勢,比起南離鉞和毒龍尊者來到慈航靜齋的時候還要重。而且慈航靜齋幾乎所有能夠補充真元的丹藥,在祁連連城到來的時候,都已經被洛北用光。現在她們的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明若我和師兄有著一面之緣。我們大自在宮和慈航靜齋也並無嫌隙。」身穿青色華服的沈飛容跟在剛剛施放出混元錘,阻擋住雲媛這一行人的謝覆雲的身後,出現在雲媛等人的視線之中。這個大自在宮的主人陳青帝最為看重的師弟在相貌上比起身穿月白色長衫,有幾縷白色的頭髮垂散在前面的謝覆雲來,顯得要不起眼的多,而且他也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帶著一絲平和和謙遜。「只要將他交給我們,你們盡可離開。」
雲媛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抱著洛北的小茶,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難道你們真希望慈航靜齋就這樣毀去麼?」沈飛容認真的看著雲媛道:「若是在平時,我也根本不會這麼說,但是他現在還能活得了麼?為了一個快要死的人,或者說,為了一個死人,你們這樣做值得麼?」
「你不明白。」雲媛又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她想到了明若對她說過的話,而這也使得原本相貌平常的她的身上似乎也帶了幾分明若的神彩,「若是就這樣放棄他,那慈航靜齋便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這就失了慈航靜齋的道。」
「…...」沈飛容的心中咯登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事實上和大自在宮的絕大多數人不同,沈飛容並不想和羅浮、和現在的慈航靜齋為敵。但是他很清楚,只有將所有的力量往一個方向擰,大自在宮才會強大,現在自己的師兄,陳青帝已經選擇了一方站著,如果自己現在要往別的地方去的話,不需要外敵,就會使得大自在宮自己先分崩離析而衰弱下來。
而許多強大的存在的衰落和滅亡,往往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自身。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沈飛容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之後,便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嗤!」「嗤!」「嗤!」
沈飛容的話音還未消失,五六道凜冽的無形劍氣已經朝著他和謝覆雲衝了過去。在和祁連連城剛剛的一記硬拚之下,幾乎有一半慈航靜齋弟子的劍丸都已經損壞。對於像詩劍這種修為並不感覺的慈航靜齋弟子來說,飛劍受損便意味著一頭老虎沒了爪牙。但是這一刻雲媛等人爆發出這一擊的時候,她們身上的力量卻也纏繞在了雲媛等人發出的劍氣上。
靜念心燈陣!
慈航靜齋曾有一門厲害的陣法,便叫做靜念心燈陣,這個陣法是可以將所有佈陣弟子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如同一人的力量一般。但這門厲害的陣法在四百年前金頂一役之後,便已失傳。但是今日,這所有慈航靜齋的弟子懷著同樣的意志,護著洛北逃脫,又為了同樣的「道」而不惜自身與沈飛容和謝覆雲這樣幾乎是不可能戰勝的對手為敵,卻讓這些慈航靜齋的弟子,自然的領悟到了靜念心燈陣的玄妙和真正的道理。
人心是燈…不惜燃燒自己,照亮天下,是燈…唯有所有結陣的人,都懷著這同樣的意志,才能結得出靜念心燈陣。
而對於絕大多數慈航靜齋弟子來說,可能也只有在這種大廈將傾,面臨最後選擇的時候,才會明白明若所說的道,感悟出這樣的道理。
……
沈飛容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就在雲媛等人出手的瞬間,一柄同樣的黑色大錘已經出現在謝覆雲的身前,這柄黑色大錘狠狠的砸在了雲媛等人迸發出來的無形劍氣上,那幾道無形劍氣似乎瞬間就崩塌了,但是卻又沒有完全崩塌,似乎只是包裹在外面的部分全部碎裂,而裡面的劍氣卻倏然衝到了謝覆雲的面前。
「噗噗噗!」
三道血光從已經往一側飛掠閃避的謝覆雲身後衝出,而看到這三團血霧從謝覆雲的身後噴湧而出,沈飛容心中便無比清楚,大自在宮和慈航靜齋,和洛北之間,恐怕再無任何和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