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崑崙丹房中的一次刺殺
他面前的丹爐高約五尺,通體渾圓,閃著烏金的光澤,外形有如一般廟宇之中的香爐,但是整座香爐上卻盤著一龍一虎的形狀,爐中火光繚繞,泛出絲絲雲氣,使得這一龍一虎似乎在雲氣中跳躍升騰一般。他的身後,是一個極大的藥櫃,如同一條城牆一般,高達數丈,長約二十丈。而這個藥櫃又是由無數不同材質,不同大小的抽屜一般的箱子組合而成。有的抽屜是木製,有的閃著金鐵的光澤,有的越是不同的玉石。
在寧閒的真元牽引之下,一個白玉般的抽屜拉了出來,打開了,一株根、莖、葉俱全,葉子如同鋸齒一般,頂端卻結著一顆鮮艷欲滴的櫻桃般果子的紅色藥草從中飛了出來,投入到了他面前的丹爐中。
倏然,轟的一聲,這株紅色藥草才剛剛投進去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丹爐中就發出了一聲爆炸般的爆響。隨著沉悶的爆炸聲的響起,丹爐上散發著的絲絲藥香也變成了刺鼻的焦臭味道。
丹爐中的爐火熄滅了,從一龍一虎的口中,吐出了幾團黑色的殘渣,散發出裊裊的焦黑色氣焰。
很明顯,這一爐丹藥已經全部煉毀了,而且從之前丹爐中散發出的藥香和寧閒剛剛投入的那一株奇異的藥草來看,這一爐丹藥應該是耗費了不少珍奇的藥材,而且那些黑色的殘渣也已經凝結成鴿蛋般的形狀,顯然也是已經耗費了不少的時日。
但是寧閒的臉上卻根本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他站了起來,走到丹爐的面前,用手捻起了一絲黑色的殘渣,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之後,又放在口中嘗了嘗。似乎這樣的事十分尋常,他已經做了百遍千遍一般。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這數十年來,寧閒像今日這種煉壞丹藥,也不知道做過了多少次。
這個面容儒雅,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是崑崙數十位司丹弟子的其中之一。
這數十名司丹弟子,是崑崙這個龐然大物的其中一環,他們的身後,還有眾多的藥童,而且誰也不知道,塵世中到底有多少人在為這個龐然大物服務。對於這些司丹弟子來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大量的藥材送進崑崙,其中有些珍稀的,可以培育的,便在崑崙培育起來,其中絕大多數,便源源不斷的按照這些司丹弟子的要求,分別送到他們的手中。
而這個龐然大物的運轉卻又是分得極細,有些司丹弟子只是專門煉製可提升修為的丹藥,有些卻是專門煉製淬煉肉身的丹藥,而像寧閒,卻是專門煉製療傷丹藥的司丹。但無論是專門司職何類,除了極少數至為珍貴的丹藥是司丹弟子自己煉製之外,其餘的丹藥,大多都是一些崑崙轄制下的煉丹門派代為煉製的。
所以這些司丹弟子平日的修行,並不是煉製丹藥,而是研究丹方!這數十位司丹弟子,只是不停的試驗,在各自的領域,試煉出更好的丹藥出來,然後將方子放到崑崙轄制下的煉丹門派之中去煉製。所以誰也想不到,一年之中,崑崙會煉製出多少的丹藥出來。
事實上崑崙也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丹藥,但是,崑崙不需要,世間的許多門派,卻是很需要這些丹藥。所以這些丹藥到了崑崙的手中之後,大部分又會流水般的出去,只有專門司職這方面的崑崙弟子,才會知道這些丹藥用在了什麼地方,籠絡了多少人心,又讓多少人再為這個龐然大物服務。
聚集在這些司丹弟子手中的資源,遠比世間任何的門派都要多,而他們的損耗,也要比一般煉丹門派多出數倍,甚至數十倍,但是寧閒他們卻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損耗,他們只需要研究出更易煉製,藥效更好的丹方,他們只需要考慮...如何讓崑崙這個龐然大物變得更為強大。
就在寧閒這個面容儒雅的年輕司藥捻起一絲黑色的殘渣,感覺其中的藥力時,一名頭盤著道髻的青衫藥童捧著一個紅色的玉盒走了進來。這名名叫真佑的道童根本沒有讓寧閒分出任何的心神去注意,因為寧閒很清楚他所做的事就是要將他所需的藥草放在他身後的那排藥櫃之中,而這名眼睛很大,看上去很有靈氣的藥童走進這個丹房之後,也馬上朝著寧閒身後的那個城牆般一般的巨大藥櫃走了過去。但就在他將要走到藥櫃前的時候,他的手突然動了動。
他捧著紅色玉盒的手似乎只是略微的抖動了一下,但是兩道淡黃色的雲霧卻突然從他的雙袖之中湧了出來,如同兩條黃色的毒蛇一樣,朝著正在沉吟著的寧閒噬了過去。
寧閒沒有回頭,但是一絲極其驚詫的神色卻馬上浮現在他的眼中,一道熾烈的白色火線突然從他的右手中射了出來,繞向了他的身後,瞬間如同蠶絲一般,一絲絲的捲住了那兩道淡黃色的雲霧,直接就將那兩道淡黃色的雲霧燒得一乾二淨。
光芒一閃,整個諾大的丹房裡陡然泛起了一片慘淡的白色,就在寧閒的心神被真佑所吸引之時,一蓬慘白色的光華打在了寧閒的身上。
一條似乎連雙瞳都是白色的詭異的白色身影,出現在了丹房之中。這條白色的身影的動作和施法極其的快,就如同一個鬼魅一般,就連寧閒都沒有察覺他是如何出現在了這個丹房之中。但是這條白色身影白色的雙瞳之中,卻也閃過了一絲驚訝的神色。
因為他似乎也根本沒有想到,寧閒竟然是直接就被他發出的那一蓬慘白的光華打中。
……
那一蓬慘白色的華光,是成百上千根蕩漾著劇烈的法力波動的白色細針,就在這一瞬間,這些帶著強大力量的細針就從穿過了寧閒的身體,在寧閒的身上刺出了無數細細的孔洞,帶出了無數道長長的血線,又簌簌的打在寧閒身後的藥櫃上,將那些藥櫃都打得瞬間碎裂開來。
但是在這一瞬間,寧閒的雙手卻也是毫無停頓的動了。他的左手之中突然多了一顆朱紅色的丹藥,然後這顆朱紅色的丹藥在他的手中碎裂開來,化成了一團濃稠的紅色氣霧,滲入了寧閒的肌膚之中。與此同時,寧閒的右手彈出了五條熾烈的白色火線,如同五根白色的尖刺一般,狠狠的紮在那道還來不及釋放第二道術法的白色身影上。
白色的身影身上暴出了五團火光,就好像他的身體裡全部燃燒了起來,從這五團火光中湧出來了一般,隨著一聲抑制不住的低沉痛呼聲,白色身影身上燃燒著五團火光,往後倒撞著飛了出去。
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白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丹房的門口。
所有的這一切,都在一息間發生。寧閒馬上又吞服下了一顆綠色的丹藥。這顆丹藥下去,隨著一口墨綠色的鮮血從口中噴出,他身上所有傷口中的鮮血都止住了,傷口也收縮了起來。
那道白色身影的修為和術法力量並不在他之下,而且由真佑吸引了寧閒的注意力,一下子佔得了先機。但是寧閒卻並沒有依靠修為,而是依靠著自己的丹藥,瞬間封閉了傷勢,發動了反擊。但是看著白色的身影倒射出去,寧閒的身體卻冰冷了起來。
真佑已經死了。
這個雙眼明亮,平時都會過來遞送藥材的藥童就倒在那一堆碎裂的藥櫃之中。無論刺殺成功與否,那條白色的身影根本就沒有想過給真佑留下活路,他那剛剛的一擊直接就將真佑籠罩在了裡面。此刻真佑的身上已經佈滿了烏黑的條紋,身上的孔洞中流淌著烏黑的血液。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真佑怎麼會對我出手?他又是怎麼進得來的?」
寧閒的身體冰冷著,更加刺骨的寒意和不詳的預感卻從他的心中不停的瀰漫出來。
他很清楚,真佑剛剛施放的那兩道黃色的煙氣,是莫五煉製的麒麟焰。莫五和寧閒一樣,也是崑崙的司丹弟子,所不同的是,莫五煉的都是殺人、對付法寶的丹毒。這麒麟焰是可以直接穿透真元力量的丹毒,所以剛剛寧閒也只有用真火裹住將之煉化,而這種丹毒是真佑這樣的藥童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
那條白色的身影…雖然寧閒不知道他的來歷,但是寧閒可以肯定,那人絕對不是崑崙的人,用的絕對不是困崑崙的術法。那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出現在崑崙之內,出現在自己這裡,來刺殺自己?
真佑也來殺自己,他有麒麟焰…這條鬼魅般的白色身影能夠出現在自己這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崑崙之中有人,給了真佑麒麟焰,讓這條白色身影進了崑崙。
與崑崙為敵,便是與凰無神為敵。
那就是…崑崙之中有人要反凰無神,要奪掌教之位!
「是誰要反掌教?!」
這個出現在寧閒腦海之中的唯一可能讓他的呼吸都瞬間凝滯了。因為寧閒很清楚,無論是誰要反掌教,崑崙一定會遭受前所未有的大變。因為寧閒知道自己在崑崙之中,並不算是一個重要角色,而連自己這種級別的人物都要算計在內的變化,一定會是讓整個天下都會徹底震驚的大變!
「明寐師兄?」
一股極其熟悉的法力波動出現在了位處崑崙第二重環島上的這座丹房內,寧閒抬起了頭,想馬上要問問那個身穿紅色道袍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回答他的卻是一條瞬間穿透了他身體,將他帶著往後飛出,釘在了牆壁上的綠色華光。
綠色華光中的力量瞬間震碎了他體內的數條經脈,讓他根本來不及捏碎手中的一顆丹藥。
「為什麼?」
寧閒的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但是他的眼睛卻睜著,不明白為什麼平日和自己關係最好的師兄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將自己刺殺。
而身穿紅色道袍的明寐卻在門口轉過了身去,眼中閃過了一絲愧疚和痛苦的神色。
「我不想親手殺你,但是我沒有想到,真佑和元梟殺不了你。」
明寐轉過身去之後,緩緩帶上了這間丹房厚重的大門,但即使如此,卻隔絕不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在濃厚的夜色之中,仙境一般的崑崙之中,數百年都未曾有過的血腥氣,一絲絲的飄蕩在濃厚的天地靈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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