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該出現的修行者
羽箭不停的扎進車廂木板,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中箭的馬匹痛苦的倒地翻滾悲鳴,晃動得整輛馬車嘎吱作響。
箭矢破空聲,羽箭射入木板和血肉的聲音、馬的悲嘶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使得那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瞬間變成了一片修羅場。
林夕看著這片修羅場,微蹙著眉頭輕聲道:「以前從沒有騙過他們,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解釋…但你這次為什麼要騙他們?」
陳妃蓉很天真很理所當然的道:「因為我要跟著你走了啊,而且讓他們去試試,對我們來說當然更加安全。」
聽到她這一句中的「我們」兩字,邊凌涵頓時更加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好像有些不對。」就在此時,姜笑依突然凝重的輕聲說道。
林夕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那片區域,他也早已感覺出有些不對。
因為那兩列馬車之中的人都表現得太過冷靜,面對突然迸發的箭雨,從北倉洞出發至此的一列馬車中人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車廂門,似乎可以肯定這些箭矢根本無法洞穿車廂壁,躲入了近乎全封閉的車廂之中。而從對面駛來的那一列車隊中的人員則大多是直接躲在了車廂下方。
此刻那片密林之間已經沒有羽箭再行射出,山林晃動得如同波濤一般,一條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從山林之中呼嘯著衝了出來。
兩列馬車所有的隨行人員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四十名,這一條條頭纏紅巾的強徒一眼看去卻至少在百名以上,然而兩列馬車之中的絕大多數人卻都依舊沒有什麼反擊之勢,也沒有逃跑之勢。
「沒有什麼不對才不正常。」陳妃蓉也安靜了下來,一雙在臉上顯得有些過分大的明眸一閃不閃的看著那片地方,輕聲道:「敢在這種地方交易的人當然不會簡單…事先又沒有派出探子搜索兩側山林,便只能說明這兩列馬車中的人物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甚至在這裡大開殺戒也不怕驚動邊軍的游騎兵。」
「只是這些利慾熏心,身在局中的人看不出不對…你們的對手都是這番人物,我更要跟著你了。」這最後的兩句,陳妃蓉的聲音極低,卻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的。
林夕聽到了陳妃蓉的這兩句話,但他一時沒有出聲,眉頭卻是猛的跳了一下。
視線之中,那些從山林之中衝出的頭纏紅巾的身影,距離兩列車隊已經不到兩百步。
就在此刻,兩列車隊之中,孤零零的走出了一個人。
天色已然大暗,兩列車隊又都沒有點燈,原本林夕等人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也根本無法看清楚人的面目,但是此刻,他卻是看清楚了。
因為這人的渾身,都發出了明亮的黃光。
這是一名兩撇小鬍子修剪得十分精細的中年男子,正因為修剪得過分精細,再加上此刻他臉上一些反而是期待般的獰笑,使得他的渾身都流散出一股陰測測的氣息。
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的呼吸驟然停頓,好像有一桶冰水瞬間從三人的頭頂直澆了下來,冷到了三人的骨頭裡,一時三人都是潛意識的有些不敢動彈。
那名兩撇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在幾個起落之間,就以三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縱躍速度衝到了那些頭纏紅巾的身影面前。
都沒有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的動作,他正對著的兩條頭纏紅巾的身影連慘叫都沒有能發出,整個身體直接往後爆開,變成無數極其細小的血肉噴灑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口中興奮的呼喝聲全部消失了,一片死寂。
這名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根黑色的長槍,此刻他便若無其事的丟了出去。
長槍在空中發出了異常淒厲的聲音,連續洞穿了五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在空中帶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浪,這才帶著最後一具屍體釘入泥土之中。
林夕的手心之中都密密的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何等修為的修行者?!
要一瞬間擊殺數名普通的武者,對於修行者來說都不難,但將武者直接打得粉碎,往後噴灑,這種力量,對於林夕而言還是根本無法想像。
「大國師!」
陳妃蓉有些緊張但十分肯定的聲音在此時極輕聲的響了起來,「這到底是何等的交易!…這小鬍子竟然是大國師修為!」
「嗤!」「嗤!」「嗤!」「嗤!」….
遠處的空中,突然又響起了連綿不斷的奇異破空聲。
此刻那些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一開始的得意和興奮已經徹底變成了驚駭和恐懼,那名精緻小鬍子男人在陣中以極快的速度行走著,每一名靠近他的人都被他舉手投足之間迸發出的恐怖力量打得爆成了一團團往後紛飛的血雨。
巨大的鐵盾,喂毒的鉤鐮鏈鎖,平時用以對付修行者的武器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有這些頭纏紅巾的亡命之徒都開始喪家之犬般四散潰逃。
車隊之中有六個人並排走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架顯得極其沉重和龐大的黑影,那一聲聲嗤嗤嗤連綿不斷的破空聲,便是從他們手中這足有半個人大小的黑影中發出來。
一名名拚命逃竄著的身影紛紛的綻開血花,重重的墜落在地。
「弩機!」
邊凌涵用有些變異的聲音吐出了這兩個字。
林夕和姜笑依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寒意。
兩人也都看出了這六個人手中的是連發弩機。
但雲秦根本沒有這種弩機頭遠遠看去像是鷹頭狀的巨型連發弩機。
雲秦的連發弩機最大的有效殺傷距離也不超過五十步,但是眼下這六人手中的連發弩機,卻是明顯接近了百步,和一般強弓的射程已經幾乎相同。
而且從此種弩機狂風暴雨般連射的速度來看,即便是普通軍士,用這種弩機,對普通修行者也能造成很大的威脅。
只是片刻的時間,一場純粹的屠殺就已經接近尾聲。
那些從密林之中衝出的亡命之徒,根本沒有一人能夠重新逃入到山林之中。
一名跑得最快的紅巾強徒陡然之間站住了,渾身秫秫發抖。
因為他發現那名留著精緻小鬍子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他的前方,用譏諷的眼神陰測測的看著他,而他的身後左右,已經是一地的破碎血肉和屍身,和他一起衝出的那些人,根本連一個戰立著的人都沒有了。
……
林夕緩緩的合上了木箱。
那些從未在正式戰場上出現過的巨型連發弩機對於他們來說還不算什麼,但是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存在,卻使得他們至少在此時根本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這個世界的魂力修行幾乎沒有任何的取巧,尤其到了國士修為以上,任何靈藥都不再起作用,想要提升修為,只有靠冥想修行,靠時間慢慢的累積。
而修為越高,修為的上漲便越為緩慢。
這道理極為簡單,修行者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碗,如果這個碗只有平時吃飯的碗那麼大,那修行每日所得的數滴水注入其中,碗中的水位自然就可以看到明顯的上漲,但若是這碗變成一個池塘般大小,那不知道要多少滴水進去,才能看得到一絲動靜。
以林夕等人的實力,偷襲一名大魂師尚且有勝算,但若是一名國士,便肯定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
至於大國師….若是正面對敵的話,以林夕現在的實力,也和那些普通的武者根本沒有區別,恐怕一個照面之下,也會被打得渾身粉碎。
國士便應該是在整個天下光芒萬丈的人物,而大國師,則是人中蛟龍,根本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陳妃蓉原本眼中的興趣勃勃也完全消隱了,對於兩列馬車中的東西的強烈好奇心和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震懾相比,便顯得實在太過羸弱。
兩列馬車中的人已經開始打掃那一片修羅場。
那些拖車的馬匹幾乎全部被一開始的箭雨射殺了,但兩列馬車中的人卻顯得並不心急,只是將這些馬匹拖到了道路的一邊。
「現在你也看到了這些人的實力,你應該明白,跟著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好處。」林夕沉吟了一下,轉頭凝然的對著伏低了身子的陳妃蓉輕聲道:「你可以離開了。」
「離開?」
陳妃蓉盯著林夕明亮的眼睛,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道:「我先前和你說的是真的,我要做你的門客,做你的侍者。」
「為什麼?」林夕看著陳妃蓉,道:「萬事總要有個說得通的理由。」
陳妃蓉看著林夕道:「因為你那兩枚勳章,因為你在這樣的年紀便已經有兩枚這樣的勳章,這便足夠值得我追隨。」
林夕皺了皺眉頭,道:「你錯了…我並非你所想的那種大人物。」
陳妃蓉搖了搖頭,「你會成為那種大人物…而且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若是你已經成為那種大人物,又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我們。」
林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他看了一眼兩列車隊所在的地方,想了想,又轉頭看著陳妃蓉,問道:「你是什麼修為?」
陳妃蓉沒有什麼猶豫的輕聲作答:「大魂師初階。」
「若是我接下來還想試試襲擊其中的一列馬車,你也敢不要命的跟著我?」林夕點了點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看著陳妃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