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權臣在路上
在豪雨之中,一列渾身甲衣已經濕透的雲秦騎軍風馳電掣的通過墜星城的城門洞。
這支不知道執行了什麼軍令的騎兵通過之後,雨勢開始減小,一行人從城內朝著城門走來。
為首的是那名面戴金屬面罩的冷峻龍蛇將領,身後則是林夕、高亞楠、暮山紫以及數十名雲秦軍人。
在出了城門之後,這名冷峻龍蛇將領和暮山紫等人全部停了下來,唯有林夕和高亞楠出了城。
「再會。」
冷峻龍蛇將領說話也很冷峻,沒有多餘的字眼,只對著即將離開的林夕和高亞楠吐出了兩個字,行了一個軍禮。
林夕和高亞楠微躬身回禮。
「謝啦。」
林夕又對著暮山紫微微一笑,道。
「謝我做什麼,白癡,鼓又不是我敲的。」暮山紫白了林夕一眼,「這次沒見到你死,真遺憾。」
林夕和高亞楠相視一笑,也不多說,轉身離開,消失在墜星城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
中州皇城裡也在下雨。
偶爾有閃電亮起,將金鑾殿內的一切更是耀得金光耀眼。
雲秦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手中的奏折,看著殿中的群臣。
林夕和胥秋白一戰,墜星陵接下來數日,傳到雲秦的,皆是激動人心的好消息。
數百雲秦輕騎,以壯烈的自殺性襲擊方式,在大莽七軍統帥之中最強的申屠念的眼皮底下,燒掉了大莽在南陵行省內的最大草料場。
騎軍需要戰馬,拖曳軍械、運送重物、軍糧,也都需要戰馬。
雖然是百草叢生的夏季,但如果任由馬匹吃食生草野草,極易滋生疾病,所以草料,尤其是一些可以保證戰馬體力的雜米面,雜豆餅等精糧,更是重要。這個大草料場一燒成灰燼,整個大莽軍隊的戰鬥力都會被大大削減。
一萬企圖沿南陵行省邊境切入後方行省偷襲如東陵等區域的大莽軍隊遭受了顧雲靜親自帶兵的伏擊,結果一萬大莽軍唯有不到三千逃脫,大莽名將安觀影被當陣擊殺。
黑旗軍剿滅三千大莽精驍軍,各處發生小規模戰鬥四十餘起,毀壞大莽軍軍械、軍糧庫四處,成功截殺運糧軍三處…。
「建忠烈祠,祭那燒燬草料場的軍士。加賜蟠龍勳章。」
「其餘所有陣亡將士,撫恤金加優,家貧者永免賦稅,有年幼子侄者,陵署負責仕讀等事宜。」
「…」
雲秦皇帝緩緩抬頭,出聲,宣佈數道御旨,然後開始退朝。
諸多原先滿含期待和振奮神色的大臣先是驚愕,然後失望,然後難以理解,甚至不忿至在金鸞殿外渾身顫抖,相對無言,用力揮袖離開。
這幾日,各司許多官員的奏折上,都出現了林夕的名字。
先前墜星湖南岸灘涂上那三萬大莽軍隊和南路大將軍的覆滅,林夕當占首功,接下來林夕越階而戰,身穿代表信仰和榮光的雲秦祭司袍,擊殺胥秋白,即便接下來的一系列勝利真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光是這一戰的影響,對於雲秦帝國的意義便是無法形容,更何況,還有先前他已經連續刺殺了二十餘名大莽將領。
不管先前如何,哪怕林夕是戴罪立功,這些驚人的功績便不能抹殺,所以在許多官員的奏折上,委婉的幼之,懇切的有之,激烈激越的有之,其用意都是一致,希望雲秦皇帝給予林夕應有的榮譽和肯定,很多官員更是希望雲秦皇帝的態度有所緩和,便能改善和青鸞學院的關係,利於雲秦和大莽的交戰。
然而讓這些一腔熱血的雲秦官員都憤怒、失望甚至心灰意冷的是,在今日的朝堂之上,聖上已經完成了對這些勝利的所有將士的獎賞和善後,處理得井井有條,可以用聖明來形容,但對於林夕,卻是根本連提都沒提,連一個字都沒提。
這失的不是百官的心,而是民心。
……
「今日庭畢,你們既然都已有資格站在金鑾殿中聆聽聖意,那我便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首輔院中,文玄樞看著許箴言和另外兩名年輕官員,說道。
另外兩名年輕官員一個是王靈,父親是吏司二品大臣,主管編修及資料庫的大學士,另外一個是周天水,父輩是內務司大員。這兩人都是青鸞學院學生出身,在學院便與許箴言交好,也是雲秦朝堂上陞遷最快的後起之秀,在朝中不知贏得普通官員的多少欽羨與敬畏,然而這兩人卻都是十分清楚,自己這一年來的快速陞遷,都是來自於上首的這名首輔大人。
此刻這名首輔大人的面目並不寒冷,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平易可親,然而隨著首輔大人這雲秦第一權臣的權勢越來越大,此刻在這兩名年輕俊傑的眼中,文玄樞簡直就是一片隨時便能將他們淹沒的深海,這種無名的威壓,使得他們兩個人背心的冷汗一直在不停的沁出。
許箴言的眼神卻是十分的冷漠平靜。
「聖上的反應很奇怪。」聽到文玄樞的話後,他沒有什麼猶豫,便平靜的道:「或者可以用很不正常來形容。」
「哦?」
文玄樞很有興致般的看了他一眼,道:「說說看。」
「林夕是青鸞學院的人,同樣受了一箭,林夕活了下來,但聖上最喜歡,最看重,也是唯一的兒子卻死了。不少人覺得聖上因為太子的死而喪失了理智,但站在皇上的角度,卻是理所當然,理應如此。」許箴言平靜冷漠的道:「在聖上看來,整個雲秦帝國,包括青鸞帝國自然是屬於他的,若是青鸞學院徹底遵從皇命,不把主要力量集中在使得谷心音和林夕等學院中人的身上,而是聚集在太子的周圍,那太子就不會死。難道谷心音和林夕,比起太子,比起未來的雲秦皇帝還要重要?」
「可是不管最終如何,谷心音和林夕還活著,太子卻死了,而且夏副院長還很明確的提出了威脅,所以他對於青鸞學院,對於林夕的憤怒,完全合乎常理。」許箴言微微一頓之後,又接著緩緩的說道:「但這次聖上的處置,卻是不正常。因為林夕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功績已經根本無法抹殺,而且聖上的新太子,也在娘娘的肚子裡好好的,他最近的情緒,要比之前好出許多,以聖上的聰明程度和手段,即便心中再如何憤怒,按照常理,也不會這麼做,隨便一句林夕不在軍中,押後再議或者等戰後再招至皇城行賞,甚至直接賜勳章又如何?反正只要林夕不在吏司考核之內,他便不能在朝堂之中擔任重要司職。」
文玄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接著說。」
「聖上這樣做,不僅會失去不少民意,而且會和許多軍方的人弄得關係不佳。」許箴言沉吟著,慢慢的說道:「聖上是一國之君,做任何事都必定要考慮代價,而此次,卻是已經讓人覺得他已經不惜一切代價,對青鸞學院的敵意已經徹底明顯。而縱觀聖上即位之後所做一切,從雷霆學院開始,仔細看來,他卻似始終在和青鸞學院為敵,哪怕是在那些外界相對平和,或者青鸞學院還在盡力出力的年代。會考慮代價,卻又敢堅定不移的這麼做,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堅信自己能夠贏…可是為什麼他堅信自己能贏?夏副院長身體不佳雖然是事實,但這世間,誰也不知道張院長的生死。」
說到這句,原本只是在聽著的王靈和周天水都是驟然心中急劇寒意湧起,面色也不由得一片煞白。
許箴言卻是已經冷漠而平靜的說了下去,「若是張院長還活著呢?甚至不需要他的修為多驚人,只是他的威信,聖上便沒有贏的理由。所以聖上的反應,可以用很不正常來形容。」
文玄樞深深的看著許箴言。
「在將任何人都視為敵人,或者說以一種野獸的心態,脫離在族群之外看人,的確可以讓你的見識高人一等。你比我想像得要出色得多。」片刻之後,文玄樞微微的一笑,看著許箴言說了一句。
許箴言對著文玄樞躬身,「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很清楚要將自己放在什麼位置。」
「你明白便好。」
文玄樞收斂了笑意,平靜的看著許箴言,「你覺得的不正常,便是我覺得的不正常,我召你來,便是想讓你找出這不正常的真正原因,我的人,會配合你做事。」
許箴言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再次躬身,道:「好。」
文玄樞看了一眼已經冷汗淋漓的王靈和周天水,道:「我之所以喜歡用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因為年輕人有野心,敢做事情,既然你們有可能接觸到整個雲秦立國以來最驚人的一些事情,將來,你們便或許也能坐到一些最驚人的位置,替代那些老人。王靈,你可以通過你父親的關係,幫許箴言查些事情,周天水,我需要你做的,便是盯緊內務司和冷家,我需要知道冷家的確切態度。」
王靈和周天水身上的冷汗出得更多,但是他們的眼睛之中也冒出了些狂熱的光芒,兩個人都是連忙深深躬身行禮,「必不負文首輔期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