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就如撞牆
乳白色的湖水被壓得徹底分開,龐大的氣柱將林夕死死的壓在十餘米深的湖底白沙之中,整個熱湖都掀起了波浪,遠處那些白色劍妖都感到了極大的恐懼,如潮水一般拚命的離開熱湖的邊緣,朝著冰原的深處逃遁。
林夕的識海就將崩裂了,他的所有意識似乎都要被震成碎片。
他被磅礡的元氣鎮壓在湖底的身體上,也開始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冒出了鮮血、甚至魂力的光華。他的整個身體,也難以承受這樣龐大的天地元氣的貫入。
這是真正的身心重創,精神和**同時遭受強大的損傷。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南宮未央等人都根本無法阻止這樣的元氣貫入,他的意識迅速的消散,馬上瀕臨死亡。
然而也就在他意識消散的一瞬間,貫入他體內的天地元氣也驟然中斷。
那根從空鎮落,分開湖水,將他壓在湖底的氣柱直接消失,四周的湖水塌陷般合圍。
在秦惜月的一聲驚呼中,南宮未央的飛劍電射刺入林夕身下的湖水之中,硬生生的將林夕的身體在湖水合圍之間挑出。
轟的一聲,湖水相撞激起一片巨浪,林夕的身體在水面上方,然而他身上留下的無數股鮮血,卻是將下方乳白色的湖水染成了一片黑色。
南宮未央一聲低喝,飛劍再度用力,瞬間就將林夕送至她和谷心音、秦惜月的身前。
谷心音的臉色早已變得蒼白無比,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三指以不亞於飛劍的速度點出,落向林夕的心口。
他本身便是青鸞學院最優秀的學生,在唐藏水牢中的那麼多年,更是讓他對刺激人體生機有著比任何修行者都更深的理解,此刻他的三根手指上沁出的魂力形成了奇特的韻律,就要第一時間設法護住林夕心脈的生機。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和林夕的身體接觸的瞬間,他的整條手臂卻是往上一震,只是林夕體內的氣息震動的餘韻,就在林夕的體外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氣流,直接將他的力量全部震散!
谷心音駭然的看著林夕。
林夕已經陷入了最深層的昏迷,他的呼吸和心跳都甚至已經徹底停頓。
按理而言,此刻的林夕已經必死無疑,或者已經死去,誰也不可能救得活他。
然而正是因為他體內有強大的元氣在震盪,卻是震得他的魂力和氣血都在不停的流淌,奔行,使得他只是陷入最深層的昏迷,而不向真正的死亡轉變。
「噗噗噗…」
無數細微的噴流聲從林夕的身上響起。
無數他融合不了的力量夾雜著血沫從他的毛細孔中噴出,讓谷心音和南宮未央、秦惜月的呼吸徹底停頓,身體猛的一震,好像此刻噴出無數血沫的是他們自己一般。
林夕依舊沒有死去。
而且無論是谷心音還是南宮未央還是修為最弱的秦惜月,都可以感覺到他體內的一部分強大力量,正在迅速的和他的魂力相融。
變得越來越為強大的魂力奔行在林夕的體內,如同甘霖浸潤著乾涸開裂的土地。
這樣的變化持續了許久,直到林夕體內再沒有氣流衝出,再沒有力量融入他的魂力之中。
谷心音的手心中全是汗珠,他等待著林夕體內所有這些變化停止,當他感知到林夕體內的魂力停止流動,然而林夕卻依舊處於深層的昏迷中時,他的臉色頓時再次驟然變色,他再次伸出了手,三根手指落在了林夕的心口。
林夕的心口不停的震盪,足足數停的時間過後,他的心口響起了微弱的心跳聲,他的胸口也開始微微的起伏,開始呼吸。
谷心音鬆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會死了?」南宮未央看著他問道。
谷心音點了點頭,「應該不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南宮未央的表情放鬆了些,問道。
谷心音看著青鸞宮遺跡的方向,搖了搖頭,他知道此刻除了林夕自己,恐怕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
林夕處於昏迷之中。
精神的損傷比起**的損傷更為嚴重,然而他畢竟在進入冰雪神原時就已經是聖階的修行者,經年累月的修行,也使得他的身體形成了一些本能。
在呼吸和心跳恢復之後,他體內的魂力也本能的緩緩流動起來,在他體內化成溫暖的熱流,開始修補他體內的一些損傷。他的身體又感覺到這種魂力流動的好處,於是他體內的魂力便自然而然的越淌越快。
魂力本身便是精神力和天地元氣結合的產物,在流淌之中,也開始滋養著他的精神,林夕開始恢復一些意識,首先感到了無盡的痛苦,這種無數刀斧砍削他腦袋般的痛苦,甚至使得他根本無法思考,使得他的身體自然的出現了抽搐,但他同時也感覺到有清涼的氣息,不停的湧入他的腦海,緩解著這種痛苦。
他開始有意識的驅動魂力流淌,讓魂力流淌得更快,沁入身體更多細微的角落,然後他感覺到在魂力的浸潤和先前巨大的力量壓迫下,他的身體內許多地方開始重構,有些改變。就像一些雜質被擊打了出去,然後又揉入了許多新的東西。
時間不停的流逝。
處於越來越多的暖意和清涼氣息浸潤中的林夕突然心中閃過一絲極度不安的感覺。他開始有意識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一些改變,似乎使得自己的呼吸極其的困難,似乎就要窒息。
這種就要窒息的不安,讓他從昏迷中驟然驚醒。
身體的極度不適,使得他馬上劇烈的抽搐和嘔吐起來。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的呼吸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問題,然而窒息的感覺卻依舊存在。
他的嘔吐漸漸停止,但這種感覺卻讓他和周圍的世界隔絕開來,讓他下意識的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之中。
……
熱湖早已經恢復平靜。
那些驚恐逃離的白色劍妖也已經回到熱湖畔,又聚集得像鋪天蓋地的企鵝一樣。
從林夕的陷入昏迷到他此刻驚醒,實際上已經過去了數天的時光,這個等待過程對於秦惜月和南宮未央、谷心音而言都是極其的漫長,但見到此刻的情景,三人卻都是沒有出聲驚動林夕,他們都很清楚需要給林夕更多的時間感覺這種比破境還要劇烈的突變。
林夕腦海裡的痛楚緩緩消失,當這種劇烈的痛楚不再干擾他的感知之後,他感知到自己腦海裡的那一個青色「輪盤」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形狀,就像一塊完整的寶石崩塌了一角,然後他終於徹底的清醒,開始徹底的明白發生了什麼,感知清楚了一切的變化。
他開始輕咳,藉著這種方式,盡量的將體內不適的感覺排除一些,然後他抬起了頭,朝著谷心音和南宮未央、秦惜月苦笑了一下,道:「這還真是九死神功。」
谷心音微微一怔,比他更熟悉的南宮未央卻是皺了皺眉頭,道:「不要老說你那些胡話。」
林夕又咳嗽了一陣,然後才微微苦笑著道:「雖然是胡話,但我覺得說說什麼是九死神功你們會更容易理解一些。」
谷心音本身是個很樂天的人,在唐藏殺死蕭湘,徹底拋開心結之後,他便更加豁達,此刻看到林夕的狀態都還不錯,他便忍不住微笑起來,很有興趣的問道:「什麼是九死神功?」
「在我們那個世界有很多荒誕不經的故事書,其中有本故事書裡描寫的有一種修行手段,是要一個人連死九次才能練成,這死九次裡面,要是有一次活不過來,這門功法便修不成。」林夕解釋道。
谷心音笑了笑,也不說什麼,便等著林夕說下去。
「我一開始還是想錯了一點。」林夕轉頭看向青鸞宮遺跡的方向,「我以為這團能量就在我體內,但等到我感覺到元氣從外界貫入我體內時,我才知道我還是沒有完全想對。的確,如果的確這團能量始終在我體內,便應該是和魂力一樣的有形之物。原來那股能量一直在外面,我體內感知到的這團東西,只是和外界這股能量的鏈接。」
這句話很難懂,然而林夕的神色和目光,卻是讓南宮未央隱約感覺到了他的意思,於是她馬上問道:「你的意思是,其實你的能力…只是你一直在調用那團冰藍色光漩的力量?你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和那團冰藍色光漩有了獨特的感應?」
林夕點了點頭,「確切而言,應該是那團冰藍色光漩的部分力量。」
「原來將神,只是在借用那團冰藍色光漩的力量?就連張院長也是…」秦惜月明白了道理,但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想像和接受。
南宮未央蹙了蹙眉頭,有些不悅道:「那這和你所說的那句胡話又有什麼關係?」
「關於這股能量不在我體內,我一開始想錯了,但絕大部分事情,我卻都想對了。」林夕有些感慨的輕聲道:「我感知裡的那團青色光亮也像冰藍色光漩一樣近乎永恆不變,只有破壞它,才能讓它崩散出元氣…但我的力量比它小,它又存在於我的世界中,所以最為簡單有效,也是唯一的方法,便是摧毀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崩碎,它自然也無法存在。所以我只能用自殺般的手段…只是我想,在我真正死去之前,我便應該失去意識了。這種行為,就像是用頭撞牆,撞一下牆,裂開一條縫,才有一點元氣流淌出來,能讓我吸收。用頭撞牆,很容易撞死,不過好歹我撞一下就暈死過去了,這種行為自然停止,不是一直撞下去。」
南宮未央理解了林夕這種說法,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你的意思是你還要撞很多次,才能吞噬掉這股和你相關的元氣?你現在感知如何…既然那團東西崩壞才能導致散出元氣,會不會這團東西不是一點點崩解,而是徹底的崩裂了,導致太多的元氣,一下就將你撞死?」
「應該是要很多次。不然我不會說像九死神功了,但至少幸運的是,這一次我都沒有死,我就應該挨得住。」林夕看著南宮未央,認真的說道:「張院長既然和我那麼說過,現在想來,他對於這些理解得似乎要比我更加深刻,他應該更有把握。不過我現在也已經想明白,如果真的一下子徹底崩裂了,這便也代表著我和那團冰藍色光漩的連接徹底失去。就算那團冰藍色光漩流散出天地元氣,應該也不會再貫入我的身體了。」
「魂兵符文毀壞,就引聚不到相應的天地元氣。我同意你的看法。」南宮未央點了點頭,眉頭徹底的鬆開,「接下來你的魂力會更強大,應該能夠扛得住更多的天地元氣衝擊。」
「所以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能夠扛住不死。」林夕看著她和谷心音,以及秦惜月,認真的道,「現在有了一個新的…最重要的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