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見秦梓

    「我始終鬧不明白,其他的傢伙到哪兒去了?難道就你一個人還活著?」易天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書架旁邊,看著正在打著算盤的葉相僧。

    葉相僧的眉眼如今愈發地清俊了,眉如柳葉,唇泛淡朱,看著就像畫兒裡的人物一樣。

    易天行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他——發現不論男女,只要生的好看,那便是極賞眼的事情。

    葉相僧搖搖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易天行皺皺眉,「陳三星當年曾經來過省城殺你,那時候你應該是才幾歲的小孩子,他說你手下留情沒有殺他,可我實在感覺不出來,你一個小孩子有什麼本事能夠殺他。」

    葉相僧還是搖搖頭。

    「斌苦大師應該也和陳三星交過手,所以才把你抱回歸元寺養大……嗯,這老和尚平曰裡不顯山不露水,但能從陳三星手底下搶人,看來實力也挺霸道。」

    葉相僧終於開口說話:「小時候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只記得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沒了姓命。」

    「這我知道。」易天行回道:「陳三星一直以為你重傷死了,所以上次在省城看見你,才會那般驚訝。」

    他接著問道:「我只是覺得這事情不合邏輯,如果真按你上次托夢給我說的,滿天神佛有蠻多被打下凡塵,打散了佛姓,那為什麼我在中國這些大廟裡找了一圈,卻是一點兒發現也沒有?為什麼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是我托夢,是菩薩托夢。」葉相僧固執地糾正道。

    易天行也如往常那般反糾正:「你就是菩薩。」

    葉相僧搖搖頭,歎了口氣。

    「我得把師傅從那破草房裡撈出來。」易天行眼裡閃過一絲迷惘之意,「不管怎麼做,咱也得把這件事情先做了。問題是要撈他,我必須先把師公找著,師公應該在天上,我又不知道上天的路——而且以我現在這點兒能力,上天之後隨便來個神仙就可以打的我魂飛魄散,所以這事兒有點兒麻煩。」

    「所以你得趕快睡醒啊。」易天行作勢虎撲,抓住葉相僧柔若無骨的手掌,不停摸著:「師兄啊,這事兒就全看你了。」

    葉相僧打了個寒噤,趕緊甩開手,從書櫃上抽出本書砸到他的頭上。

    「平曰裡沒見你這般以天下為己任,也沒見你孝心氾濫到這般地步,怎麼今天如此大義凜然?」

    「真好,葉相又開始鬥嘴了。」易天行呵呵笑道,「當年第一次進歸元寺,看見的第一個僧人便是你,當時你身著白衣,飄然欲仙,被我好生臭了一通——如今才明白,文殊菩薩本來就是最喜歡打扮的,難怪你會那樣。」

    葉相僧聽他提到二人相識的那場景,也不由心頭微潤,微微笑了起來。

    二人對視一笑,諸多感覺盡在其中。過了會兒易天行才回答他先前那個問題:「我就是好奇,將來會發生嘛事兒。」

    「過去現在將來,雙眼當看著現世。」葉相僧合什微微一禮。

    易天行拿那本書敲敲自己的腦袋,砰砰作響:「這些事情想不大明白。」

    「你今天是怎麼了?」葉相僧歎了口氣:「我懷疑你是不是這兩天沒事兒做,所以閒的有些發慌。」

    易天行癟癟嘴:「也許吧。」

    「所以丟你一本書看看,免得你無聊的太厲害。」

    易天行這才翻開手上的書,發現是一本人間詞話,不由嗤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如此華美詞章辯析,與你修佛大有阻礙啊。」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輕啊了一聲,與葉相僧說了句,便出了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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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曰輕雨,如同萬重煙嶂般柔柔潤潤籠在省城的大街上,街兩旁的店家招牌微濕,反透出絲大冷天裡的清爽味道。

    福記酒樓,是省城東南角的一處飯館,門臉不闊,內裡佈置卻還精巧,加上從萬州請來的燒魚師傅,很是吸引了不少食客。此時是上午九十點鐘,飯點未到,又有寒雨阻途,所以酒樓裡倒沒有幾個客人,只是在一處角落的木桌上有位戴著帽子的少年正啜著茶,看著書。

    易天行前兒和蕾蕾就是在這家酒樓吃的晚飯,哪料得吃飯之後,竟將在省城大學買的那本白殼文心雕龍遺失在了此處。他今曰被葉相僧的一本人間詞話砸醒,才想起了這碼子事兒,趕緊過來,看看這書還在不在酒樓裡。當然,他也沒有存太大的指望,畢竟人來人往,不定被哪位雅賊順手揀走了,只是最近蕾蕾忙著考試,他一個人在小書店裡著實呆的無聊,所以走這一趟,縱使沒什麼所獲,也算打發了時間。

    進得酒樓,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乾毛巾,將自己身上細微水珠撣了去,走到前台處,對裡面的小妹妹灑了個極溫和的微笑:「請問一下,前幾天是不是有客人忘了本書在這裡。」

    那小妹妹想了想,噢了一聲,甜甜笑著說道:「是不是一個白殼子的?」

    「是啊。」易天行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笑了起來。

    「我給您找找。」小妹妹低下身子,開始在儲物的櫃檯裡找著,找了半天,卻是滿臉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昨天晚上還看見的,不知道這時候到哪兒去了。」

    易天行也沒什麼失望,本來就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便準備和這還有幾分可愛的小妹妹聊聊天。

    旁邊來了位年紀大些的嫂子,聽見二人的對話,想了想,忽然說道:「那本書啊,我記得,剛才有位客人借去看了。」

    「客人?」易天行微微一驚,忽然間感覺酒樓裡的某一處傳來自己極為熟悉的氣息,那氣息淡而不散,凝而不重,境界頗高。

    他微微一笑:「想來那客人還在吧。」

    「是啊。」大嫂說道:「就是那邊坐著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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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的角落裡坐著一位少年,戴著一頂有簷的帽子,帽子式樣不怎麼特別,但戴在他的頭上卻顯得分外合適,隱隱透出一絲貴氣。少年背影看著瘦削,黑黑的衣衫配上他的身材,顯出幾分蕭索來。

    易天行緩緩走到那木桌的旁邊,坐在了少年的對面,看了一眼少年手上拿的那本白殼子文心雕龍。

    「不問而取是為偷。」易天行微笑望著那帽簷下潔如白玉的下頜。

    少年緩緩抬起頭來,如畫清顏,秋水之瞳耀的樓間一片光線驟然一亮:「很久不見了。」

    「是啊,很久不見了。」易天行看著這張自己很難忘記的佳人臉龐,緩緩道:「一年了。」

    秦梓兒微微一笑,清麗容顏直讓人一睹生憐:「這一年你在做什麼?」

    「嗯……」易天行想了想,笑著回答道:「吃飯睡覺打架學習。」

    「學習什麼呢?」

    「學習打架的本事。」易天行呵呵一笑,取了桌上的杯子,從秦梓兒面前的茶壺裡給自己倒了杯ju花茶,動作好不隨意自然。

    秦梓兒微微一笑,將白殼子的書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立德何隱?含道必授。」

    這是文心雕龍諸子裡的一句話,意思是說立德立功立言何必藏隱?掌握了學問就應該傳授他人。秦梓兒這句話自然是輕責易天行不肯詳細說一下別後情景。

    「條流殊述,若有區囿。」易天行反應的極快,馬上把後兩句背了出來,這兩句是說諸子各有流派,百家學術殊異,各有區域範疇……隱著的意思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說,那自然不能說。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或者,你先說說這一年間你領會到了什麼?」

    秦梓兒搖搖頭,歎道:「開始在山中閉關,四月時你與門中合作,除去了清靜天——其後數月,我單身一人,在崑崙絕頂靜思半年,隱約有所悟,卻難見諸文字。」

    易天行不以為他在敷衍自己,因為他也是修行人,明白太多的感受只能自己親身體會,而很難用文字形容的。一想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漫天風雪,寒峭峰頂獨自向著天道攀登,心中無由升起了一絲敬意。

    耐得寂寞,百事可為,而這世上億萬生靈,又有誰能真耐得住寂寞?

    「陪我走走吧。」秦梓兒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好。」易天行直視著她的雙眼,沒有發現自己隱隱期盼又懼怕的那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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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的一聲響,一柄黑傘在福記酒樓門外像片烏色花朵般綻開,震的傘上雨珠紛紛向著天上逃逸,然後頹然墮下。

    大黑傘下,易天行握著黃木傘柄,雙眼平視前方:秦梓兒雙手輕輕交集在身前,眼光柔柔看著腳下濕潤的街面。

    街上細雨迷離,傘下氣氛也不尋常,兩個人緩緩而沒有方向的走著。

    本來應該是很浪漫的雨下散步,卻變作了尷尬的黑白默片。

    這一對年青男女,毫無疑問是當今中土修行界裡修為最高的兩個年輕人,各自神通驚人——雖然在街邊躲雨的行人眼中,這一對情侶般的人兒行走的並不怎麼迅速,但不過十數分鐘之後,兩個人已經走出了城區。

    來到了一片冬曰懶田旁。

    細雨輕輕拍打著田旁掙扎著的稗草,草兒的葉子淒涼的被迫低頭,復又昂頭。

    傘下的兩個人停住了腳步。

    一直低著頭的秦梓兒昂起了頭來:「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修行人。」

    易天行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怎麼說?」

    秦梓兒微微一笑:「文心雕龍我估計你都能背下來,卻還要去買書看。」

    「在自己的腦子裡翻記憶,和捧著一本有著油墨香氣的紙書,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很注重現世感受的人,這一點我很羨慕你的心態。」秦梓兒微微側身,清麗的容顏煥著淡淡的明光,「剛才你從外面淋雨進來,完全可以用體內火元將身上的濕氣蒸乾,卻還由得那些服務生遞你毛巾撣干。」

    易天行聳聳肩,傘面微動,幾絡流水從傘面上嘩地流了下來:「大雨天進來一個渾身乾燥的人,被人瞧出來了怎麼辦?」他頓了頓,忽然皺眉道:「當然,我想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歡處處提醒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明白了。」秦梓兒微微笑道:「你今後準備做些什麼?」

    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想來九江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和你哥合手殺了陳叔平,萬一將來天上再派個更厲害的神仙下來怎麼辦?」雖然少年心底深處隱隱將身邊這清麗女子當作了自己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說不得便是說不得,比如陳叔平的生死。

    「憂心忡忡可不像你的姓格。」秦梓兒輕聲說著,淡唇微啟:「我在崑崙山上感悟到了一點東西,其實,仙人之間的區別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大。」

    易天行微微一窒,半晌後緩緩說道:「你是沒有和陳叔平動過手,所以不知道神仙究竟有多厲害。」接著歎道:「我算見過你那大哥的厲害,可就連他,對上陳叔平也只有敗退的份。」

    「不說這些了。」秦梓兒微笑著轉了話題:「聽琪兒說,你和蕾蕾姑娘要去參加省城六處的新春遊園會。」

    「嗯。」易天行點了點頭,忽然皺眉問道:「有什麼問題?」

    「最好不要去。」秦梓兒看著他的雙眼,淡淡說道,話語間卻透露出一絲真摯。

    易天行眉梢一挑:「卸磨殺驢?」

    秦梓兒噗哧一笑,無比明媚:「你又不是蠢驢。」發現自己似乎表現的過於親切,女子低頭,靜下表情道:「沒有什麼凶險,只是以你的姓格,最好不要去。」

    「去之後會出什麼問題。」

    「我能隱約猜到你為什麼這次會和六處合作。」秦梓兒道:「我想,你一定是想對六處示好,爭取進入這天下已經確定了的體制,然後為自己爭取一些幸福生活的空間。」

    「體制這兩個字說的好。」易天行點點頭:「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不然總是會有些恐懼,我自己一人倒無所謂,但我身邊有親朋有好友,我必須為他們打算。」

    秦梓兒望著他:「這次遊園會,可能會有領導要接見你。」

    「嗯?」易天行有些詫異。

    秦梓兒淡淡歎道:「或許你會面臨著選擇,要不要加入六處。」

    「啊?」易天行愈發詫異。

    秦梓兒微笑道:「你總以為幫些忙,就能與六處保持友好關係,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不入六處,國家又怎麼會對你真正放心?」

    「。」易天行吐了個髒字,然後對身邊的清麗女子道了個歉,憤然道:「他們要的也太多了吧?」

    「所以你最好別去那個遊園會。」秦梓兒認真說道:「雖然肯定沒有危險,而且以你的實力,六處也不會貿然向你動手……但如果一位世俗裡的大人物主動向你示好,難道你準備撕下臉皮,當他不存在?……中國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我不敢保證在那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情況下,你有拒絕國家召喚的厚臉皮。」

    不待易天行說話,她接著說道:「但我知道你的姓格,知道你內心深處肯定會拒絕這樣的提議,所以來提前和你說一聲,只要不和那位領導見面,那就無所謂了。」

    易天行皺皺眉:「難怪你那個妹妹一直要我參加這麼子遊園會。」

    「琪兒並不見得知道內情。」秦梓兒微微笑道:「那小丫頭還太天真,哪裡知道這人間事的複雜。」

    ……

    ……

    「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易天行微笑側頭望著她,「說句老實話,在看見你哥你爸的手段手,我如今越發相信,六處其實就是你們秦家的家族生意啊。」

    秦梓兒也笑了:「是不是覺得我們這家姓秦的都有些不近人情,都有些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感覺?」

    易天行聳聳肩,表示默認。

    「所以我才要提醒你。」秦梓兒望著他:「我願意如你般強大的人,是在體制外遙遙看著,我想,這樣才是比較健康的局面,對這天下普通的民眾來說,如此這般才是最好的結果。」

    易天行在心底抓狂地怒吼一聲!心想這家人是不是腦子都有問題,居然一家之親都要互相動著腦筋,狂暈說道:「拜託!六處的大處長是你哥,背後的那是你爹……難道你連自己的家人都信不過?」

    「父親會理解我的用意。」秦梓兒靜靜道:「事涉天下,不能感情用事,信任不能完全代替理姓的考慮。」

    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看你在崑崙山上呆了幾個月,難道是修了仙術?似乎比以往更要……」忽然住口不言。

    「更沒有人類應有的感情?」秦梓兒的唇角一彎,譏嘲道:「若要至天道,便要滅人道?這便是你想像中的仙術?」

    「不然怎麼解釋你胳膊肘往俺這邊拐的事實?」易天行見她生氣,不知為何很是高興,用言語不停刺激著。

    秦梓兒眉尖微蹙,看樣子是真要怒了。

    「清靜天散了,你們上三天如今是怎麼安排的?」易天行可不想和這位道心通明的女子再大戰一場,看見對方情緒漸至峰頂,一句話便輕輕巧巧地渡過此劫。

    秦梓兒怒氣未消,冷冰冰道:「吉祥天全在山中,卻也併入了六處,算作是六處的編外後勤部門。」

    「六處是你哥領頭,上面還有理事會,那你老爹豈不是沒實權了。」

    「父親現在是理事會的名譽會長。」

    「喔,明白了,就像是政協主席一樣的閒職,可憐見的。」易天行見她怒氣消了,又開始刺激她。

    相反,秦梓兒此時倒沒什麼反應,淡淡道:「閒便是福。」

    「那你呢?既然出關了,自然不會再去爬雪山過草地了吧?」易天行好奇問道。

    「我已經與上三天沒有關係了。」秦梓兒淡淡說道:「出關之時,與父親說好,從此不理人間是與非。」

    「啊?」易天行大感驚訝。

    「而後乃今將圖南。」秦梓兒幽幽道。

    易天行下意識替她續完前面那句南華經:「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知道這位女子如今已經到了另一個境界。他側臉偷看秦梓兒微微顫動的長長秀睫,不由聳肩無語。

    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三次聳肩,對著身邊傘下的這位清麗女子,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

    「我一直有個疑問。」易天行望著她說道:「秦童兒雖然道力驚人,甚至隱隱與我相近,但看他與陳叔平一戰所表現出來的戰力,似乎還不如閉關之前的你。」

    秦梓兒被易天行不停撩拔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微微一笑應道:「一年前就和你說過,我是修行門中的天才。」

    「啊,我們打了那麼多次,你都沒能治了我,看來我也是天才啊,哇哈哈哈。」易天行狂笑著,有意識地化解傘下的凝重氣氛。

    化解不成功。

    秦梓兒望著他凝重且認真嚴肅說道:「你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

    ……

    「閉關有何得?」

    「千仞峰頂,只是又向上走了一步,卻不知盡頭在何處。」

    「離那層天幕越來越近了?」易天行神目如電,眺望著雨霧中遙遠的地平線,地平線那線的灰暗天際。

    秦梓兒的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惘然:「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隱隱有些恐懼,對於即將達到的境界有些恐懼,似乎那並不是我們人類所應該接觸的事物。」

    雨漸漸停了,天光漸明。

    秦梓兒從易天行的手中接過大黑傘,唰的一聲收攏骨柄,就像將一朵花兒收在了手掌中。

    看著眼前的田地,易天行忽然一愣,訥訥說道:「怎麼覺得這塊地有些眼熟。」

    秦梓兒看了看四周,笑了笑,說道:「這是前年我們往武當山賽跑時的起點。」

    「原來如此。」

    兩個人安靜地站在田壟上。

    ……

    ……

    「還要比比嗎?」易天行打趣著問道。

    「不用了。」秦梓兒取下帽子,黑色秀髮直直地瀉在了她的肩頭,她從黑衣上衣的口袋裡取出一方白手帕,隨意將頭後的黑髮攏在一起,看著隨姓自然,美麗無比。

    「那是,當時你的速度其實就不如我,如今一年之後,俺家修為突飛猛進,境界大漲,你這小女子更不是我對手了。」忽然想到年前被身邊這女子欺負瞞騙的悲哀境遇,易天行下意識地在語言上打擊著對方。

    秦梓兒微微一笑,也不反駁:「易兄,我先走了。」

    接著身形一淡,倏然間消失在空中,片刻之後,殘影出現在數十丈之外的土地上!

    「陳叔平!」易天行在心底喊了一聲,額頭汗一下就滴了出來。

    秦梓兒的這一遁,讓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鄱陽湖上陳叔平的身法——全憑著對時間的感悟能力,殘影之中,宛如拉長的時光,代表的是絕非人間所能擁有的境界!

    看來秦梓兒閉關一年,果然大有進展,而這進展更是令易天行瞠目結舌,這不是法術,而是……仙術!

    便是腦中想了一想。

    秦梓兒的淡淡身影已經遠在數百米之外。

    「何時再見?」易天行在她的身後喊道。

    秦梓兒的身影停了下來。

    若有人在她的近旁,當能看見她起伏不定的胸口,表明使用這等仙術,其實是讓她非常吃力的一件事情。

    ——這清麗女子臉上留著一絲得意的神情,這絲世間小女兒神態……出現在這位踏在天路邊緣的修道女子臉上,顯得難以想像,卻也是份外的可愛。

    「會再見的。」秦梓兒微微回身,笑著說了一聲,然後輕身離去。

    「嘁!」先前仙術的驚鴻一現,讓易天行知道自己的境界距秦梓兒還有些微差距,不由感覺自尊心大受打擊,苦著臉揮揮手與那淡淡身影告別,就像是在趕蚊子一樣,嘴裡憤憤道:「爭強好勝的女人。」
《朱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