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魯國三桓

    魯國的都城曲阜終於到了,慶忌掀開窗簾,迎面吹來一陣清風,他長長地吐了口濁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座已有數百年歷史的古城。

    經過魯國五百多年的經營,這座都城顯得壯觀雄偉氣勢恢宏。漆城雖也是繁華之地,可是和這裡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十丈寬的城壕,河水泛著白色的浪花慢悠悠地飄過,看起來就像一幅不斷延伸永無止盡的畫卷。護城河內側,以土石築成的高十米的巍峨城牆上,衣甲鮮明的士卒們來回巡弋,繪著飛虎、飛龍、飛熊、飛豹等圖案的旗幟迎風獵獵。

    魯城曲阜有城門十一座,東、西、北三面各有三門,南面有兩門,每一座城門外都設有雉門,城池大門寬十餘米,高有三丈,無論是吳國還是衛國都沒有這種規模的高大建築。

    慶忌的軍隊被留在了城外,季孫意如在城外為慶忌的親軍安排了一處地方供他們安營紮寨,慶忌留下梁虎子和冬苟守營,帶了英淘、阿仇、再仇以及三十餘名虎衛做為親隨伴他入城。

    穿過雉門,自南城門而入曲阜,迎面便是一條寬廣氣派的大道,道寬足有五丈。這城中,東西和南北的大道各有五條,小巷不計其數。慶忌他們走的是最繁華的一條街道。由於魯國內城在都城偏北的地方,所以陽虎、展獲與慶忌分乘駟馬高車要直穿這條貫通南北的大道。

    街巷市井間,吹竽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走犬、賭博蹴鞠者應有盡有,路上的達官貴人不少,車蓋如雲,帶冠之士摩肩接踵。陽虎的家將在前方縱馬開路,驅使旁人閃避讓路,這一來就造成許多混亂。

    那時的車輛車軸部分都探出長長的一截,為了躲避陽虎的車隊,那些車馬避到一旁,車多人擠,路上佔道經營的小商小販和到處遊蕩的行人也多,五丈寬的大道居然也嫌狹窄,不時發生車輪刮碰,互相卡住寸步難行的場面。有些脾氣暴躁的驅車者不免相互指責叫罵,看著那些長袍大袖、頭戴高冠的人斯文掃地,挽起袖子要打架的模樣,慶忌不免發笑。

    陽虎不知是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還是特別注意在公眾面前保持他的威儀,此時端坐車上卻是不苟言笑,目不旁視,就像一尊泥雕木偶一般。

    行在人群中,那挽臂而行的少女們瞧見這輛車上有一個英俊的少年公子,粉面星目,眉宇清朗,不免秋波頻送,情意款款。有那膽大的少女順手摘下髮髻上的鮮花,或者籃中的時令水果,便含羞帶怯地擲在慶忌衣上,慶忌發覺望去,那少女便向他嫣然一笑。

    「啊!到底是大城市啊,這女子的開放,遠非鄉村小邑可比。」慶忌慨歎著,拈起那鮮花往鼻端一嗅,一雙朗目向車下一瞟,那少女便紅著臉笑起來,左右的姐妹湊趣,推她上前攀談,少女故作矜持,忸怩不來,看的慶忌也心癢癢的,他總算見識到了未受禮教閹割姓情之前的華夏少女是如何大膽熱情了。

    到了內城,景色又是一變,街上行人頓時變得稀落起來,到處都是夯土高牆,一座座豪門大院只能看見飛簷斗角,牆內房舍高大、屋簷相接,也不知是哪些公侯的府第。

    內城走到盡頭,便是魯國王城,三人下馬,留下侍衛,過雲雀橋,一步步走上三十二階石階,直趨飛雲台上,此時已有宮門禁衛入內傳報。不一會兒,兩個小內侍提著袍裾飛也似的跑了出來,到了近前向陽虎、展獲施禮,用小母雞似的聲音道:「陽虎大人、展獲大人,執政大人與叔孫、孟孫兩位大人正在『知禮堂』,請兩位大人陪同吳國慶忌公子入見。」

    「好,頭前帶路!」陽虎吩咐一聲,向慶忌一拱手,微笑道:「公子請。」

    「兩位大人請。」慶忌也拱手一笑,三人並肩走了進去,兩個小內宦縮著脖子頭前帶路,不時還像兩隻鵪鶉似的頻頻回頭,生怕大人走錯了路。他們連過三道闕門,向右一拐,沿著一條臨水的迴廊走到盡頭,便進了一棟大殿。

    這座宮殿全是木質結構,雕樑畫棟,極盡奢華,大殿長二十丈,寬十五丈,四周有迴廊,大殿兩旁的木架上掛著八枚一組的大型編鐘,大殿盡頭沒有高台,只有三張几案,案後飾以屏風,屏風後面是從殿頂橫柱上一直垂下來的巨大魯縞縵布,隨風飄蕩,氣勢昂揚。

    這大殿四面通風,隨風飄來池水、蘆葦和鮮花的氣味,聞之令人神情氣爽,毫無半點憋悶的感覺。一進了這大殿,慶忌便提起了全部精神,他並不東張西望,直接看向大殿盡頭。

    在那裡坐著三個人,就是這三個人分掌了魯國的大權,他們是代魯君而治魯國達兩百年之久的三桓世家當世的家主。

    「慶忌公子,這位就是我魯國執政季孫大人。」

    一進殿來,陽虎和展獲便向殿上端坐的三人拱手長揖,然後左右一分,慶忌目注陽虎,本想他會向出面介紹殿上的三位魯國大臣,不想陽虎一揖之後,便端著大袖倒退三步,悄然站到了一旁,反而是展獲向前踏出一步,袍袖一展,向慶忌滿面春風地介紹起堂上端坐的三桓權臣來。

    「右邊這位是叔孫大人,左邊這位是孟孫大人。三位大人,這位就是吳國慶忌公子!」

    展獲站在堂上引薦,陽虎端立一旁目不斜視,雙手合拱,大袖直垂,一副非常平靜自然、謙恭守禮的模樣,與他平素顧盼之間有若猛虎的氣勢截然不同。慶忌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堪堪捕捉到他眼中一抹深深隱藏著的不忿和屈辱。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到了這知禮堂上,都不免現了原形:季氏一家奴耳。他的父祖是家奴,他便也是家奴,子子孫孫都是門下走狗的命。站在這宮城之外,陽虎威風八面,可是到了這裡,他就由虎變成了犬,犬再得主人的寵愛,主人也不會要它來做知客的。

    慶忌想到這裡,不免為他感到一絲悲哀;
《大爭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