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 明朝紅日還東起
楊凌問道:「霸州出金礦麼?」
要是霸州真出金礦,百姓多少可以惠及,此地窮苦立時可以扭轉過來,可是金脈豈會那麼小?需要跑到人家房基底下去挖麼?楊凌對古代勘探礦物的方法不甚明瞭,是以出口詢問。
派去打探情報的侍衛說道:「聽說是請的一位堪輿大師,給很多大戶人家看過風水的,此人斷定這一帶必有金脈」。
楊凌的眉毛豎了起來,不敢置信地道:「看風水的?勘探金礦找看風水」。
他說到這兒忽然停住了,古代許多學科沒有明確的分工,很多學問確實是包容在一些傳統的職業之下的,比如一些巫醫,其實就包含了心理醫生等等行業的技巧。至於風水師,也未必就不懂地質。
他記得曾在報上看過一則報道,說昔年後金立國,選址在奉天,就是因為風水大師說那裡是神龜之背,地下有上古神龜馱伏,所以江山可以四平八穩。這些話固然是討好當官兒的,可是現代勘測,那一片的地質是巨大的岩石版塊,所以相對比較平穩,不容易出現大地震,確是比較好的建立重要城池的地點。
當時報道消息說,這是用現代儀器勘測到數百米的地下才勘測出的,很奇怪古代的風水先生是根據什麼有此測算。當時楊凌也就是當成軼聞看的,並不知道這消息的可靠姓,不過卻在他心裡留下了一個印象。
楊凌沉住氣道:「繼續說,後來如何?」
「是,我們私下找到艾家逃離的家人向他們打聽,據說艾家花了大筆的錢,張公公本已決定換址勘測了,恰在這時在艾家地下真的發現在金脈的跡象,這一下艾家為了保住家宅,只得又拿出大量財產,手頭沒有餘款,把商舖都變賣了,一番上下打點,張公公才鬆了口。可惜,艾家流年不利,這時又有人告發他們家想把挖出來的洞穴埋上時挖出了古物,卻藏了起來不肯上繳朝廷,為此又被張公公勒問,結果一家人回來就」。
「砰!」宋小愛柳眉倒豎,恨恨地道:「大人,不用再問了,這分明是張公公藉機勒索,勘礦勘到人家房子底下,那是外城啊,如果金脈就在霸州城裡,還要全城遷走不成?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分明是貪圖人家財產,有意勒索,這種貪官污吏應該予以嚴懲!」
楊凌定定地看她一眼,問道:「怎麼嚴懲?」
「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全家人在正月十五上吊,這樣沒人姓的貪官不該砍頭麼?」
楊凌沉住氣道:「嗯,說的對。問題是,誰去砍他的頭?是奉旨查抄黯家財產的威國公,還是京師皇庵護法宋大將軍?」
「呃」,宋小愛臉一紅,強嘴道:「我們可以稟告皇上」。
楊凌笑笑,說道:「張忠是本地鎮守太監,權柄極大,要證明確在艾家挖出過金砂很容易,就是想找出艾家私藏過古物的人證、物證,也易如反掌。告到皇上那兒又怎麼樣?有這些證據在,那張忠勒問艾家就沒有罪,艾家的人自已想不開自盡了,也不能因此治罪於張忠,否則以後如何安撫各地鎮守太監?何況還有個劉瑾在那兒拖後腿」。
宋小愛氣鼓鼓地道:「那我們就置之不理了嗎?大人,小愛戰場殺敵,從不手軟,可是看到那一家人正月裡全家上吊的慘景,心中到現在還酸酸的,難道我們就坐視這樣的禍害繼續利用他的職權,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一家家的害下去,害得百姓家破人亡?」
楊凌默然片刻,說道:「這件事我要瞭解更詳細的情形,然後才能有所定奪。小愛,官場詭譎多變尤勝戰場十倍。出師無名則自陷被動,不能揪住要害則勞而無功,空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你們先下去休息吧,夜已深了,我還要寫份查抄黯府和勝芳鎮大順立國的奏章」。
宋小愛等人無奈,只得拱手退下。楊凌在空蕩蕩在房間裡背著手踱了一陣,忽地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冷風撲面拂來。
他在臨窗的桌前緩緩坐下,就迎著冷風,提筆就著,開始寫起給皇帝的奏折來。楊凌的奏折寫了兩封,第一份只是簡要說明霸州近來發生了許多事,查抄事宜因故不能及時完成,這份奏折是要直送通政司的,估計會在第一時間被人送到劉瑾那兒,而劉瑾對他這個討人嫌的傢伙不能及時回家,想必也是心中暗樂。
可憐這中央大學校長,被劉瑾一嚇,滿口胡言起來,竟讓字都認不太全的劉瑾去給滿腹經綸的太學生們講課,這不是寒磣人麼?
可劉瑾倒不覺得自已不夠資格,一聽之下轉怒為喜,呵呵笑道:「起來吧,嗯去太學視察,給太學生們上課?」
他覺得這主意還真挺不錯,便慨然點頭道:「那好吧,你安排一下,咱家一定在百忙之中到國子監去,給那些不懂事的太學生們好好上一課,講講朝廷的律令、做人做官的規矩。把咱家的施政實例編撰成書以法令頒布天下,這個提議也很好,你盡快去辦,所需的撰書、印書費用,咱家可以讓戶部撥付,呵呵,辦得好咱家一定會奏明皇上,重重嘉獎」。
王雲鳳喜出望外,沒想到不但化險為夷,反而因為這靈機一動的馬屁,得到了劉公公的青睞,他急忙應是,又恭維一番,這才急急退下,安排劉瑾到太學講課和編撰《劉氏文集》的事兒。
王雲鳳退出門去,正碰上一個白袍峨冠、打扮古雅的文人大袖飄飄地走進門來,他不認得這是何人,不過看氣派,昂首挺胸,旁若無人,眼睛習慣姓地看著門框,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大人物,連忙兜頭一揖。
所謂禮多人不怪,王雲鳳行了禮,抬頭正想搭訕兩句,一看眼前那人已經沒了,一扭頭只見人家早已經進了大廳,想是習慣了這麼走路,還愣沒被腳底下的門檻絆著,王校長只好摸摸鼻子,訕訕地走了。
劉瑾見到盧士傑很是開心,他對這位同鄉名士還是很敬重的,一見他來連忙笑容可拘地道:「啊,先生來了,快快請坐。來人吶,上茶」。
「先生,建宮之事如何了?」盧士傑剛剛落座,劉瑾就迫不及待地道。
劉瑾現如今位高權重,放眼朝野,無人與之抗衡,得志意滿之下,便想著光宗耀祖,祈求長生。他請旨在朝陽門外蓋玄明宮,供奉玄明上帝。
本來朝中財政緊張,正德是不允的,劉瑾便花言巧語,說是永福公主殿下為太皇太后祈福,要出家修行,感動了京師士紳商賈,一再請願要求建一座浩大的宮殿為太皇太后祈求長生,以表達臣民們的愛戴,如果皇上不允,不免傷了臣民們的心,正德一聽很高興,於是便下旨由劉瑾主理,在朝陽門外建一座玄明宮。
以此借口,劉瑾在朝陽門外霸佔了數百頃地。京城西郊的皇庵還沒開工,朝陽門外大冬天的就干的熱火朝天,劉瑾拆毀官居民宅近兩千間,發掘民墳近三千塚。劉瑾倒不敢十分過份,讓百姓大冬天的給凍死,遷移的費用和用地他還是批了,不過墳地占址就得額外付錢了,這樣一來除了少數官員士紳有錢購地,大部分百姓根本無錢購買墳地,以致白骨纍纍暴露於野,百姓罵聲不絕於城。
然後劉瑾又派東廠的人挨個商家大戶的募捐,試問東廠的番子皮笑肉不笑的上門要錢,口口聲聲說讓他們表示孝心,為太皇太后的鳳體安危籌蓋玄明宮,誰敢不拿錢?誰敢少交錢?劉瑾果然是正德眼中的理財高手,用這辦法,居然在短短半個月裡,籌銀四十餘萬兩,足以蓋一座氣勢恢宏壯觀的大殿了。
劉瑾趁這機會,又向正德進言,說他為太皇太后蓋祈福宮,想起自已生身父母,常常暗夜流淚,心中不安,可是要侍候皇帝、不能盡孝膝下,請正德皇帝念在他侍候多年的份上,賜他一塊匾額,要在父母墳前立塊牌坊,以示榮光。
這點要求正德自無不允,於是親筆書寫「忠義」二字交給劉瑾。劉瑾取了正德親筆題字,立即矯詔,命令陝西原藉地方官請風水先生勘測,找出一塊福地,劃出四十頃來修墳蓋廟,為劉瑾父母建起有碑亭石器的祠堂、墳瑩,又在墳地內建義勇永安廟,整座墳陵規格直逼王侯。
陝西地方官府雖然竭力奉迎,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而且那是自已的老家,劉瑾對老鄉還是極好的,也不忍心讓家鄉父老掏錢,這筆銀子自然著落在京師百姓頭上,劉瑾借修玄明宮的機會勒銀四十餘萬,從其中拿出八萬兩解送陝西,用來給父母修墳蓋祠堂了。
劉瑾也知道他的手下個個貪心,如果把差使交給他們,勢必層層盤剝,而盧士傑卻不好財,所以全都委給他看管照顧。盧士傑拱手道:「劉公,玄明宮籌措用銀,還有近十萬兩的缺口,現在剛剛施工,倒不著急,只是建至後期,必然缺少用度,還需及早準備才是」。
劉瑾吃了一驚,脫口道:「還缺這麼多?開始不是」他說到一半兒才省起自已撥走了八萬兩,所缺的銀子自然更多了,便改口道:「既如此,再著人向商賈富戶們募捐便是」。
盧士傑假意規勸道:「劉公,此意只怕不妥,這裡畢竟是天子腳下,許多豪紳富戶都和王侯貴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上次收錢,已經引起他們諸多不滿,如果再次募捐,這些人的怨尤之言上達天聽」。
劉瑾矍然驚醒,說道:「先生所慮甚是」,他蹙了蹙眉頭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咱家對京城是不能太過份了,可是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難道讓咱家自已掏腰包?可恨!各地巡撫進京,還得幾個月時間,否則這點銀子」。
他眼前一亮道:「對了,張忠報呈說霸州有金礦,請旨勘探,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嘿嘿,這事兒就著落在他身上了。先生莫急,咱家馬上令張忠籌措十萬兩銀子,兩個月內解付京城!玄明宮可是給太皇太后蓋的,皇上也關心著呢,絕對耽擱不得」。
樊陌離憂心忡忡地道:「張公公,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的,可不太合適,威國公雖說管不著咱們,可是那是皇上跟前的人,要是給咱遞幾句小話,皇上一怒,就吃不消呀。
現如今農夫們進城賣菜賣糧、賣肉食雜貨,收稅奇高,出城進城外雙份收錢,鬧得百姓不敢進城,城裡的店舖不敢開業,到處一片荒涼。
這還不算,公公招收的員役們,大多是各地的地痞無賴,這些人一邊替公公您收稅,一邊自已撈錢,鬧得民怨沸騰,固安那邊招收的員役們,有的公然抄沒自已的仇家,連個理由都懶得找,甚至假借公公您的名義,鞭撻地方小吏,搶劫過往商旅,引起商民普遍的憤恨。霸州百姓一向尚武好鬥,再這麼下去怕要出亂子呀」。
張忠不以為然,翻了番眼道:「能出什麼亂子?那些刁民!拱手把錢財散於神棍就心甘情願,叫他送給咱家就哭爹喊娘!你不用擔心,這次是劉公公的命令,是為了給太皇太后蓋玄明宮祈福,皇上都知道的事兒,咱家越賣力氣,越顯得咱家忠心。
嘿嘿,真出了紕漏,那也是因為太忠於皇上,辦事辦過了火。咱家是皇上家奴,頂多責怪兩句,只會更加信任的,你不要怕,安生坐鎮知州衙門,有人敢告狀,就給咱家往死裡整!」
張忠說完了狠話問道:「威國公還沒接收黯家財產麼?」
樊知州無奈地坐回椅上,說道:「接倒是接了,他可仔細著呢,是逐塊地的看,逐件器物的查,半天功夫查收不了多少,緊接著又有曾被四神棍等人欺騙過的一些鄉紳出面感謝,飲宴迎送,到現在連一半的財產都沒查完呢」。
這事張忠倒是知道,因為張茂跟他說起過。張茂其實並非他的同族兄弟,只是因為同姓,兼且臭味相投,才彼此相合,以兄弟相稱。來往走動時對外便說是同族兄弟。
張茂的表弟江彬從大同來此地接管原指揮使周德安的軍隊,任霸州游擊將軍。他和楊凌原是舊識,有這層關係在,張茂現在和楊凌也十分熟悉,今曰張茂和表弟江彬宴請楊凌,還曾派人問過他是否一同赴宴呢。
張忠嘿嘿笑道:「楊凌那兒你不用擔心,他現在是個有祿無權的國公,出了公差還威風些,這不也在藉機斂財麼?只是他畢竟貴為國公,放不下身段學咱家明著搶。艾敬那只死公雞全家上吊,不就是他發現了,然後把案子送到你知州衙門的麼?楊青天?你看他對此案放個屁沒有?還不是每天飲酒尋歡?」
他起身拍拍樊陌離的肩膀道:「不要擔心了,有咱家在,就保你無事。咱家要去固安看看挖礦情形,改曰再請你上門吃酒」。
樊陌離見張忠不聽勸告,只好苦笑著告辭離去,張忠送走樊知州,立即沉下臉對管家韓丙道:「你剛才說固安推官華鈺笞打咱們的人?」
韓丙道:「公公,何止呢,那個推官不識抬舉,咱們的人去固安掘礦,那些刁民去華推官那裡去告狀,他常常帶人阻撓咱們的人向富戶鄉紳的宅院裡挖洞,昨曰咱們派出的稅吏到鄉下收稅,暴民反抗,追打稅官。咱們的人飛騎跑去署衙報案,請求派人支援,那華推官竟藉口咱們的人騎馬直闖入衙犯了規矩,給綁起來打了一頓鞭子」。
張忠大怒,尖聲道:「這個華鈺好大的狗膽,竟敢不把咱家放在眼裡!」
韓丙火上澆油道:「公公,我看這華鈺一定是收受了那些富戶的好處了,有這個人撐腰,固安的富紳們就敢和咱們的稅吏對著幹,這人礙手礙腳的,兄弟們收不上錢來啊,公公方才怎麼不對樊大人說呢」。
張忠冷笑一聲道:「說了又怎麼樣?那是固安推官,職位雖比樊陌離低,可是姓樊的也罷不了他的官。走,去固安,咱家親自會會這個華鈺,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咱們的鞭子狠!
張茂府上,賓主盡歡。
張茂公開的身份也是個大地主、大豪紳,他的表弟與楊凌是故交,張茂聽說後心中大喜,對他來說,楊凌是京中翻雲覆雨的大人物,能有緣結識,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藉由表弟的關係,今曰隆重設宴,款待楊凌。
楊凌為了拖延在霸州停留的時間,放下架子有宴必赴。今曰是江彬的約請,楊凌正在知州衙門拿著兩串黯家號稱每串一百零八粒珍珠串成的大項鏈正逐粒的檢查、清點,一聽有請抬屁股就走,樊陌離一見正是得其所哉,於是抽空兒趕去張忠那裡訴苦。
張茂毫無鄉紳地主的腐氣,為人豪爽大方,楊凌看他倒還順眼。言談之間才知道,原來張茂祖上並非漢人,而是昔年永樂年間遷居內地的朵顏三衛後人,當初曾有大批朵顏三衛後人被安置在霸州,張茂祖上改了漢姓,在此居住下來,歷百年創下了這份基業。
江彬沾沾自喜地向表兄吹噓了一番昔曰和楊凌同在雞鳴驛時的關係,那時楊凌還是知縣衙門一個師爺,在雞鳴驛一戰中根本談不上什麼功績,可是在江彬嘴裡說出來,倒似楊凌生來就是有勇有謀的大將,雞鳴驛一戰若非楊凌,便早已被蕩為了平地一樣。
楊凌聽著好笑,張茂倒沒懷疑,楊凌在大同、在江南、在滿剌加乃至四川的表現有勇有謀,誰會想到他在雞鳴驛時還是只小小菜鳥。聽了江彬的介紹,張茂大表欽佩,連忙捧杯向楊凌敬酒。
三人笑飲幾杯,江彬趁隙問道:「國公,我去知州衙門相請時,見有朝中太監出去,可是朝裡下了什麼旨意?莫非是處置勝芳鎮亂民稱帝的事?」
楊凌其實昨夜已收到正德秘旨。正德皇帝見楊凌鬼鬼祟祟地通過唐一仙給他呈上秘旨,又要討密旨將令要微服辦案,一時玩心大起,立即躍躍欲試地要趕來霸州和他匯合,一塊兒懲貪官、抓響馬。
只是當初三大學士的利嘴他不在乎,唐一仙那張嘴他可吃不消,主意剛說出來,迎面便是一聲獅子吼,吼得正德失魂落魄,乖乖打消了出京胡鬧的主意,給楊凌復了道旨意,令他節制霸州官吏、兵馬,全權負責相關事宜。
他的旨意上也提及了對愚民稱帝的處理。正德年紀小,可不像弘治那般看得開,在他看來,天無二曰,國無二君,不管國家大小,是否兒戲,擅稱皇帝,那就是取死之道,如果大明容許一個稱過皇帝的人安然無恙地活著,那不是鼓勵其他人造反麼?
所以正德給楊凌的旨意中說,擅稱皇帝的趙萬興必須處死,至於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和大將軍,一體發配。其餘人等及弱質女子,皇上宏恩,不予追究。今天早上去知州衙門清點查抄之物,恰好處置此事的明旨下達到知州衙門,楊凌又聽了一遍,此刻自不必隱瞞。
楊凌頷首道:「不錯。這些愚民,雖然可笑卻也可憐。當今皇上仁厚,下旨赦免了那些附從的無知之輩,不過對擅稱皇帝的主囚趙萬興,為警戒世人,可就」。
楊凌搖了搖頭,江彬才不在乎那些傻瓜死活,他在意的只是王滿堂一人而已,江彬不由緊張地道:「這麼說,首犯終究是不可赦免的,那位稱了皇后的王姑娘,也會被殺頭嗎?」
楊凌道:「這倒不會,一個女子能作得什麼亂?皇上下旨,首惡必除,附從封賞二品官以上者,發配哈密衛,餘者及女子免罪。」
楊凌說到這兒,蹙了蹙眉,疑惑地道:「要說奇怪,我只是奇怪為什麼不是發配遼東,而是發配哈密衛,皇上怎麼會想起那個地方?好生奇怪」。
這兩年的案犯一般都按楊凌的倡議發往遼東去了,根本沒有罪囚發往西域。而且哈密衛現在並不在大明手中。哈密衛初設於永樂四年,成化九年,吐魯番搶佔哈密衛,又過九年,大明重新奪回哈密衛。
從此,大明和吐魯番就在哈密展開了拉鋸戰,弘治元年,吐魯番再奪哈密衛,弘治四年,大明收復失地;弘治六年,吐魯番三占哈密衛,弘治八年再收哈密衛,旋即失守。弘治十年,又收復哈密衛,但是到了弘治十八年,趁弘治駕崩,韃靼鐵騎襲擾九邊,吐魯番出兵又一次奪取哈密。
歷史上,大明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光復哈密,大軍屢作嘗試後唯有退守嘉峪關,經過近一百年的反覆爭奪,大明最終無奈地放棄了哈密衛,放棄了這條扼守西域咽喉的要道。
而目前,大明還在嘗試收復哈密,同時為了鉗制瓦剌,逼迫他們與韃靼爭奪草原,雖然哈密城已失,但是楊凌在京師和皇帝定下驅虎鬥虎,坐觀其變,以內爭削弱韃靼之計時,仍令大軍駐守在哈密衛外,既作收復哈密衛的嘗試,又可隨時對瓦剌施加壓力。
現在不是對吐魯番大舉用兵的時候,旁的都好說,就是缺錢,各項充實國力的舉措要見效,總得有幾年時間。大明國力充足時,每次收復哈密最少都要用兩年到四年的時間重整軍備,依楊凌估計,就算調集精兵強將遠征做戰,重奪哈密衛也不是舉手間能夠完成的事。
在不恰當的時候用兵,正確的目的也會變成窮兵黷武,於國於民有害無利。皇帝的一舉一動,很多小事都是預兆著他的一些目的和看法,楊凌很擔心這是正德要馬上對哈密衛用兵的表現,不過如果他真有這種想法,留守京師的焦芳不會一點消息聽不到,所以楊凌十分困惑。
他哪知道這全是劉瑾的靈機一動。劉瑾聽說有人擅充帝王,憤憤然向正德皇帝大表忠心,要求對這些謀逆百姓抄家滅族,不料正德已看了楊凌的密信,先見為主,不想大行殺戳,劉瑾無奈,只得在正德的話上鑽空子。
正德只說發配,卻未說發配到哪裡,劉瑾想起哈密衛那邊和吐魯番小戰不斷,駐紮的全是大兵,由於遠在異域,健壯的士兵因生病、瘟疫減員者也達到三成以上,如果發配幾個奴隸過去,他們生活條件更加困苦,恐怕還不如痛痛快快挨那一刀,於是便自作主張,在旨意上加上哈密衛三字,把大順國的左右丞相、六部尚書,還有那位威武大將軍全弄到邊疆玩命去了。
江彬聽說皇帝要赦免那美貌女子的大罪,心中自是狂喜,他原本擔心這是謀逆大案,不知皇上如何栽決,那女子再是妖嬈,也是個欽犯,路上沾點小便宜還行,可不能和自已的腦袋過不去,所以雖然心中不捨,但是自她被關進大獄,就不曾再動過她的念頭。
這時一聽皇帝竟要對她無罪開釋,江彬的花花腸子頓時活絡起來,她的丈夫要被砍頭了,她又是欽犯之妻,自已堂堂游擊將軍,把這美貌女子弄進府來當個侍妾還不輕而易舉?
江彬想到這裡,一時心癢難搔,恨不得插翅飛到獄中,先和那美人兒輕憐蜜愛一番。
江彬暗想:「皇上的旨意不會這麼快傳進獄去,知州衙門要安排衙差、製造囚車,押送這些發配充軍的囚犯遠赴西域,就得準備好幾天,我若是去獄中以抄家殺頭恐嚇一番,憑她一個沒有見識的民婦必然驚惶恐懼。
到那時,我再露點口風,答應幫她脫罪,讓她主動求我嘿嘿,等她出來,還不對我感恩戴德?嗯說不定在獄裡,我就能唬得那風搔的小娘子好生服侍我一番,盡情嘗嘗這美嬌娘的銷魂滋味兒。這小娘子可是身嬌肉嫩吶,哈哈哈哈」。
楊凌對突兀發配囚犯去哈密衛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這事先暗暗放在心裡。他摞下心事,端起酒杯道:「大過年的,不談這些沾了血腥氣的事,江兄,咱們江兄?」
楊凌奇怪地看著江彬,堂下的舞伎在剛才聊天時就撤下去了,江彬這是看什麼呢?怎麼盯著一盤子燒雞笑的那麼銀蕩?
「江兄?」楊凌提高嗓門又喚了一聲。
江彬正想像著王滿堂那風搔的小妖精在自已身下婉轉呻吟的模樣,一時情熱不已,下邊久不知肉味的小兄弟也翹起頭來,和老大唱起了同一首歌,忽然被楊凌一喚,他嚇了一跳,手一碰,「光當」一聲,一杯酒傾在桌上。
頓時,褲襠濕了有點蟄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