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小喇叭開始廣播啦

    「知了……,知了……」

    誰也不知道知了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反正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一點也不知道的大牛和翠雲被它叫得昏昏yu睡。一到夏天,蟬鳴聲就此起彼伏、連綿不斷,不要說這樣在班房裡已經坐了大半個時辰,就算正走在路上的行人聽到這叫聲也會如受催眠,上眼皮跟下眼皮不斷地打架呢。

    不過小荻卻jīng神的很,身處青州府衙二堂的候審班房,她覺得特別的清涼,這個地方終年不見天ri,就算是在炎炎夏ri,也是涼風習習。

    候審班房裡除了幾張條凳之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劉大娘是第一個被提審的證人,剩下小荻、翠雲和大牛三個案發現場的目擊證人坐在凳子上,只能呆呆地看著前邊的柵欄。這裡邊是不許說話的,柵欄外邊站著兩個拄著風火棍的衙役,班房裡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小荻到了這種地方一點也不怕生,她進了班房後先是好奇地東張西望一番,好奇之後便開始無聊,於是就去找翠雲姐聊天,結果她剛說了兩句就被差大哥喝止了,於是退而求其次要大牛哥講笑話給她聽,當然再度被差大哥厲聲喝止,小荻只好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神遊太虛。

    「少爺膽子還真是小啊,又跳又叫的,看我以後不用這件事來笑話他。不過……說起來也怪不得少爺害怕呢,張十三死掉的模樣太嚇人了,少爺是個讀書人,知書達禮,文質彬彬,從來也沒見過這個,怎麼能不害怕呢。不過倒是沒看出來,少爺的身體那麼好看吶,嘻嘻……」

    小荻的眼睛慢慢向下彎,嘴角慢慢地向上翹起來:「小時候,少爺胖得像個球,爬樹的時候跟大狗熊差不多,好笨好笨的,可他現在的模樣……,他的肩膀好寬、胸膛好厚,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大腿比我的腰肢都粗,還有他的那兒……」

    錯亂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少爺**的身體、揮舞的衣架、壯碩的胸肌,還有那驚鴻一瞥間看到的隨著他的跳躍,活蹦亂跳的一串大「葡萄」……

    小荻丫頭突然面紅耳赤,她趕緊閉上眼,然後心虛地睜開一隻,偷偷睨了眼坐在一邊的翠雲姐姐,見她兩眼前視,有點緊張,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表情變化,這才放下心來。

    雖說一直服侍少爺的飲食起居,可這還是頭一回看到少爺**的樣子,那充滿了陽剛之美的男xing身軀,在她腦海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頭一晚認真思考過老爹對她說過的話,這種強烈的衝擊頓時在她心底蕩漾起了層層漣漪,少爺的形象在她心裡開始模糊起來,一會兒是可敬可愛的哥哥,一會兒又變成一個讓她臉熱心跳的男人,這種感覺讓她有點害怕。

    她不願再想這種讓人人心驚肉跳的東西,念頭立即轉開,納罕地想:「奇怪,少爺那麼好的人,是誰要殺他呢?這次幸虧十三郎了,雖然一直很討厭他,這麼看起來,他這人還不算太壞,至少忠心可嘉,要不是他拚死保護少爺,少爺就要被人殺死了。不過要是我在,我也會豁出命去保護少爺的!」

    胡思亂想了一陣,她的念頭又轉到昨夜少爺那古怪的行為上來,她一直想不通,少爺深更半夜的一個人跑到冰窖裡去幹什麼呢,好久都不見他出來,總不會是偷冰吃吧?到底是為什麼呢?

    正想著,外邊高喊一聲:「肖荻,出來,聽候老爺垂詢。」

    小荻「啊呀」一聲,趕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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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房裡,推官老爺趙溪沫大人正襟危坐,正在仔細詢問著小荻姑娘:「肖姑娘,從你們所在的那座五角亭子,可以看清浴室外部的周邊情形嗎?」

    「當然啦,浴室在花圃裡,周圍隔著十七八步才有迴廊,中間都是低矮的青草和花叢,藏不住人呀。哦!也不對,坐在亭子裡就不行了,我們那座小亭子左邊種著幾叢竹子,我們坐在亭子裡聊天,浴房右半邊的花圃能看清,左半邊因為有竹叢擋著,就看不大清楚了。」

    「唔,這麼說,兇手如果潛入你們府中,從左側迴廊下撲到浴房,撞開窗子衝進去行兇,殺人後再循原路退走,只要行動快捷,你們是來不及發現他了?」

    這時候門扉一響,馮檢校輕輕走了進來。檢校這個官的職能有點相當於辦公室主任,兼管案牘公文,所以有資格在場,同時府衙迎來送往的事務也都歸他管,所以他和各位官佐都很熟悉,這位趙推官和他私交甚篤,因此他大模大樣走進來,只向趙推官點了點頭,便在筆錄官一旁站定。

    小荻對趙推官很認真地說道:「是啊,少爺洗完澡會叫我的,他沒叫,我為什麼要盯著浴房看啊,我和劉大娘、翠雲姐還有大牛哥當時正坐在亭子裡聊天呢。不過兇手不用撞開窗子呀,因為我家少爺喜歡沐浴的,冬天也常常去浴房泡熱水澡,所以窗子都不用窗格,而是裝的密密實實的木板窗子,冬天封死免得寒氣侵入,夏天則完全打開,只要一跳就進去了。」

    「嗯,窗子打開,你們坐在亭子裡,能看到浴房裡面的情形嗎?」

    小荻道:「浴房為了排水方便,地基築的比較高,坐在亭子裡是看不到浴房中情形的,就算站著……我們往浴房裡看什麼呀?」

    趙推官摸摸鼻子:「唔,那你把張十三出現在後院,直到進入浴房前後的情況仔細說一遍,不許有任何疏漏。」

    小荻爽快地道:「行,當時少爺已經進浴房有一陣子了,我們正在亭子裡聊天,十三郎忽然走過來,問我們說:『少爺正在沐浴嗎?』」

    推官大人忽道:「等等,剛剛劉氏婦人說,這張十三走來時面se不愉,似懷怒氣,是麼?」

    馮西輝聽到這裡,目中jīng光一閃,立即盯緊了小荻,小荻撇了撇嘴道:「是啊,張十三仗著少爺的寵信目高於頂,府裡上上下下的人,他誰都看不上,走路時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怪討人嫌的,昨兒晚上,他故意找我的碴教訓人家……」

    小荻把她昨晚用冰塊鎮酸梅湯喝,與張十三拌嘴爭吵的事說了一遍,小荻說的聲情並茂,詳細異常,但是這種主人家的僕從間互相挑釁爭寵的事實屬尋常,推官大人聽得好生無趣,只好不斷地舉杯喝茶。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小荻還在滔滔不絕:「……後來爹也說我,說我不太懂事,我是從小跟著少爺的人,應該給府上新來的下人們打個樣兒,要不然大家都學我,你也拿點東西,我也亂用東西,還不亂了府上的規矩?我就琢磨,爹爹說的有道理,我應該幫著少爺,不讓少爺cāo心才對,所以我就不生氣了……」

    推官大人放下茶杯,無可奈何地扶住額頭,小荻還在講:「今天早上我給少爺梳頭,少爺看我還在生氣,就故意逗我說話。其實人家脾氣很好,當時已經不生氣了,可是昨天人家剛剛發了脾氣,要是少爺都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氣了,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理他……」

    兩旁柱著水火棍站立的衙役們都默默地低下了頭,好像在默哀般地忍笑,肖荻繼續講:「其實少爺對我一直都很好的,他見我還在生氣,就想辦法哄我開心,說要帶我上街去玩,還買東西送我,人家心裡明鏡兒似的,這是少爺在向我陪罪呢……」

    「咳!說重點,說說張十三為什麼面se不愉就好!」

    「是,大老爺,人家這就說到了。十三郎以為經過昨天那事兒,少爺已經不疼我了,結果少爺還是對我好,他知道了能不吃醋嗎?他走進亭子的時候,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問劉大娘和翠雲姐說:『少爺正在沐浴嗎?』他不看我,我稀罕看他嗎?我就故意和大牛哥說話兒,也不去理他,然後他就去浴房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我就聽見少爺在裡面好大聲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我就跳起來……」

    推官大人忽然來了jīng神,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地追問道:「等等,從張十三進入浴房,到你們少爺大聲呼救,期間有多長時間,你再說一遍。」

    小荻歪著頭很認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一盞茶,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因為當時大牛哥正在給我講笑話,他說有一個人家裡窮,連名字都沒有,後來就入贅到了一個傻大姐的家,從那以後別人就都喊他姐夫。有一次,他跟人打官司,請人寫狀子,人家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他就說我叫姐夫……」

    衙役們的頭更低了,下巴已經快要抵到自己胸口了,趙推官也有些忍無可忍了,但是小荻這姑娘長得甜,那副小模樣兒誰見了都不煩,推官大人家裡有四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小女兒,所以平時最寵愛這個小女兒。趙家小小姐跟肖荻現在差不多大的年紀,趙大人見賢思齊、愛屋及烏,又不忍擺出官威來呵斥她,只好支起雙肘,以手撫額,作痛苦不堪狀。

    小荻繪聲繪se地道:「狀子遞到衙門裡去,縣太爺升堂就喊:『傳姐夫上堂!』於是當差的公爺們就一起喊:『請姑老爺上堂!』,縣太爺生氣了,就說:『你們這班混帳東西,什麼姑老爺!』公爺們就說:『老爺,您的姐夫不就是我們的姑老爺嗎?』

    左右衙役們拄著水火棍,一個個臉紅肚子鼓,跟正在運氣的蛤·蟆似的,錄案書記官肩膀聳動,手裡那支筆在空中亂顫就是落不下去,推官大人抬起頭,無可奈何地道:「你是說,張十三來問你們少爺是不是正在沐浴,你故意和你大牛哥說話不理他,然後他就走向沐浴房,這時你大牛哥開始給你講笑話聽,等你聽完了這個笑話,就聽到你家少爺在大喊救命了,是不是?」

    小荻驚奇地道:「是啊!原來老爺已經知道了呀,早知道你知道了,我就不用講這麼仔細了。」

    「光當」一聲,旁邊一個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掉到了地上,他趕緊扶著帽子彎腰拾起,向趙推官抱歉地欠欠身。

    推官大人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平靜了官容,沉聲道:「好,肖姑娘,說下面,說下面,聽到呼救聲之後你又如何了?這些地方一定要說仔細,不可有半點疏漏,要不然,一旦因為你有所隱瞞而錯過了真兇,肖姑娘,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小荻點頭道:「哦!聽到喊救命,我們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於是就一起跑過去,呼啦一下子就衝進了浴房,然後我們就看到少爺手裡掄著衣架,像瘋了似的又蹦又跳,地上有一大灘血,緊接著我們就看到十三郎飄在浴池裡,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們就嚇得叫起來,和少爺一起又蹦又跳……」

    「等等!」

    推官大人雙手扶案,身子微微前傾,專注地道:「這裡要說的仔細一些,房間裡當時有沒有兇手的影子?有沒有遺落什麼兵器,你們少爺當時是什麼模樣,可曾穿戴整齊?」

    小荻眨眨眼道:「兇手已經跑啦,怎麼可能還在,他要還在,我們一定打死他。少爺嘛,少爺正在沐浴,怎麼可能穿衣服呢……」

    推官大人目光一凝,追問道:「當真?身無寸縷,一絲不掛?」

    小荻小臉有些發紅:「嗯!是……是吧……」

    「不要是吧!此處不可含糊,說清楚,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

    「嗯,那他的頭髮呢,是束起來的還是披散著的。」

    「人家還沒給少爺梳頭呢,當然是披頭散髮的。」

    「嗯……,明白了。說下面,說下面,下面怎樣了?」

    小荻遲疑了一下,害羞地低下頭,捻著自己的衣角,忸忸怩怩地道:「大老爺,人家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呢,下面……下面實在不好意思跟你說……」

    「哈哈哈……」滿堂的公人再也忍不住了,俱都捧腹大笑。

    推官大人脹紅著臉龐,頰肉一抽一抽的運了半天氣,才頹然揮手道:「你……下……下去吧。」
《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