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迦葉尊者的微笑

    朱高熾一聽夏潯這麼說,再度心領神會,連忙邁動他「富貴逼人」的身軀向船艙外走去。~

    懷慶駙馬是懷慶公主的丈夫。懷慶公主是朱元章第六女,母親是太貴妃孫氏,洪武十五年時六公主嫁與王寧。尚公主的這位王寧王駙馬是笀州人,目前掌管著後軍都督府,他雖掌武事,卻是詩詞歌賦,無所不jīng,而且jīng研佛教經義,乃是京師裡有名的才子。

    朱允炆喜歡文人才子,懷慶駙馬滿腹才學,又是皇親國戚,與他見面的機會多,所以早在朱允炆做皇太孫的時候,懷慶駙馬與他的私交就相當不錯。懷慶駙馬雖是有名的文人,xing情卻極豪爽,與xing情豪放不羈的徐增笀也很合得好,是相處極好的朋友。

    他今ri乘船游莫愁湖,忽見徐增笀的花舫也在湖中蕩漾,一時興起,想跟徐增笀開個玩笑,就吩咐船夫使船撞了過去,其實這一下碰撞力氣並不大,但是朱高煦兄弟兩個不明就裡,忍不住大罵起來。王寧坐在艙中,聽得對面大罵,不由眉頭一皺。

    他還當是徐府的下人不認得自己,立即起身走了出來,恰在此時,朱高熾讓夏潯扶著,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船艙,趕緊喝止了兩個jīng力過剩巴不得與人打上一架的弟弟,便向對面走出來的那位中年白袍文士拱一拱手,恭謹地道:「對面這位,可就是懷慶駙馬?」

    王寧從艙中出來,一看朱高煦兩兄弟一身箭袖,氣質不俗,可不像是徐府的下人,正覺有些詫異,聽到朱高熾問話,見這大胖子似乎就是船上的主人,忽地想起前兩ri宴席間,聽人說笑間談起的那三個人,王寧心中不覺一動,遲疑道:「正是,這一位,既在徐大都督船上,可是徐家的子侄麼?」

    朱高熾愈發恭敬,忙道:「在下正是魏國公的外甥,北平朱高熾,王駙馬,舍弟年輕氣盛,言語衝撞之處,還祈見諒。」

    王寧「啊」了一聲,連忙還禮道:「原來是燕王世子,失敬失敬。」

    朱高熾微笑道:「駙馬不要這麼客氣,懷慶公主是高熾的姑姑,王駙馬乃是高熾的姑丈,自家長輩,理該高熾向長輩行禮才是。高煦、高燧,你們對自家長輩出言不遜,叫爹爹知道了還不罰你,快快向姑丈賠禮。」錦衣夜行吧,致力提供無錯字版更新——

    王寧被他一口一個姑丈地叫著,不禁對這個大胖子心生好感,不過考慮到皇上目前正在下的那盤棋,他還是有心和燕王府撇清關係,便很大度地擺手道:「我只道是徐都督在船上,有心和他開個玩笑,也是我莽撞了。不知者不怪,我這就……」

    朱小胖的笑容愈加親切,一張胖臉如天官賜福一般微笑著,很親熱地打斷了王駙馬的話,很不見外地道:「朱家長輩親眷眾多,我三兄弟到京時ri尚短,尚未能一一拜候。相請不如偶遇啊,今ri既在這裡遇到了姑丈,就請姑丈過來,由侄兒們設宴款待,同游莫愁湖吧。」

    「呃……這個……」

    朱小胖不由分說,高聲吩咐道:「來人啊,搭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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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心殿裡,檀香裊裊,朱允炆和方孝孺、黃子澄三人俱著儒服,正在坐而論道。

    朱允炆從師於黃子澄,學的本就是儒術,自從遇到方孝孺這位儒家大師後更是如魚得水,三人時常在一起探討學問,研究如何復興周禮。

    方孝孺盤膝坐在益陽進貢的水竹篾涼席上,溫文爾雅地道:「陛下,這《周禮》,融合了道、法、yīn陽等百家思想,大至天下九州,天文歷象;小至溝洫道路,草木蟲魚。凡邦國建制,政法文教,禮樂兵刑,賦稅度支,膳食衣飾,寢廟車馬,農商醫卜,工藝製作,各種名物、典章、制度,無所不包啊……」

    黃子澄聽到興處,忙放下茶杯,接口道:「孝直先生所言甚是,《周禮》乃上古先賢們斟酌損益,因襲積累,以人法天、致世太平的**。~有此**,萬世千秋治國安邦之法,盡可取之不盡了。說到《周禮》,其核心乃是一個「別」字。」

    朱允炆眉飛se舞地問道:「請教先生,何謂之『別』?」

    方孝孺便笑道:「這個『別』字,就是要讓尊卑貴賤、上下有別。如此一來,自然井然有序,不會亂了規矩。比如說這嫡長之制,在上古殷代的時候,那時還是傳弟與傳子並存的,致有九代之亂。到了周代,便開始只剩下傳子之制,不過這時還沒有嫡庶之分,因此仍是戰亂頻仍。周公乃是有大智慧的先聖先賢,他……」

    方孝孺剛說到這兒,夏潯悄然走進了大殿,向朱允炆欠身一禮,便站到了一旁。依照朱允炆的吩咐,他每隔三天,都要到宮裡來一趟,把燕王三子近ri的情形舉動向皇上稟報一番的。一見他來,朱允炆便捧起茶杯,對方孝孺道:「孝直先生,請先喝杯茶,潤一潤嗓子。」

    「謝陛下!」錦衣夜行帖吧,致力提供無錯字版更新——

    方孝孺雙手齊於眉際,行了一個鄭重的古禮,這才雙手接過茶杯。朱允炆扭頭對夏潯道:「燕王世子和他的兩個弟弟,這幾ri都做些甚麼?」

    夏潯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陛下,這幾ri,燕王府三位王子陸續遊覽了梅花山、靈谷寺、鳳凰台,清涼寺、長干裡和棲霞jīng捨,前ri入宮覲見了太后,昨ri同徐王和衡王一起去了桃葉渡,今天他們又去了懷慶駙馬府。懷慶駙馬jīng於詩詞、又擅下棋,燕王世子於琴棋書畫上,造詣也是頗深,時常宴請拜訪,切磋技藝,探討學問,二郡王和三郡王今ri倒是做了陪客,因為下棋之後,駙馬還要設宴款待他們,所以微臣才能抽暇趕來宮中見駕。」

    朱允炆皺了皺眉道:「他們玩xing也太重了,整天四處遊逛,哪裡像是為先帝盡孝,回京祭掃的樣子。你告訴徐輝祖,叫他對燕王三子加以約束,不要讓他們整天一副沒人管教的模樣。」

    夏潯吞吞吐吐地道:「這個……,頭幾ri,魏國公也曾訓斥他們不成體統,把他們禁足於府中……」

    朱允炆展顏道:「這就對了,徐輝祖做事,還是甚體朕意的。」

    夏潯尷尬地道:「不過,燕王世子xing情敦厚,不外出時,便只在房中酣睡,倒也不生是非。可是二郡王、三郡王語言粗魯,xing情火爆,根本是待不住的人的。魏國公只把他們禁足兩天,他們倒與堂兄弟們打了三架,動手的時候還不慎打碎了一對中山王昔年最為珍愛的釉裡紅玉壺chūn瓶。氣得魏國公不肯再搭理他們,這對兄弟沒了管教,更是每ri溜出府去散心,其實燕王世子不是好動的人,依臣看,他也是擔心兩個兄弟惹出禍來,所以才不得不勉為其難,整ri跟在他們的身邊……」

    黃子澄冷笑一聲道:「老大吟詩作賦,附庸風雅,老二老三則尋釁滋事,惹事生非,燕王家裡,還真是生了三個寶貝。」

    方孝孺微笑道:「以行兄且莫大意,焉知他們不是故意自愚自污,以惑君上與朝廷?」

    黃子澄呵呵笑道:「孝直若說燕王世子故意自愚自污,或不無可能,畢竟是及冠之年的cheng ren了麼,雖還年輕,這點心機也未必就沒有。但那燕王次子高煦、三子高燧,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漫說沒有這份心機,就算有人暗授機宜,叫他們扮,也是扮不出來的!」

    黃子澄說得十分篤定,方孝孺細一思量,也覺得黃子澄說的有道理。他在陝西做了十多年的府諭教授,也不知教過了多少學生,若說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就能有這樣的心機,那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也是不相信的。這樣的梟雄之資,天下間幾百年能出一個?更不要說燕王家裡一下子就出現兩個了,捋鬚想想,方孝孺也是釋然一笑。

    兩個大儒都未想到,朱高煦和朱高燧只是本se演出罷了,要掩飾本xing,完全偽裝成另外一副形象固然很難,可是如果放大自己某一方面的特xing,卻足以讓大多數人看不全他的本來面目。方孝孺和黃子澄沒練成天眼通,可沒長這麼一雙慧眼。錦衣夜行帖吧,致力提供無錯字版更新——

    就在這時,小林子躡手躡腳地進來,將一封奏疏遞到朱允炆的面前,朱允炆一看那奏疏上有兩道**絲絛捆著,不由得眉尖輕輕一挑,這可是他賦予二十四位採訪使的特權,可以直達御前的奏疏。

    朱允炆對夏潯擺擺手,吩咐道:「好了,你去王駙馬府上吧,盯緊了他們,只要不給朕惹什麼大麻煩,且由他們去。」

    「是!」夏潯的目光在那封奏疏上微微一凝,輕輕退了出去。

    「湖北道採訪使黃真進呈御覽」,又看了看封區上那行端正雅致的小字,朱允炆便扯開雙道的黃絲絛,舀起小刀削開了封口,打開來匆匆瀏覽了一遍,便把奏疏一合,在掌心輕輕拍了幾下,微笑道:「沒想到,這黃真倒是個能幹的人,為朕立下頭一功了。」

    黃子澄動容道:「陛下說的可是都察院……,哦,現在叫御使台了。可是御使台的湖北道監察御使黃真麼,此人做了件什麼大事?」

    朱允炆將奏疏遞過去,微笑道:「先生請看。」

    黃子澄忙將奏疏接在手中,方孝孺也湊過去觀看,兩人將那份奏疏看罷,再抬頭看看朱允炆,三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怡然、神秘的微笑……

    


    
《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