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臨行之際
「邱福大哥客氣了,兄弟一定到,一定到。」
夏潯自打進了燕王府,出來進去的都是熟面孔,任哪一個拽出來,都是大明王朝未來的公爺、侯爺得他剛跟這個點完頭,又跟那個招招手,迎面走來一個人,連忙又得彎腰作揖,夏潯相識滿王府,個個是公侯,搞得他手忙腳好像喝醉了酒的孫大聖漫步蟠桃宴,一路手舞足蹈的就過去了。
夏潯是來請餉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他的兵都先行了,沒有錢怎麼行,刺探軍情需要錢、敵後安ā耳目需要錢,這活動經費在興州的時候燕王雖答應了他,卻還沒有給呢。
錢由寧王出,燕王府的錢了為了守北平,早就化成軍餉了。寧王雖然在關乎自己命前程的大事上有些優柔寡斷,但是在這種事上倒也想得明白,現在他和燕王是一條繩上的蜢蚱,燕王要是靖難成功,他千金散盡也回得來,燕王要是失敗,他最好的結局就是到南京看著侄兒的臉è混飯吃,因此他把自己王府的錢財盡皆拿了出來,彌補軍用,不過這些財物寧王及妃嬪家眷個人物品都盛裝在了一起,一骨腦兒地送進了燕王府,此刻正在厘分,夏潯也只得到這兒來請領。
安頓寧王的宮殿裡,寧王正伏案疾書,燕王朱棣站於一旁,看著兄弟揮毫潑墨。
寧王筆不停頓,如走龍蛇,一篇錦繡文章須臾寫就,朱權擱下筆讓到一旁,臉上微微露出得意之燕王朱棣揭起那張剛剛寫就的檄文,吹了吹淋漓的墨跡,捧在手中細細觀賞:「禮曰:「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我太祖高皇子也,君親之仇,可不報乎?
恆念父皇存ri,因ūn秋高,故每歲召諸王或一度或兩度入朝,父皇謂眾王曰:「我之所以每歲喚爾諸子或一度或兩度來見者何也?我年老,慮病有不測,弗能見爾輩也,豈不知爾等往來匐匍之勞勩!」父皇康健之ri尚如此,矧既病久,焉得不來召我諸子見也……
禮曰:「君有疾飲臣先嘗之,親有疾飲子先嘗之。」今忝為父皇親子,分封於燕,去京三千里之遠,每歲朝覲,馬行不過七ri,父皇既病久,如何不令人來報?俾得一見父皇,知何病,用何盡人子之禮也。焉有父病而不令子知者?焉有為子而不知父病者?天下豈有無父子之國也邪?無父子之禮者則非人之類也!
況父皇閏五月初十ri未時崩,寅時即殮,不知何為如此之速也。禮曰:「三ri而殮,候其復生。」今不一ri而殮,禮乎?古今天下,自天子至於庶人,焉有父死而不報子知者?焉有父死而子不得奔喪者也?及逾一月,方詔親王及天下知之,如此則我親子與庶民同也。又不知父皇梓宮何以七ri而葬,不知何為如此之速也?禮曰:「天子七月而葬。」今七ri即葬,禮乎?今見詔內言「燕庶人父子,豈葬父皇以庶人之禮邪」可為哀痛!」
朱棣讚道:「妙,妙啊,咱們那好侄兒,口口聲聲仁義忠恕,至仁至孝,這是孝道嗎?方孝孺、黃子澄事事講究一個禮字,這合乎禮嗎?兄弟一枝筆,如槍如戟,字字攻心吶!」
朱權笑道:「四哥謬讚了,四哥請看這一句: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歿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jiān邪小人,jiā構為惡,巧言欺惑,變祖法,《皇明祖訓》御制序云:「凡我子孫,欽承朕命,毋作聰明我一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jiān臣齊泰等不遵祖法,恣行jiān宄,如此大逆不道,其罪當何如哉!」
寧王剛剛入住燕王府,上上下下還來不及打理,一時也顧不得許多規矩,沙寧就在一旁待著呢,她越看越氣,憤憤然一轉身,便走出了宮殿,在她看來,燕王是王,寧王也是王,寧王實力尤勝於燕王,實不必卑躬屈膝,做了他人面前一個刀筆吏般的人物,寧王不以為恥,她卻是滿心羞辱。
到了院中,正見夏潯持了燕王手諭,與寧王府管事jiā割,那管事是得過寧王吩咐的,一看手諭無誤,便領了他去搬運財物,夏潯帶了幾個人過來,都是他從軍中挑選的飛龍秘諜成員,揀選出來的財物,就由他們搬回去。
夏潯這秘諜機構,兼具情報機關和特種部隊的功能,刺探敵情、刺殺敵酋,監視內部文武異動,畢竟有大批官員是朝廷投靠過來的嘛,其忠誠度還有待考驗,總之,一切非常規但是服務於戰爭的手段,他們都要承擔。所以各種各樣的人才,夏潯都是兼收並蓄。
沙寧看到夏潯,忍不住走過來,不無快意地冷笑道:「這不是楊……,對不住,本王妃還真不知道,你在燕王殿下身邊,做些什麼差使。照理說,燕王殿下能順利出關,又順利帶回八萬大軍,你的功勞可謂最大,怎麼……連個偏將都沒當上?」
夏潯笑笑,拱手道:「卑職見過娘娘,娘娘說的是,卑職如今在殿下身邊,也就是打打下手,幹些其他將軍們不願意幹的小事情,衝鋒陷陣麼,在下武勇不足,調兵遣將麼,在下沒讀過兵書,人貴自知,在下對現在的位置還是很滿意的。」
沙寧聽他話中有話,不禁俏臉一板,冷哼一聲。
夏潯見手下還沒搬完財物,便對沙寧道:「娘娘剛剛入宮,還沒安頓下來吧,寧王殿下可好?」
沙寧悻悻地道:「好,怎麼不好,殿下才思泉湧,剛剛又寫下一篇檄文,頗得燕王殿下賞識呢?」
夏潯深深地凝視了沙寧一眼,兩眼一掃左右,見無人在近前聽他們說話,便正è道:「娘娘,夏潯明ri就要離開北平,去地方上為燕王殿下籌措糧草,臨行之際有一番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沙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要說什麼?」
夏潯正容道:「娘娘,英雄,為人所不能為,方稱英雄。但是為人所不能為者,那都是bī出來的,如果可以,誰願意去做這些事?成就英雄者,唯有苦難,寧王殿下喜於安逸,又有什麼不好?什麼叫胸懷大志,如果可以,在下也只願意伴嬌妻愛子,田頭籬下。如果可以,燕王殿下也會做他的太平王爺,不願意走上這前程未卜的道路。
娘娘是寧王殿下的妻子,是要陪伴他一生的nv人,你是希望自己的男人整ri裡衝鋒陷陣,為他擔驚受怕,還是寧願與他朝夕相處,恩愛纏綿?娘娘,我知道,草原上的兒nv崇拜英雄,因為不強勢的男人,護不住他的族人和妻兒,一遇天災**家人便無法活下去,他必須是強者。可寧王殿下,並不需要如此,不是麼?英雄是用來崇拜的,不是用來相依相伴過ri子的。」
沙寧聽了,若有所動,本來憤憤然的神情消失了,眼神陷入沉思當中。
夏潯見手下人已經搬齊了財物,便向沙寧長長揖,說道:「夏潯言盡於此,還望娘娘三思,告辭了。」
沙寧仍然佇立在那兒,陽光曬在她俏生生的儷影上,光彩照人。她默默地看著夏潯遠去,久久不曾移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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