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瓦剌風

    兩天之後,朱棣突然召見瓦刺使者,告訴他大明將要譴派使者趕瓦刺查訪,以查證瓦刺三王是否欺瞞大明,擅立大汗。

    雖然瓦刺知院答海兒赴大明以前,馬哈木對「脫脫不花」已做了一番安置,陡一聽說此事,答海兒還是有些心驚,忙自告奮勇,要帶領大明使者趕回瓦刺,被朱棣一口回絕。

    朱棣以提防有人通風報信,使瓦刺三王早做準備為由,把答海兒一行人滯留於京師,不許他們離開。其實真正目的只是提防他們之中有人認得夏潯,雖然夏潯會對自己的容貌做些改變,還是確保萬無一失的好。

    答海兒不答應也得答應,不過他自忖等那大明使節到了瓦刺地境,馬哈木王還是能及時得到消息,便也故作坦然,安安份份地在會同館裡住下來。

    緊接著,都察院監察御使趙子衿便被任命為欽差正使,帶隊趕赴瓦刺去了。

    官員的正常陞遷,是要論資排輩的,擔任過國家使節、且能順利完成使命,在履歷中就是重墨出彩的一筆,是與人競爭上位的一個重要資本。

    趙子衿入監察院,選擇了投靠吳有道一派,而今吳有道因病致仕,黃真成為這一派系的領軍人物、此前,趙子衿得右都御使黃真授意,上表請皇上加強糧食儲備和水利設施建設,為夏潯破壞漢王掌兵打響了第一槍,這次出使的機會,就是黃真給他的一個回報了。

    十里長亭,黃真為趙子衿餞行。

    夏潯就站在侍衛武官的隊伍裡,他的眉毛更濃了一部絡腮鬍子是掩飾真容的極好道具。夏潯沒有做太多的化裝,以他掌握的,尤其是從謝雨霏那兒學來的易容術他憲全有把握把自己徹底地變成另外一個人,叫任何人都認不出他來,問題是那樣的易容術不可能持久。

    在長達兩三個月的時間裡,每天都要保持那樣一副模樣是很吃力的事情,也更容易露馬腳,所以還不如對容貌稍做掩飾。反正瓦刺沒人認識他,認識他的幾個瓦刺使節現在都在京城裡面,受到了嚴加看管。

    「輔國公楊旭兩天前就離京了」去向不明。這是汲取了上一次在哈密遇襲的教訓皇帝對他的行蹤進行了嚴格保密。包括現在這支使節隊伍中,知道夏潯身份的,也只有趙子衿和夏潯的兩個副手:辛雷和費賀幃。

    黃真也是少數幾個知道夏潯在隊伍中的官員,他一眼都沒看向夏潯,只是煞有介事地殷殷囑咐,為趙子衿送行。

    黃真很開心,想當年他跟夏潯往山東巡查鎮壓白蓮教案他是正使、夏潯是副使,皇上卻交待以夏潯為主,弄得他這正使好不尷尬、今天的趙子衿恰與他當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夏潯的官兒比那時候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趙子衿這個欽差正使一定比他當年還要彆扭。

    一想到這裡黃真就很開心。

    趙子衿雙手接過黃真為他斟的餞行酒,連聲道著謝。

    黃真笑呀,幸災樂禍地笑,笑得嘴角歪著,一抽一抽。

    趙子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黃大人下官觀你面相……。」

    「怎麼?」黃真繼續笑,笑得嘴角歪歪著不停地抽搐。

    趙子衿關切地道:「大人嘴角有點歪,還一抽一抽的回頭還是趕緊去看看郎中吧。下官有位叔父,前不久中了風,如今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之前他就是這般症狀……,

    黃真馬上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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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爾喀什湖畔,波分浪捲,魚鷹翔空。

    岸上野草蔓長,隨風起伏,一眼望去亦如湖中波浪般起伏不定、

    成群的牛羊悠閒地吃著草,在大草原上緩緩而行,仿許天空中慢慢移動著的雲朵。

    草原上,星辰般座落著許多氈包,其中一處氈帳比較密集的地方,zhōng yāng是八座純白se的氈帳,緊緊排列在一起,在八頂白帳的外側,一頂灰se的帳蓬裡,此刻正靜靜地坐著三個皮袍大漢。地上的氈毯有些髒了,帳蓬裡邊沒有風,隱隱有股羊腥味兒瀰散其中,只是這三個蒙古大漢自幼就適應了這和氣味,所以絲毫不覺有異,他們身上同樣有一股羊腹味兒,甚至更加濃重。

    坐在上首的漢子個子不高,但是身材很敦實,一部濃密的大鬍子遮住了他大半個面孔,露出的顴骨卻似刀削一般充滿稜角,他用凜凜的目光左右一掃,沉聲說道:「大明的使節很快就要到了,他們此來瓦刺,專為查訪我瓦刺奉立大汗一事!」

    坐在左首一條大漢蹙眉道:「他娘的,這麼快大明就知道了?」

    右首那條大漢冷哼道:「咱們瓦刺諸部,居心叵測者甚多,有的心向韃靼,有的想要篡權,這件事怎麼可能絕對的保密!」

    中間那條大漢微微一笑,說道:「明人到咱們的地盤上來查,怎麼能查出個所以然來?有人敢暗中搗鬼,可未必敢當面通敵。明人派了一個御使來,這麼大張旗鼓的,能查出什麼來?依我看,這是明廷皇帝不能不有所表示,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咱們把這台階給他搭好了,也就走了!」

    左右兩條大漢一齊點頭:「嗯,我們會約束所部,同時,這邊你也看緊著些,不要讓他隨便接觸其它部落的人,尤其是哈什哈的人!」

    「嗯!」

    中間那條大漢聽到哈什哈的名字,不禁微微瞇起了眼睛,對哈什哈這個最強勁最具威脅的對手,他臉上表現的不以為然,心中還是頗為忌憚的。

    這三個人正是瓦刺三王,順寧王馬哈木,賢義王太平,安樂王把禿孛羅。

    坐在左首的賢義王太平說道:「馬哈木,你看咱們是不是把八白帳先拆掉?」

    八白帳是模仿成吉思汗生前所住的宮帳而建立的八座白se氈帳,叫八白帳,是後人祭祀成吉思汗的靈堂。但是八白帳只能有一處,由蒙古皇室負主祭,接待各方的部落酋長乘拜祭這位「萬王之王」。自雲。世祖忽必烈時起,拱衛「八白帳」的任務交給了鄂爾多斯部。

    韃靼和瓦刺分家之後,這八白帳就設在擁有大汗的韃靼部,瓦刺部既然沒有成吉思汗後裔的大汗,就不應沒有八白帳,但是馬哈木認為,把這說成是對成吉思汗的敬慕也未嘗不可,畢竟那是所有蒙古人心目中最偉大的英雄。

    馬哈木逆:「不必!祭奠先王祖先,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臨時撤掉,反而顯得心中有鬼。

    我只要看緊了脫脫不花和阿噶多爾濟,他無憑無據的,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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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白帳,懸掛著五se綢和經幡,隨著微風輕輕飄揚。

    外邊傳來像是鎖吶的聲音,淒淒慘慘,嗚嗚咽咽,與這氛圍衡是挺搭配的。

    一個穿著右衽、斜襟、高領、長袖、鑲邊,下擺不開叉的土黃se肥大蒙古皮袍的漢子,懶洋洋地晃進帳蓬,順手從供桌上抓起一碗nǎi酒喝了一大口,又拈起塊nǎi酪丟進嘴裡,這都是供奉成吉思汗的祭品,成吉思汗在蒙古人心中是永遠的神祇,而這個蒙古人居然會做出如此褻瀆的舉止?

    仔細瞧瞧他的模樣,便叫人恍然大悟了,原來這廝正是萬松嶺、

    萬松嶺吧嗒著嘴返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又轉過身來,畢恭畢敬地衝著成吉思汗的神位合什一禮,嘴裡念叼:「俺、嘛、呢、叭、咪、哄「,念完了六字真言,萬松嶺順手抓起哈達擦了擦手,這才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公剁大風倚坐在一頂氈帳下,鼓著腮幫子吹喇叭,萬松嶺走過去,踢了他一腳道:「別他娘的吹啦,這走出殯的曲兒!」

    公剁大風停了吹奏,嘿嘿一笑道:「祭莫不也用得上嘛?」

    萬松嶺在他旁邊坐下,悻悻地道:「用上個屁,人家這兒不吹這種曲子,你好好學著,咱們現在得扮神漢呢!」

    公剁大風道:「我早就會吹啦,不喜歡聽罷了。」

    說著,他歎了口氣,對萬松嶺道:「師傅,你這大汗當的沒勁吶!我平時無事,跟這兒的牧人聊天,打聽過他們這兒的事,你說邪門不,自打牙順帝逃出中原,脫古思貼木兒父子在捕魚兒慘敗,逃亡中又被也速迭兒弒殺以後,他們立的大汗,就沒一個得以善終的……。」

    萬松嶺大怒:「你他娘的咒我是不是?」

    公剁大風趕緊道:「沒沒沒,我這不是提醒師傅麼。」

    萬松嶺歎氣道:「我還以為,這一回真的祖墳冒了青煙,莫名其妙當今草原皇帝啦,誰曉得」什麼事兒都有三王作主,我就是個擺設,原想著當擺設也行呀,起碼錦衣玉食,誰知道大明派了個御使來,我就從大汗變成神漢了,整天貓在這兒看墳……,

    就在這時,一個佩刀武士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一眼看見萬松嶺,趕緊撫胸施禮,道:「大汗,撤木兒哈屯和豁阿哈屯看您來啦!」

    「哦?撒木兒公主和豁阿皇妃來了?」

    萬松嶺和公孫大風對視了一眼,連忙站起,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故作威嚴地道:「有請!」
《錦衣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