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璋讓粥在火上熬著,自己則走過去替坐在床邊的卓爾帆吹頭髮。「會累嗎?」

  他真的很清瘦,是那種衣服一脫下來,骨頭就歷歷可數的那一型,如果不是他比她高很多,否則,看起來實在比身材健美的她還沒份量呢!而且,他不但容易生病發燒,還很容易疲倦,如果沒有他那位「好朋友」罩著,想必他的工作大概也幹不久吧!

  「有點。」

  「那待會兒吃完粥後,就早點去睡吧!別再工作了。」華璋說。「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體更重要,什麼事都可以重來,可身體要是搞壞了,就沒辦法重來了,懂嗎?」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好像比較像他老媽,老是講這種老母親交代笨兒子的話。

  「懂。」又像個乖寶寶似的應聲了。

  不過,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她那麼喜歡照顧他的原因吧!雖然他仍是一逕天塌了也與他無關的淡漠神情,也永遠無法從他那雙深邃似幽潭的瞳眸中瞧出他到底在想什麼,然而,他卻總是表現得那麼溫馴、服從,滿讓人有種另類的得意感,這麼聽話的乖寶寶男朋友應該不多見吧?

  華璋滿意地笑了。「你好像有一陣子都沒發燒了吧?」

  「嗯!」

  「我就知道,像你過去那樣的生活,而且是生活在那種垃圾堆裡,沒病也會病了。」華璋忍不住又開始嘮叨了。「真不曉得該說你是少根筋呢!還是沒神經好,居然能把自己的住處搞成那樣,還滿不在乎的生活在裡面。人家都說,大廈裡不容易有蟑螂老鼠什麼的,可你這兒卻是蒼蠅蟑螂一大堆,你是當作養寵物嗎?你不覺得那種寵物很噁心嗎?或者你比較喜歡帶那種寵物出去散步?」

  「我有整理了。」卓爾帆反駁道。

  「是喔!有整理喔!」華璋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窗簾從來不洗、地從來不拖,每樣東西大概都是隨便抹一抹就算了,眼睛看不見的地方就不管,我看床單和被套也是半年才換一次的吧?」

  卓爾帆咳了咳。「我……很忙。」

  「又不是喝醉了,茫什麼?」華璋嘲諷道,「都說了工作固然重要,身體更重要的不是嗎?生活在那種環境中,身體只會越來越差,你明不明白呀?」說著,她關掉吹風機,轉到他前面,歪著腦袋仔細打量他。

  即使他依然是一臉漠然,那自然散亂的頭髮和幾絡垂落額前的劉海,仍讓他顯得有些稚氣和脆弱。

  「你知道嗎?你長得實在有夠好看的耶!」華璋喃喃道。「可是,你為什麼從來不笑呢?」

  卓爾帆沒說話,只是凝視著她的眼睛。

  而華璋也深深地回望進他的雙瞳內。「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卓爾帆無語。

  「我知道你其實不像表面上這麼冷漠,」華璋咕噥著,「但是,你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情緒呢?你又是如何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如此一絲不漏的呢?你知不知道跟這樣似乎完全沒有喜怒哀樂情緒的你說話,實在有點滑稽耶!」

  卓爾帆依舊保持緘默。

  華璋低喟。「好吧!那請問你究竟會不會生氣呢?」

  「會。」卓爾帆終於出聲了。

  「會?」華璋倏地驚訝地瞠大雙眸。「你會生氣?什麼時候?」

  「在公司裡。」卓爾帆似乎很謹慎地斟酌著字眼,其實,他只是習慣說話慢吞吞的而已。「當我生氣的時候,文捷就會叫我去喝杯咖啡或吃飯,直到不生氣後再回公司。」

  「可是……」華璋有點疑惑。「你會流露出你的怒氣嗎?」

  「不會。」

  「我想也是。」華璋點點頭。「那請問一下,文捷是如何知道你在生氣呢?你會罵人嗎?或者你會明白的告訴他你在生氣了?」

  「我不會罵人,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在生氣,我只是指出他們的錯誤,告訴他們這種錯誤實在是只有大白癡才會犯下的錯誤,而且,只有沒腦筋的笨蛋才會直到問題爆發出來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還有愚蠢到極點的人才會一再犯下相同的錯誤,出了問題只會問別人該怎麼辦更是超級沒用的廢物,總而言之,他們最好是回家買好棺材等死算了。」

  
《四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