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學年結束了,但高一升高二分班後的自然組仍要上銜接課程,高二升高三的學生也要上輔導課,暑假時照樣要到學校來接受酷熱煉獄的考驗。
幸好,銜接課程只有半天,不然大家真的要變成木乃伊給學校看!
「龔嫣然!」
才剛走進教室一步,耳膜差點被一聲追魂怪叫?穿,嫣然渾身一顫,馬上掉頭匆匆離開,可惜還沒逃出兩步就被人抓住。
「喂喂喂,龔嫣然,-不上課嗎?拜託別跟我說-走錯教室了!」
嫣然回眸一看,不禁翻了一下眼。「原來是-,張若瑤,沒想到-也會發出那種高段慘叫,我還以為是高小蓉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這一班有九成我都不認識,認識的也不熟,所以一看到-就很開心嘛!」張若瑤興奮地拉著嫣然到她的座位旁佔位置。「而且高小蓉是社會組的,不可能跟我們同一班啊!」
「隨便坐嗎?」
「對,開學再重新排座位,不過班長要先選。」
嫣然懶洋洋的放下背包。「無所謂,反正不會選上我。」暑期上課只有一項「優待」,可以穿便服,也不必帶書包。
「說得也是,這班有一半都是以前六班的人,要選也是選他們。」右手揮去滿頭汗,左手拿筆記猛搗風,張若瑤一邊說一邊喘氣,「天哪,好熱,真羨慕三年級的可以吹冷氣!」忽又想到什麼似的大叫一聲啊!「對了、對了,-知道數學是誰上的嗎?告訴-,是宋老師喔!」
是他?
「怎麼會?」嫣然驚訝得兩隻眼都瞪圓了。「他是一年級的導師啊!」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我們學校的導師是輪替制的,宋老師已經當了兩年一年級的導師,現在該輪到別人作了。」
「那他現在是專任老師-?」嫣然禁不住喜滋滋的咧開嘴來。「嗯嗯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二年級也可以給他教數學了!」
「那才真的夠運氣,我們……啊,老師來了……哇,這隻大胖豬是誰啊?」
「酷,我第一次瞭解房子在移動是什麼樣子的!」嫣然驚歎道。
「……是航空母艦吧!」
兩人相對偷覷一眼,不約而同埋頭捂嘴爆笑,事實上,全班的人都在偷笑,然後,她們聽到航空母艦在說話。
「各位同學,請先選出一位班長,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上課了!」
大家不笑了,四十幾雙驚愕的目光都直愣愣的投注在講台上的人身上,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她究竟是航空母艦還是黃鶯鳥?
兩年的導師角色終於畫下完滿的句點,宋語白不禁鬆了一大口氣,以他的個性,還是比較適合擔任科任老師,導師的責任對他而言委實太沉重了。
幸好這兩年他分到的都是女生班,並不難帶,特別是這一學年,那位前任副班長,後任班長真的很能幹,能幹到使他感到慚愧,幾乎不用他操心,她就主動為他解決了很多本該由他處理的問題,讓他輕輕鬆鬆的「混」過了這一年。
對她,他真是印象深刻。
龔嫣然,一位非常漂亮、非常耀眼的女學生,活潑又能幹,更出人意料之外的成熟,成績屬高段班程度,聽說想追她的男生是以論班計的,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人敢當面向她表示,大都是托人轉達,這種不夠誠意的追求方式,結果可想而知。
沒有結果。
話又說回來,在這階段的少年男女定性不夠,很容易因情緒變化而影響到課業,所以他並不贊成高中生在上大學之前做異性交往。
考上大學之後再放鬆心情去玩、去交往不更好嗎?
思緒至此,他不禁又想起那位寄了整整十個月的信給他的人,希望她不是學生,也沒有因此而影響到學業。
很可惜,高二自然組銜接課一開始,他的希望就被徹底打碎了。
那位神秘人物寄來的信依然不斷,但內容終於真正有所改壁,沒有詩也不是散文,而是類似日記的雜文。
昨天是入夏以來最高溫,這時候的我實在忍不住要詛咒三年級的學長、學姊們,因為除了校長和辦公室裡的老師大人們以外,只有三年級的學生可以享受到舒適的冷氣。
可惡啊,平平都是同一所高中的學生,為什麼他們可以在天堂裡享受,我們卻要在地獄裡飽受煎熬呢?
不過,當我看到講台上授課授得渾然忘我的宋老師,我改變主意了。
還是詛咒我自己吧,誰教我的道行沒有宋老師高,體會不出心靜自然涼的高深道理,只好在這裡揮汗如雨,夢想冰淇淋的冰涼美味,因為該死的宋老師居然沒有半滴汗水!
不,搞不好他是天生缺乏汗腺!
誰缺乏汗腺了,他只是血液循環不良而已啊!
宋語白啼笑皆非的放下信紙。
好了,總算知道是高一升高二的自然組學生,不過自然組多出社會組一倍人數,「可疑人物」仍是多得驚人,根本無從知道這究竟是誰給他的信。
拉開書桌倒數第二格抽屜,他把信放進去,抽屜幾乎要滿載,還有最下面那格抽屜,滿滿全都是「她」的信,整整齊齊的按照「時段」分開放。
闔上抽屜,他的視線移向角落那個同樣幾乎要滿載的大紙箱,那裡面是其它學生的情書,他全都看過--為了不辜負寫信人的心意,但也僅此而已,他向來謹守身為教師的本分,從來不會去響應這種年幼無知的迷戀。
至於女老師們的情書,他會回一封信,上面沒有解釋,沒有任何多餘的贅言,只有三個字:很抱歉。
所以他實在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特別把「她」的信單獨收進抽屜裡呢?
每年都會有實習老師來實習,聽說今年特別多,將近二十位,而且有八成都是女的--整整十四個哈男人哈到快起哮的大燒餅。
每次經過辦公室,就可以看到那十幾個明明分配到行政處實習的大燒餅們,各個都閒聞沒代志的圍在宋老師身邊賣笑,就差沒張大嘴去咬他一口,真是超沒品,如果我是負責評量分數的老師,現在就可以叫她們滾回去重修了!
不過……
說不定老師就喜歡這一套。
對嗎?宋老師。
胡說八道,誰喜歡那一套了,他也不喜歡啊!
但她們來請教實習上的問題,他能裝作不知道,叫她們滾蛋嗎?
不過,她倒是提醒了他,這種情況容易招致其它老師們的不滿,他最好還是想辦法避免較為妥當。
清晨,大雨就嘩啦啦的淹了滿地,還有雷聲,好像山崩地裂一樣,還真有那麼幾分可怕的味道呢!
不過雨停後,我開窗探出頭,清新的空氣悄然拂過鼻端,眼前的世界彷彿被洗滌乾淨了似的,明亮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於是,我的心情也跟著雀躍起來,總覺得今天應該是很美好的一天。
所以,今天我是抱著許久未曾有過的愉快心情到學校來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一堂課,當宋老師如往常般走進教室裡來,沒來由的,我的心情突然低落下來,好郁卒好郁卒,不想看見他,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好想跑出教室,逃得遠遠的。
幸好我還夠理智,沒有抓狂,但是我真的不想看見他,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所以我就低下頭去,開始寫這封信,同時問我自己:
我是怎麼了?
啊啊啊,原來我是在生氣,好氣好氣,十個多月了,只要不是假日,我們天天都能見到面,就算沒事我也會找點無聊的問題去和他說話,每次我也都會把最燦爛的笑容送給他,以為這樣他多少會注意到我,誰知道……誰知道……
這麼美好的一天,他竟然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於是,我明白了,在他眼裡,我永遠都只是他的學生,一個幼稚的小女生,就像一隻蒼蠅一樣,隨便揮揮手就可以趕走了。
可惡,真想當面告訴他,在我眼裡,他比豬更愚蠢!
但但……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呀!
宋語白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但是他一點也笑不出來,事實上,看完信之後,他也覺得有點郁卒了。
悶悶的,彷彿心頭梗著什麼東西,很不舒服的感覺。
深深吸入一口氣,直到肺部幾乎漲破,再徐徐吐出,然後,他又把信從頭再看一次,非常仔細的,一字不漏的又看了一次,之後,那種悶悶的感覺消失了,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乾脆說清楚她究竟是誰?
好好笑!
這幾天上課,老師一踏進教室裡來就忙著看那個同學看這個同學,一臉的疑惑,滿眼的問號,那模樣爆可笑,我怎麼忍也忍不住,只好縮著眸子躲在前面同學的後面偷笑。
天哪,真的快笑死我了……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笑你的,但知道老師還是有一點點在意我,我真的好高興,就算老師仍然不知道我是誰,但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即使今天熱得我想抓狂--正在考慮要不要掐死隔壁的同學,我還是覺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老師,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游泳啊?
她在愚弄他嗎?
宋語白不由深深歎息。
一點點嗎?
不,不只一點點,現在才省悟到,在不知不覺中,原來她已在他鼻子上繫上了一條看不見的繩子,任由她牽來扯去。
他是不是應該生氣?
老師,你在生氣嗎?
不,不要口是心非說不是,這幾天,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說老師是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不然為什麼老是拉長了一張臉,好像馬一樣?
你在氣我嗎?老師,
不要生氣,老師,我讓你分享一件很開心的事--至少我覺得很開心,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不知道老師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從小學開始,我不是這個長就是那個長,現在不給我長一下,我還會覺得奇怪,記得嗎?其實啊,那些話都是安慰老師的,我早就做煩了,如果不是為了幫老師,我一定會想辦法推到南極去。
不過現在不用我刻意想辦法去推掉了,所有的亂七八糟長都選好了--沒有我,我終於可以擺脫做幹部的宿命,輕輕鬆鬆的做回單純的學生了。
老師,你有沒有替我高興一下呢?
老天,是……是她,龔嫣然,那個漂亮又能幹的班長,竟然是她!
宋語白震驚得眼鏡掉一半,差點坐到地上去。
這是頭一回,他不是在住處,而是在學校辦公室裡的辦公桌上收到信,壓在一疊數學講義下面,不會有人刻意去翻動它,但他一定會注意到。
雖然很意外,但宋語白只猶豫了一下便立刻拆開來看--他無法忍耐到回住處後再看,卻沒料到竟是這樣的內容,令他吃驚得一時回不了神,甚至還張著嘴愣在那邊,連眨眼都忘了。
直到一股奇異的第六感促使他回過頭去,恰好瞧見她和另一位同學尾隨在化學老師身後走進辦公室裡來,察覺到他的視線,她也側過臉來,確定他是在看她之後,立刻對他綻開一臉燦爛無比的笑容。
真的是她!
「龔嫣然。」
「嗯?」
「-覺不覺得宋老師好像在瞪我們?」
「有嗎?」
「當然有!」下巴指指宋語白那邊,張若瑤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催促嫣然,「喏,-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還在瞪我們,好像剛剛不小心吃到一隻蟑螂,而那只蟑螂很可能是-或我偷放到他的便當裡的!」
「宋老師從來不吃便當,他都吃吐司。」嫣然泰然自若的反駁,自顧自替化學老師整理要發給學生們的講義。
「……看一下啦!」
「好啦,好啦!」
故意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嫣然朝宋語白那邊看過去,見他果然還盯著她看,一手抓著信,一手撐在辦公桌上,眼鏡驚險萬狀的吊在鼻樑中間,滿臉的不可思議,她忍不住又對他咧開一嘴最璀璨華麗的笑容,宋語白居然手一滑跌坐到椅子上,她和張若瑤都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聲來。
「是怎樣啊?」張若瑤笑不可抑。「他是哪裡秀逗了是不是?」
「腦筋阿達了。」嫣然笑道,把化學老師交給她的講義分一半給張若瑤拿。
「走吧!」
兩人一起離開辦公室,張若瑤還在笑。
「宋老師那副呆樣真的很驢耶,好失望,那樣溫文儒雅的人竟然也會出現那種蠢樣,形象破滅!」張若瑤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回頭又瞄一眼。「話又說回來,-不是說做班長做得很煩了嗎?幹嘛還自願來拿講義?」
當然是特地來看看他的反應的嘛!
嫣然聳聳肩。「班長。」不過她不能老實說,只好隨便拿個人來應付一下。
「啊,對喔,林如雪!」張若瑤搖搖頭,「我說-也真衰耶,居然會跟她分在同一班,她喜歡周人傑,周人傑喜歡-,所以她沒事就找-碴,根本沒道理嘛!」她憤慨地說。「幸好課上到今天為止,不然真會被她煩死!」
「開學後還不是照樣要來。」
「說得也是。」張若瑤喃喃道。「如果-有喜歡的男生就好了,那樣-就可以直接跟周人傑說,他就不好意思再來追-了!」
「我有啊!」
靜默兩秒。
「-?!」張若瑤猛然轉過來,錯愕的驚叫。「-有?有喜歡的男生?」
嫣然笑著點點頭,特寫鏡頭的大餅臉立刻貼上來,兩顆眼珠子像玻璃彈珠一樣又圓又大。
「誰?快告訴我是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
「我們是好朋友嘛!」
「那也沒必要一定要告訴。」
「喂喂喂,-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的是不是?」
「……好吧,告訴。」
「對嘛,這樣才是好朋友嘛!來,快說!」
「-哥哥。」
「咦?真的?原來-喜歡我哥哥,怎不早講嘛,我可以幫-……龔嫣然!」
「嗯?」
「我沒有哥哥!」
「喔,那是-弟弟。」
「我弟弟才小學五年級!」
「叔叔?」
「沒有!」
「-老爸?」
「……」
我不是個愛作夢的女孩子,但是我很喜歡看星星,特別是雨後的星星,好清新、好閃亮,像織女頭上的碎鑽發網,像牛郎深情的眸子在對我眨眼,真美!
所以,我現在就在看星星。
趴在窗櫚上,仰著臉,我想找北極星,但是只找到一片綴滿了水晶的黑絨布,好想把它拿下來做我的……做我的……
不,我不把它拿下來,就讓它繼續待在天空上吧,不然老師就看不到了。
老師,你看到了嗎?
在這七夕夜裡,你看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
默然片刻,宋語白放下信紙,拉開鋁窗往上眺望。
是的,他看到了,雖然晚了一天,但他看到了,那樣繽紛璀璨的夜空,如同她的笑靨那般閃亮,他看到了。
然後,他深深歎氣,
他是老師,她是學生,既然知道她是誰了,身為老師,他應該義正辭嚴的告訴她,她不應該浪費時間做這種「無聊又無意義的事」,就算她真的很想交男朋友,也不應該找他。
但如果她願意聽他的意見的話,他會告訴她現在實在不是交男朋友的好時機,她應該把心專注在學業上,應該把考上理想的大學作為唯一目標,這才是正確的。
可是,不管她應該如何,他似乎都沒辦法告訴她,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呢?
晚上,我和巧然陪媽媽一起到夜市賣滷味,由於是週末,人潮特別擁擠,攤位後擠不下三個人,又不能在攤位前佔位置,那是客人的特別座,我們佔一個位置就少一個客人,所以我和妹妹只好輪流到處去閒逛。
以前,我很喜歡這種時候,總是很興奮的到處遛到處看,就算沒有閒錢去買,看看人家挑什麼買也挺有趣的,有時候還會忍不住上前去提供一下我的建議,然後被人家罵神經病,我再哈哈大笑著離開。
好好玩,對不對?
但這晚,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提不起興致,望眼看去都是人頭,我卻覺得好寂寞好寂寞。
沒有多久,我站在夜市尾端,茫然為何這麼快就走完了,回頭看,依舊是人山人海,不變的熱鬧熙攘,與以往的每個週末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卻覺得愈來愈沮喪,想回家了……
老師,你曾經有過這種時候嗎?
明明身邊左右全都是人,卻覺得好孤單好孤單,因為,你真正渴望的人不在你身邊?
沒來由的,宋語白打了個寒顫,慌忙丟開信紙,不敢再看。
從來不知道看信也會「中毒」,但,現在他就有這種感覺,他中毒了,在不知不覺中,他中毒了,他甚至分不清楚是什麼使他中毒的。
是信?
還是她?
或者兩者皆是?
現在開始戒毒來得及嗎?
終於開學了,隔了三個星期再次見到老師,我才明白這二十多天來自己為何會愈來愈沮喪,整天像坨爛泥似的癱在那邊動也不想動,媽媽罵我是頹廢的垃圾,巧然笑我可以替代豬腸拿到夜市去賣了。
原來我是那麼的那麼的想念老師,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我身上的活力全都被思念消磨光了!
幸好,在媽媽不定決心把我丟進滷味汁裡推去夜市賣掉之前,終於開學了,一眼瞧見老師,我立刻充電完畢再次活回來了。
更教人興奮的是,我們班的數學課是由老師負責的,我想大家都跟我一樣開心,所以第一節上課時大家都卯起來跟老師開玩笑,老師也笑了,雖然笑得有點奇怪,好像抽筋發作的癲癇症患者,不過還OK啦,並不會太畸形,只要不太挑剔,老師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進教室時不小心踢到講台差點跌個狗吃屎,撿課本差點把課本撕成兩半,拿支粉筆摔碎整盒粉筆,板擦就在眼前,居然問我們板擦跑到哪裡去了,講課時老是面黑板思過,有時候還結結巴巴的不曉得在說什麼,還有,視線打死不敢往我這邊看過來,除此以外,是的,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大家也不像評論其它老師時那麼惡毒,最多說老師吃錯藥了、秀逗了、阿達了、爬帶了、怪胎、智障、耍白癡,除此之外,也沒說什麼惡毒的評語。
因此,老師,請放心,您還是很受學生們歡迎的。
宋語白手撫額頭,悲慘的呻吟。
他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卻不知道在他人眼裡竟是如此不正常,他只不過是有點迷惘,有點不知所措,還有幾分掙扎,幾分不安,但他已盡全力自製了,為何還會表現得如此不正常?
而該死的她卻反而無事人般,正常的上課,正常的說話,正常的用她那蠱惑人的笑靨挑起他紛亂的情緒,紛亂得胃都痛了。
為何他會如此容易受影響?
是因為他早已失去平常心了嗎?
前兩天我就注意到老師的臉色很難看,心裡好擔心,又不能光明正大表示出來,只好埋在心裡暗暗焦急。
直到今天,聽說老師在上一年級的課時昏例了,以前七班的同學們一窩峰全簇擁到保健室--幸好不是只有我一個,保健老師好感動,說這麼關心老師的學生可不多見。
之後保健老師告訴我們說是老師的胃不好,有潰瘍的老毛病,以前還動過兩次手術,現在可能是因為飲食不正常,再加上太認真教學引起的精神壓力導致舊病復發,幸好情況還不算嚴重,只要維持正常飲食,心情放輕鬆,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大家都放心了,但我沒有,因為只有我心裡清楚,老師那份精神壓力是由何而來。
是我,對嗎?老師,是因為我,對嗎?
老師,我真的好抱歉好抱歉,原只是想坦率的讓老師瞭解我的心情,卻沒考慮到這種任性的行為會帶給老師多大的壓力。
我真的好自私,不是嗎?
明白這一點之後,我開始認真反省,然後,我決定停止一切,讓這件引起老師精神壓力的因素在今天畫下休止符。
所以,老師,這是最後一封信了。
希望這樣能讓老師得回輕鬆愉快的心情,早日恢復健康,雖然我好難過、好不捨,想到明天就是中秋了,不能和老師一起分享中秋夜分外皎潔的月兒,還有那份溫馨的、浪漫的氣氛,更是寂寞得想哭。
但是我會忍耐,因為我的身體比老師健康,精神也比老師強韌,就算世貿大樓垮了,地球爆炸了,我依然屹立不搖。
然後,我要來好好思考曾經在某處聽過或看過的一句話。
愛情,真是不能強求的嗎?
默默地,宋語白把信收入抽屜裡,闔上,倒水吃藥,刷牙漱口,然後摘下眼鏡上床睡覺去。
不再有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