隸屬於東京放送(TBS)旗下教育事業部的東放學園專門學校,是為了培養業界優秀人才,使其發揮個人創意長才而成立的,當然TBS也提供了不少各相關業界的工讀機會給需要的學生。
四月,學園剛開學沒多久,新生們還忙著探索學園內各項新穎完善的設備,譬如攝影棚、錄音室等之際,甜美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各位同學請注意,各位同學請注意,工讀項目已經批示下來,因為工讀名額較少,所以請曾經登記工讀名額的同學,於中午第四節下課後到廣播大樓一樓辦公室抽籤,重複一次,曾經登記工讀名額的同學,請於中午時分到廣播大樓一樓辦公室抽籤……」
廣播是這麼廣播啦!可是才第三堂下課,等待抽籤的人就已經大排長龍了,而第一位正是歐陽佑晶,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個精力十足、活力充沛的女孩子。
她濃眉大眼,雖然鼻子有點塌,卻塌得很可愛,嘴巴也有些過大,卻相當性感,雙頰上零星幾粒雀斑點綴,腦後總是拖著一根半長不短的麻花辮,依整體而言,她只是個很普通平凡的十八歲少女而已。
然而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並非外表,而在於她的個性。她不但樂觀開朗又坦率大方,而且敢於表達自己,毫不做作,個子雖嬌小,卻有不輸男孩子的朝氣與魄力。擁有這種個性的人,朋友一定是走到哪裡交到哪甲,只要她想,常常是拍個肩、搭個背,哈拉兩聲,又是一個朋友到手了。
雖然當初在選樣學校時,好友們都會警告她娛樂圈不好搞,最好放棄影像廣告,專攻平面廣告就好了,否則至少也不要選擇東放學園。但是在她認為卻反而是東放學園最佳,因為有最多、最好的實際實習機會,所以她硬是拿東放學園做為第一志願,而且也順利考進來了。
其他有什麼問題,總是能想法子解決的吧?她想。中午,第四堂剛下課,一聲勝利歡呼順利地吼出了廣播大樓。
「耶!萬歲!我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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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期末考終於結束,同為廣告影像科的長谷安理羨慕地瞧著佑晶忙著把放在學校出的課本,統統塞進袋子裡準備帶回家。
「你運氣真好,不用補考的好像沒幾個哩!」長谷安理咕膿道。
「去,這不叫運氣,這叫實力,懂嗎?」佑晶神氣地說:「對了,順便幫我宣傳一下,需要我的筆記的人一份五百,OK?」
長谷安理忍不住翻了翻眼。「真會把握機會啊你!」
「為了生活嘛!」佑晶說著把袋子背上肩頭。「好了,辮繃,開學再見羅!」
「等等、等等,我和阿績他們幾個約好八月要到北海道,你去不去?」
「不去!」佑晶頭也不回地朝後搖了搖手,兀自往教室外走去。「我要代夜間部的人接下電視台白天的工讀,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到北海道去?」
「我的天呀!」長谷安理驚呼。「加上你自己的工讀,那不就……」
「沒錯,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剛好一整天!」
長谷安理呆呆的望著佑晶的背影消失。
「孤兒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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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第二攝影棚人手不夠,還不趕快過去!」一聲叱喝,佑晶大聲嗨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往第二攝影棚衝過去,才到門口,裡面便先撞出一個熟識的助理導播。
「啊!歐陽,你終於來了!」一見到佑晶,他便鬆了一口大氣,順手就把佑晶轉了個身往外推。「快,快,去幫我找一條淡紫色絲巾來,是導演要的,然後再去買一些壽司來,裡頭那個大牌說她餓了,還有,順便把第四攝影棚的那對草藍色大花瓶搬過來,待會兒就要用到了!」
沒錯,這就是佑晶的工作——打雜小妹,舉凡沒人愛干的拉雜事都是她負責的,從買東西,搬道具,找配件,尋人,到伺候各位大小牌明星,偶爾還得上場客串一下佈景A或路人甲。
老實說起來還真的是很辛苦,但是她忙得很開心,先不說薪水相當高,重點是,她也學到了許多電視實際作業重點。而且因為她辦事認真負責,又隨時都是笑呵呵的,所以一般工作人員都相當喜歡她。
但是有些-得二五八萬的大牌導演、演員或歌星就是不好伺候,雞蛋裡挑骨頭是他們的專長,把人吼到痛哭流涕是他們的樂趣,簡直是心眼壞到骨子裡去了,可偏偏沒幾個人敢得罪他們,於是像信品這種卒仔也就成了充當炮灰去挨刮的最佳原料了。
不過,整個學期下來,她終於發現原來再超級的大牌吃了東西後也要拉屎,而拉了屎後也是要擦屁股的這項驚人秘密後,她就麻痺了,再也不會見到紅星就瞠目結舌的留口水,或是尖叫震破玻璃了。
甚至在計算過那些明星的名氣與難纏度恰好成正比後,她還寧願去掃廁所,也不願意去看那些花花草草的臉色了,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能決定得了的,又是拿人錢財、又是實習學生身份,除了低頭哈腰聽命令之外,她還能幹啥?
悶熱的八月初,雖然電視台裡有空調,但是對整天在電視台內到處爬爬走的佐晶來說好像沒啥路用。她揮去滿頭汗水,提著特地從銀座陶陶居買回來的搾菜面大步跑著。
真是神經病!她在心中暗罵著,大熱天吃什麼面嘛?還指定要吃銀座陶陶居的,即使是坐計程車,那麼大老遠的,等買回來,面早就爛到糊啦!
衝進攝影棚後,順手將冰涼的飲料交給其他工作人員,佑品半步未停地繼續朝專用化妝室跑去,在門口喘息著敲敲門。
「進來。」
佑晶連忙自行開門進入,把搾菜麥面放在正低頭看譜的黑衣人身邊的茶几土,回身再將排骨飯遞給另一頭的金髮白衣帥哥。
「麵糊了!」是個相當低沉略帶沙啞卻又充滿魁力的嗓音。
手握在門把上正打算開門溜出去的佑晶僵了僵,我就知道!她暗歎著,慢慢回過身來,臉上堆滿了無可奈何的笑容對上那個黑衣人;後者卻仍低垂著腦袋,烏黑柔順的旁分披肩長髮瀑布似的垂落,密密遮住半邊臉。不知道琵琶半遮面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老賣說,從暑假開始上白天班後,她就發現原來大牌藝人大部分都排在白天排戲錄影,而那些所謂的大牌刁難人的技術更是一個比一個高竿。她每天從早到晚被差使著這麼來來回回的跑,連續幾天下來差點沒累趴下了,還能硬擠出這副難看的笑容來,連她自己都感動得要死,可他卻連捧場都不捧場的瞄一下,這太過分了吧!她的笑容消失了。「是啊!應該是糊了!」那又怎麼樣?關她屁事!
他依然是冷冷的。「換一碗!」
搞屁呀!不會自己去換!「再換一碗還是一樣糊,能不能換別樣?譬如排骨飯或茶碗蒸什麼的?」
對方依舊是頭也不抬,「搾菜面。」他冷冷地說。
那麼冷漠的人,難怪要吃熱面!佑晶在心頭暗罵不已,「那就換一家吧!隔壁大樓那一家中華館也有……」口氣也跟著不耐煩起來了。
「我要陶陶居的。」他說得斬釘截鐵,好像天皇下詔似的。
「炒麵?」佑晶建議。
對方卻固執得很。「搾菜面!」
佑晶翻了翻跟,極力忍耐著。「九龍餃子房的鍋貼和炒飯也很有名喔!最近他們老闆也常常出現在電視上,你要不要試……」
「陶陶居的搾菜面!」
佑晶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制住即將點燃的炮火。實在沒辦法,天氣太熱,人太辛苦,面前的傢伙又特別混蛋,再多的耐性也要被磨得所剩無幾了。
「拜託!大爺,你就不能體諒一點嗎?那麼大老遠買來肯定要糊的呀!要不你先選別的吃一下,要不就換近一點的中華餐館,等錄完影,你高興怎麼吃就怎麼吃好不好?」
對方突然靜默了下來,白衣帥哥邊啃著排骨邊興致勃勃的端杯飲茶現戰,心中猜測著夥伴到底是會堅持己見還是乾脆發飆算了!而佑晶卻寧願安慰自己,對方可能正在努力尋找自己的天良,雖然聽說他一點良心也沒有。可是,過了片刻之後,她聽到的卻依然是那句,「陶陶居的搾菜面!」而且口氣聽起來嘲諷意味十足。
難怪沒人願意來伺候他,連導演都躲得遠遠的,這傢伙簡直是個超級無敵大混蛋!估晶咬牙切齒地瞪眼。
「拜託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就算去買上一百次,你還是只能看到麵糊,除非叫陶陶居的大師父專程到這兒來幫你煮麵!」終於開始大聲起來了。
「那樣也可以。」
佑晶不敢置信地呆了呆,再下一刻,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腦袋裡已經呈現彈性疲乏的忍耐神經咄一聲繃斷,緊接著就控制不住地脫口僻哩啪啦的吼出來了。
「喂、喂!你白癡啊你,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聽不懂呀?就算你大爺是個超——級霹靂無敵大牌,腦袋裡也總該有一點點殘渣吧?從銀座那麼大老遠買來,面不爛才怪!不想吃爛面就不要指定那麼遠的地方呀!樓下食堂拉麵隨便叫一碗來就ok了嘛!或者……」
驟地,對方猛然抬首,佑晶猝然襟聲,並請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氣,旋即張大嘴呆住了。
全日本青少女心目中最性感的偶像,超人氣搖滾合唱團墮落天使中的鬼王別西卜,雖然以往電視、海報、雜誌看得實在太多了,而這次可是真正的面對面近距離見到本人,多少人語羨的機會,卻差點沒把她給活活嚇死了!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能夠詭異到這種程度,妖艷怪異的濃妝確確實實的把鬼魁的氣息提升至最高點,尤其那高高上挑的眉眼,無情的眼神和冰冷的表情,更有說不出的陰森,卻又帶著一股捉摸不定的奇特吸引力。隨著他緩緩起立的身軀,佑晶還注意列在新潮狂野服飾包裹下的傾長身軀,很矛盾的同時具有纖細性感和粗擴狂傲兩種特性。
佑晶不否認自己也很迷這位超人氣歌手——藝名鬼王別西卜的紫桓佐薰,最主要是他那令人無法抗拒的惑人歌聲,加上所有墮落天使演唱的曲子完全經由他自己一手包辦寫詞作曲,而每一首又都是如此的扣人心弦,令人情不自禁地瘋狂陶醉。
從十六歲出道即被傳言是個冷酷瞥扭的人的鬼王別西卜,個性強硬傲慢又反覆無常,我行我素的作風著實令人又恨又愛,然而這種惡魔般的特性卻使他更受人歡迎,誰讓少女情懷中依然是壞男人當道呢?
可是此刻,真正領受到鬼王的戰慄寒氣,一向膽大的佑晶也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睜著又大又圓的雙眼對上那兩顆冷漠神秘的瞳眸,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一聲也吭不出來了。
「陶陶居的搾菜面,否則你就等著吃魷魚吧!」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傲然出門而去的背影好半天,佑晶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接著就忍不住脫口大罵,「王八蛋!」
靜靜穿過仍在工作中的錄影人員,佑晶悄然進入化妝室,把一碗湯和一碗麵分別放在化妝台上,剛回過半身要離去,旋即又轉了回來。
雖然很想瀟灑地揮揮衣袖,叫他自己去吃屎,然後不帶走半片雲彩、漂亮地轉身下台去,但是為了一碗搾菜而被炒魷魚實在很可笑,也很划不來;所以她潑婦罵街了半天後,還是摸摸鼻子又乖乖地跑去陶陶居了。
然而自尊心還是忍不住要作祟,她謎著眼瞪著湯碗片刻後,眼睛飛瞟兩旁一眼,然後兩顆眼珠子彷彿十分好奇似的往四周掃來掃去,眼角卻固定落在下方。「無意識」地將手放在碗蓋上,再」無意識』」地掀開來,又「無意識」地抓起旁邊的一瓶清潔液或乳液什麼的。然後「無意識」地打殲瓶蓋滴了滴進去,同時「無意識」地嘟嘟嚷嚷著。
「什麼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不男不女的,虧我過去那麼迷你,原來根本就是個心理大變態嘛!拷!歌唱得好聽有什麼了不起?踐什麼踐嘛?哼!我就不甩你這一套,」
好似上癮似的,她持續的把化妝台上所有的瓶瓶罐罐裡的東西都弄一點進去,甚至連乳霜也逃不掉。
「鬼王嘛!就該去啃人骨呀!還吃什麼搾菜面?好,既然你一定要吃,我就讓你吃個夠爽!最好拉你個三天三夜,順便再來一個腸炎、胃炎、食道炎、花椒鹽什麼的!」她拿眉筆在湯裡攪了攪,得意地奸笑不已。「呵。呵!這個就叫做墮落天使的天遣!」
她滿足地放下眉筆,快意地轉身,可就在面對正門的那刻,她臉上的笑容立時扯歪了。我倒——死定了!
只見紫檀佐黛雙手抱拇靠在門上冷眼斜倪著她,眸底卻似有一抹若隱若現的興味,而他的搭檔,本名籐堂雷也的死亡天使薩麥爾則趴在門框上悶笑不已,紫檀佐薰沒出聲,而佑晶則是出不了聲,不曉得僵凝了多久,佑晶終於很辛苦地吞了口口水,繼而尷尬地傻笑兩聲,「嘿、嘿!這個湯……好像冷了,我……呢、我再去買一次好了!」
佑晶慌慌張張的從兩人中間逃竄出去。籐堂雷也的爆笑聲也跟著肆無忌憚地迸落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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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第三回陶陶居回來,佑晶迅速瞄一眼正和導播、籐堂雷也爭辯著什麼的紫桓佐薰,便做賊似的溜進化妝室裡輕手闔上門。
她粗魯地挪出一個位置將新買來的湯和面放下,原已客滿的化妝台檯面上立刻爆滿,才剛吁出半日氣,乳霜便無聲地落地,她反射性地立刻蹲下身去撿,還沒撿到,睫毛膏也滾下來了,然後是唇膏、清潔液。
佑晶一手剛拿著乳霜便盲目地抬手往上放,另一手又抓向;皮毛骨,接著是清潔液……人家說人倒媚的時候,喝涼水也會塞牙縫,這話印證在她身上好像恰恰好,因為就在這麼一上一下間,滿心不耐煩的她又不小心撞下了幾樣東東。
梳子、粉盒和……那碗加料湯!
足足愣了整整一大秒後,她才尖叫一聲跳起來,下一刻,她便手忙腳亂地脫下T恤、牛仔褲,一大步跨到角落的洗手台前,抓起香皂毛巾擠命搓洗沾上湯水的地方。
自作孽不可活!
因加了料而特別怪異難聞的味道和嘔心的油膩感險些讓她當場抓起兔子來!
忙了半天,她總算把自己身上弄乾淨,也把T恤和牛仔褲沾到湯水的地方洗乾淨了。接著,她找到另一條乾毛巾,想著要把T恤和牛仔褲洗過的地方吸乾一點再穿。
「真是活見鬼了,怎麼會衰到這種地步?或者趁明天休假到明治神宮拜一拜好了!」
壓呀壓、吸啊吸的,突然間,她感覺到有點不對,身上有些地方似乎開始在長毛,她本能地轉眼張望……於是乎,伴隨者慕然漲紅的臉蛋,佑晶尖叫著側過身去,徒勞的想要用兩條細細的藕臂遮住僅餘比基尼式內衣褲的嬌軀。
「你、你、你……不要臉!」
她羞窘地大吼,並終於想到先抓來一件掛在牆上的外套擋在胸前,這才怒指著背靠著門直盯著她的紫桓佐薰。
「出去!」那傢伙簡直跟孤魂野鬼沒兩樣,怎麼老是出現得這麼無聲無息的!
紫桓佐黛眉雙驀然挑高,畫得活像埃及艷後似的兩隻眼瞇了瞇,他好整以暇地抬起雙臂環胸。
「小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我的化妝室吧?」
窒了窒,佑晶隨即強硬地堅持,「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你是笨蛋,否則應該懂得要先迴避一下吧?」他化的收實在太厚重了,實在搞不清楚他是什麼神情,但是從他眼底的光彩,佑晶感覺得出來他絕對很喜歡適才所「欣賞」到的「風景」。
「錯了!」他慢條斯理地牽動一了一下唇角,「除非我是『笨蛋』,否則怎麼可能錯失你的表演呢。」他淡淡地反駁。
佑晶聞言一愣。
表演?什麼表演?難道……難道他以為她是故意……想到這裡。心火氣一下猛然燒旺,將本來已經很紅的臉色瞬間燃成紫紅色,佑晶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指著他的手指頭也抖個不停。
「你、你、你這個……人妖、陰陽人、變態,誰在表演哪?你、你到底出不出去呀你?」她氣急敗壞地怒叫。
紫桓佐薰沒出聲,腳底活像生了根似的種在那裡,明擺著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拽樣。
咬了半天牙還是沒轍,佑晶只好恨恨地背過身去,打算就這麼套上半濕的T恤、牛仔褲。突然間,二件男性襯衫和長褲飛來落在她的頭上、肩上。
「如果不想讓更多人眼睛吃冰淇淋,你最好穿干一點的衣服。」
真想扔回去!但是佑晶知道他說的沒錯,又薄又濕的T恤一套上身,肯定會讓還是正宗原版尚未開封的春色一覽無遺地透露出來。雖然她不古板,但是也沒開放到「請大家一起來」的地步。
她不情不願的穿上過大的衣褲,褲管還捲了好幾卷,用紫桓佐熏後來又扔給她的腰帶繫緊了褲頭,這才板著一張臉轉過身來,發現他已經站在化妝台前「檢視」那兩碗湯和面。
儘管有滿肚子不甘願的怒火,佑晶還是勉強自己過去準備收拾淋得滿地的一團亂,沒想到紫桓佐薰卻好似她還火得不夠徹底似的,用筷子戮起已經黏成一團的乾麵,在她眼前揚了揚。
「請問這怎麼吃?」
夠了!鼻孔立時冒出煙來,佑晶眼前除了火花亂竄之外再也不見其他,腦袋裡也塞滿了各色各樣的髒話三字經供她選擇。
「怎麼吃?」
她突然惡意地冷笑一聲,繼而伸出「五爪金鳳」抓起那一團乾麵,然後放到湯裡用十根手指頭在湯裡面把面「盡情」抓散開來。
「OK,可以了!」
她得意地笑著,而且還很興奮地抓起一撮面,濕淋淋地舉到他嘴前。
「嘿嘿!是不是還要我餵你呀!」
瞟了一眼那撮面之後,紫桓佐薰那雙深沉莫測的雙眸便落在她臉上。那麼深深切切、悠悠遠遠的凝注,不一會兒,佑晶的得意笑容開始像硬,接著,她莫名其妙的突然意識到自己平凡無奇的五宮外貌,已很厭惡地發現自己竟然有種很無聊的自卑感。然後,她覺得手酸了,也開始後悔自己這麼幼稚的衝動行為了。
就在她打算認輸的前一刻,紫桓佐薰居然張口合住那一撮面,當然也順便把幾根油膩膩的纖纖玉指也給吃進去了。
佑晶頓時傻了,她呆呆的看著他悠哉悠哉的「吃」面。而在她驚覺到應該把即將要被「吃掉」的手指頭救回來之前,柔軟的、燙熱的舌頭突然捲住了她的手指頭,佑晶猛抽一口氣,兩隻大眼睛瞪得更大,倏然覺得他那深不可測的凝視仿如廉潔漩渦般,逐漸將她的神志席捲而去。
腦袋一陣陣暈眩、雙膝漸漸發軟,全身所有的知覺反應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都聚集在被他舌頭接觸到的細胞上,隨著舌頭靈活的來回吸吮,熱流在她腦袋裡奔竄,她不覺閉上了眼,窒息感在她胸口梗塞,她不自覺的喘息,異樣的緊張在她下身迅速高張,她的雙腿終於投降了。
紫桓佐薰及時抱住了她,而她的手也同時脫離了。
「魔鬼。」靠在他結實寬闊的胸口。佑晶雙睜驟眸,腦袋裡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地癡望著他,可他卻慵懶地撇了一下嘴角。
「很好吃,繼續餵我吧!」
好吃?什麼東東好吃?
餵他?餵他什麼?
十秒鐘過後,她突然尖叫一聲,同時猛然推開他,而後狼狽倉皇地逃出化妝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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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趁著休假好好睡了一整天,佑晶自覺所有的疲憊全都消除殆盡,高人一等(她自認)的耐性也充電完畢,很有自信應該不會再喪失理智去出什麼岔子、丟什麼臉了,但是當她聽到現場指導又叫她到第四攝影棚去幫忙時,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那個……是錄製什麼節目呢?」
「還是墮落天使的音樂節目。」
佑晶不由得暗叫一聲吉他。
「可是墮落天使的檔期不是只有兩天而已嗎?昨天就應該over了吧!」
「沒辦法,聽說昨天還沒開始錄製,別西卜就突然使性子說不想錄了,那傢伙一瞥扭起來,沒人拿他有辦法,所以就延到今天羅!」
神哪!救救我吧!
「那、那……能不能叫安美去?她最喜歡去那些有超大牌明星的攝影棚工作了,前天如果不是她休假錯過了,她一定會吵著要去舔別西卜的腳趾頭的。」
「這個嘛!安美的確是有要求讓她去,但是……」現場指導的眼神有點怪異。
「好像是別西卜特別指明要你過去的喔!」
哇睡!慘了、慘了!通常小小的卒仔小妹被指定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大牌很滿意小妹的服侍,另一種卻是大牌看某位小妹不順眼,特意指定她去接受「懲罰」的。
那麼墮落天使究竟是為什麼指定她呢?
老天!她實在不敢想。
遲遲疑疑地來到第四攝影棚,導播一見到她就高喊了一聲「天」,「你終於來了!」
他叫著,邊把她推向化妝室。「快!快去看看別西卜到底要什麼,真是混蛋,什麼都準備好了,他卻死不肯開始錄影,真是從沒見過那麼任性的傢伙!」
導播還很雞婆的幫她敲了門,讓她一點躊蹭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別西卜,歐陽來了!」
然後又很雞婆的幫她開門硬推她進去,同樣的讓她連最後一個轉身落跑的可能性都消失了。
躺在長沙發上假寐的籐堂雷也雖然是個純正的日本人,但是他為了與紫桓佐薰搭配造型而特意去雜的金髮,卻不會令人產生任何突兀不自然的感覺,反而更加英俊帥氣,尤其整體的白色服飾,淡金色配件的搭配,更顯得俊逸非凡。雖然他也有化妝,但並不像紫桓佐薰那麼濃厚誇張,還是可以清楚看出他原來的相貌。
但靠坐在化妝台的紫桓佐薰就不同了,他的妝始終那麼厚重,幾乎像是把整桶油彩都潑了上去做的,而且總是那麼冶艷、怪異,再加上如女人般柔軟烏黑的披肩長髮,如果不是頸間的喉結和傾長健碩的身材十足十是屬於男性的,真的會教人懷疑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兩位大爺,你們到底又要我幹什麼了?」佑晶無可奈何的說。
紫桓佐薰盯著她看了半晌。
「我還沒吃早餐,去幫我買咖啡和三明治。」
佑晶認命地長歎,「好吧!那請問這次又是要哪裡的咖啡、哪裡的三明治了?」她有氣無力地嘟嘟吱氓。「巴西的咖啡、美國的三明治?那也沒關係啦!只是要麻煩你們等久一點就是了。」
籐堂雷也突然坐起來,好奇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紫桓佐薰膘了他一眼,隨即擺個手招呼一下,同時朝門口走去。
「隨便。」
「蝦米?!隨便?」依晶不可思議地望著那兩個高個子的背影。「終於天良發現了嗎?」
兩天的待遇簡直有如天壤之別,前天連買個中餐都可以買到下午三、四點還沒搞定,而今天卻是一切隨便,似乎只要讓他隨時都能瞧見她就滿意了,而他也總是以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神追著她。
中午,佑晶還故意買跟所有工作人員一樣的便當給他吃,沒想到他不但沒把那個又便宜又粗糙的便當砸到她臉上來,還乖乖的吃完了呢!
然而佑晶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深恐他不知何時要來個絕地大反攻,整得她永世不得翻身。直到一切工作結束,紫桓佐薰在深深凝視她一眼後終於轉身離去了,佑晶趕忙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鹽巴灑出去,「惡魔出去!惡魔出去!千萬別再回來了!」
不過,才過了兩天之後,她就發現光是酒鹽巴好像不太夠,應該再去買兩張符咒隨身攜帶才對!
「你運氣真好哪!歐陽。」總管工讀生的湊叔拍著她的肩頭直道恭喜。
「墮落天使需要一個跟在身邊的助理,還特別指明要你喔!」
「蝦米?!」佑晶驚叫一聲,隨即毫不思索地便用雙臂在胸前打了一個太叉叉。
「謝謝,我不要!」
「不要?!」湊叔不可思議她瞪著她。「墮落天使耶!歐陽,你們女孩子不都是迷墮落天使迷得要死嗎?有多少人想舔他們的腳趾頭都沒機會耶!現在你居然要把這麼難得的差使往外推?你腦筋沒問題吧?」
佑晶聞言不由得猛然翻了個白眼。
「拜託!湊叔,別人不知道就算了,難道連你也不明白嗎?那兩個傢伙比誰都難伺候,尤其是那個別西卜,簡直是個大變態,我才不想去自找罪受呢!」
「嗯!這話倒沒說錯,那個別西卜的確是我碰過的影歌星中最任性傲慢的一個。」
湊叔哺哺道:「人長得好看、歌唱得好聽,卻沒幾個人受得了他的脾氣!」
「好看?」佑晶嗤之以鼻。「根本就是人妖一個,哪能算好看?」
湊叔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大概還沒看過他原來的長相吧?」
佑晶老實地頜首承認。
「是沒有。」
「那就難怪了。」湊叔笑笑。「其實也難怪他要把自己化妝成那副德行,一來他如果不這樣把自己的真面目遮掩起來,他根本就別想在外頭自由走動,二來嘛……」他突然頗佳,而後搖頭。「算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了。」
「我才不想明白呢!」佑晶還是拒絕。「他要是真的想找跟班的,就叫他去找別人,反正不要找我就對了,何況我還要上學應付課業呢!哪有那麼多空閒去伺候他們那些無聊的苛刻要求!」
「別西卜說保證絕不會耽誤作的學業。」
「不要!」佑晶依然固執地搖頭堅拒。
湊叔頗為意外地瞧了她半晌。
「奇怪,別西卜好像早就料到你會拒絕呢!」他咕噥道:「所以他要我提醒你,如果你願意跟著他工作,不僅有很多旅行的機會,甚至可以出國,還有,薪水加倍,也有年終獎金和學費補助喔!」
湊叔才講兩句,佑晶搖得像波浪鼓的腦袋就突然風平浪靜了。
旅行不希罕,不出國也不會死,但是加倍的薪水和獎金。學費補助就有致命的吸引力了。
私立學校的學費本來就很貴,再加上原先沒有預料到的一些實習費用,她早就在擔心什麼時候必須休學了。事實上,下學期學費一繳出去,她就連半毛錢也沒有了。
「怎麼樣?歐陽,不影響學業,待遇又特別好,而且我也可以答應你,如果他們不再需要你的話,你還是可以再回來這裡工讀,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佑晶考慮了好半天,終於又開了口。
「湊叔,我實在不明白耶!別西卜為什麼一定要我?」
湊叔聳聳肩。「我想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別西卜才對吧?」
又愣了半晌,佑晶才不甘不願地向人頭紙張高呼三聲萬歲!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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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晶按照湊叔給她的地址來到了墮落天使的住處,怎麼也沒料到居然離她家這麼近。她住在新宿二丁目十四番,就在新宿公園旁的中古公寓裡,而墮落天使則住在二丁目三番的精緻花園洋房。
透過對講機,經過一片看得出經過細心整理過的花園,進入那棟佔地頗廣的洋房,在客廳前碰上籐堂雷也,再按照指示來到書房。
頭一次看到身著簡便襯衫、牛仔褲的紫桓佐薰,佑晶好奇地朝面向窗外佇立的傾長背影打量不已。哇!鬼王別西卜的真面目耶!好像沒有多少人見過哩!心中在興奮之餘也忍不住算計著,如果能拍到墮落天使這種平常模樣的照片,不知道能賣到什麼價格?
直到紫桓佐薰轉過身來,她才大大一愣,有點啼笑皆非地瞪著前方那張臉孔,事實上,如果不是她自制力夠強,她真的會忍不住爆笑出來。
難怪他要把自己化妝成那副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詭異模樣!
那是一張異常姣美的臉龐,精緻的瓜子臉配上秀麗的五官,柔和的柳眉、水汪汪的黑眸、挺俏的鼻子和櫻桃小嘴,怎麼看都是一張標準的女人臉蛋,甚至還帶有一種女性特有的稚嫩味道,光是著臉,說他是男人打死也不會有人相信!
佐晶張著大眼睛瞪了好半天,終於出了聲。
「你……你到底……到底是……噗!」
她終究是忍不住了,連忙背過身去悶聲直笑。紫桓佐薰很不高興地沉著臉忍了片刻。
「笑夠了沒?你該懂得適可而止吧?」
她是懂,但是一想到他那張純粹的女人臉蛋配上那副十足男性的身軀,她就做不到,而且還蹲下身去大聲爆笑出來。
紫桓佐薰更懊惱了,「你以為我喜歡長這個樣子嗎?」
他說著,抓起桌上的相框大步走過去,用力把她拉起來,再把相握塞進她手裡。「有他們這種父母,你能怪我生成這樣嗎?」
佑晶抓著相框拚命抑住笑意,還用力擦去笑出的淚水,邊凝目看向相框內的照片。那應該是一對夫妻,女的美得不可思議,男得俊得令人讚歎。也是,這種高級工廠製造出來的產品難怪會這麼超級上品,可是……她偷瞄了下一臉不豫的紫桓佐薰,沒想到太上品也會很可憐哩!
「不准再笑!」紫桓佐薰嚴重的警告。
看得出來紫桓佐薰真的很不開心,佑晶嘴角抽搐半天,只好用力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這才壓住了笑意。她把相框放回原位,低著頭不敢看他,怕自己又失去控制。
「我不笑了,不過……可以麻煩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嗎?」
聞言,紫桓佐表突然用一種很詭異的眼光注現她好一會兒。
「問我有什麼用?我自己也不是很瞭解呀!」他喃喃自語兩句,旋即大聲回道:「你不必管那麼多,只要知道這裡的待遇很好,而且不會耽誤你的學業就好了。」
佑晶聳聳肩。「好吧!那你可以告訴我到底要我做什麼工作了吧?整理家務嗎?」
「我這裡有專人負責清掃。」紫桓佐薰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她。
「你的工作都寫在上面。」
「哦!佑晶應聲接來,然後看著看著……「咦!這個怎麼……」再看下去……
「喂!有沒有搞錯啊?」看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大聲抗議了。
「喂、喂!你阿達了是不是?這些應該是你的經紀人的工作吧?」
紫桓佐薰聳聳肩。「我沒有經紀人。」
對喔!聽說墮落天使的一切都是由別西卜自己打理的。
「那就去請一個呀!我保證你說一聲,立刻就有幾千幾百個人擠到你面前報名!」
紫桓佐薰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干涉我的事。」
這話有語病握!佑晶狐疑地斜瞧著他。「我也跟你不相干哪!你又幹嘛讓我處理這些事?」
紫桓佐薰又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凝視她半晌,才慢吞吞地說:「至少你不會自作主張,有問題時你會先來問我,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該怎麼處理,你……就算是我的助理吧!」
幹嘛這麼麻煩呀?
趕在她又開口問一些無聊問題之前,紫桓佐薰搶先拿出另一張紙給她。
「你先去把這些人名、電話號碼和重點記一記,以後會經常用到。」
「哦!」
出錢的老闆最大,佑晶只好乖乖的到外面去「作功課」了。籐堂雷也剛好和她錯身進入,他頂好奇地盯著紫桓佐餐直笑。
「薰,我們是很好的好朋友對不對?」
紫桓佐薰奇怪地看他兩眼。
「是又怎麼樣?」
籐堂雷也笑容益深。「我們之間從不隱瞞任何事對不對?」
紫桓佐薰挑了挑眉。「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籐堂雷也笑得更曖昧了。
「也不是要說什麼,而是要問你,你找那個丫頭來跟在我們身邊究竟是要幹什麼?」
紫桓佐薰沉默片刻。
「等我想明白之後自然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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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身穿休閒服,戴著鴨舌帽、太陽眼鏡的紫桓佐薰和籐堂雷也匆匆溜出後台竄進停車場內早已打開車門候駕的朋馳轎車內,噗一聲再次成功地逃離瘋狂混亂成一片的演唱會現場。
佑晶在微弱的車燈下審視行程表。
「晚上的慶功宴去不去?」
「真煩,不去了!」早已摘下太陽眼鏡,閉目養神的紫桓佐薰懶懶地說。
「那晚上就叫壽司來哈羅!」
「隨便。」
不再說什麼,佑晶收回記事簿,無聊的看看開車的籐堂雷也,再回過頭來無意識地盯住了紫桓佐薰的側臉。
不管怎麼看,他卸下妝後的臉蛋總是那麼女性化,一些屬於男性的神情顯現在他臉上,反而是那麼的格格不入,甚至有點可笑。但是不曉得為什麼,著久了卻別有一種特別的魁惑力,令人難以自制地心悸不已。
但是除了臉蛋之外,其他部分的他可是絕對的男性,足足高她三十公分的身材,瘦削卻結實有勁的體格,還有那種霸道蠻橫的性格,加上傲慢任性的態度,偶爾幼稚可笑的言語舉動,這些都是標準的臭男人「風範」!
特別是上了妝後的他,總是有那種令每個女人都情不自禁地愛上他,但卻不會屬於任何人的魅力。而且似乎對任何人都緊閉心門,給人一種無法親近的感覺,然而一旦卸了妝後,他就彷彿摘下面具般又有另一番風貌。雖然任性霸道依舊,卻不再那麼冷酷無情、蠻橫不講理,甚至連話也多了,幼稚行為也增加了。不過這也難怪,再怎麼紅,畢竟他還年輕嘛!
無論如何,不管是上妝或卸妝後,他都是那麼吸引人,無怪乎女人都不由自主地被誘惑,即使只是一夜情也心甘情願。
「佑晶,」寂靜中,任性的孩子突然開口出聲,讓佑晶嚇了好大一跳。「以後你最好也稍微裝扮一下。」
「耶?」佑晶愣了一下。「為什麼?」
紫桓佐薰聳聳肩。「如果你不怕墮落天使的瘋狂歌迷的話,當然就無所謂了。」
佑晶聞育心頭一驚,警覺心立起。
沒錯,全世界就屬日本的歌迷、影迷最瘋狂了,那個為成龍自殺的影迷不就是日本人嗎?
乖乖!為了自身的安危起見,她最好偶爾聽一下老闆的建言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