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該走了,有空我再來和你聊聊。」

  望著那人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雙雙突然發現,從那個中年人莫名其妙的冒出來,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再莫名其妙的離開為止,她居然連半個字都沒說過,甚至連對方到底是誰都沒搞清楚呢!

  這是雙雙陪同那個傷者住院的當日晚上剛過午夜所發生的事,感覺很像是剛剛和幽靈聊過天似的!

  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在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雙雙暗忖著這個人到底還要睡多久?

  這已經是雙雙無所事事的待在某人床邊吃喝拉撒睡的第四天了。

  除了看書、看電視、看戶口之外,她唯一的消遣大概就是「研究」那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某人。事實上,如果她願意對自己承認的話,她的兩隻眼睛流連在床上的時間,比做其他任何事的時間都要來得多。

  某人,聽那些守護在他病房外的護衛的稱呼,他應該是叫伊利安,腕上戴著的是金色手環,亦即這個要死要活、不死不活、又死又活的傢伙是個身份極為高貴的人物,難怪那些醫生護士都緊張得要死,整層樓內的護衛人員密密麻麻的比醫護人員還要多,連一些媒體上都看不到的高階政府官員都特地跑來關心一下。

  伊利安的年紀並不大,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五官非常好看,也非常斯文秀氣,是那種迷死女人不償命的類型。略長的黑髮,眼睛顏色就不知道了,倒是眼角有很明顯的笑紋,可見他是個很愛笑的人。

  從他高瘦有力的身軀看得出來他是愛好運動的人,除了正心口上的彈孔之外,他身上其他部位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散佈在各處。當然,這絕不是她有意觀察的,既然她只能待在他床邊不能離開半步,在醫護人員為他檢查換藥時,她自然是想不看都不行!所以,他全身上下幾乎是已經被她看光光了……不,不是幾乎,而是完全!

  也就是說,對她來講,這個人「身上」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存在了!

  然而,還是有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她是怎麼想也想不通,事實上,連醫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是為什麼一定要有她陪著,他才能活得下去?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要想破頭去找出答案來,她只盼望床上這只睡豬能快快睡飽、快快醒來,這樣她就能快快脫離這樁莫名其妙的事件,然後快快去找羅鴻答應他的求婚,跟著就快快嫁給羅鴻,免得他被那個老是在一旁虎視耽耽的哈娜給搶走了!

  依邏輯推論,她這樣想是很正確、很簡單的,可就是額外估計到一旦被捲入那種亂七八糟的大漩渦中後,結果就不是依邏輯可計算得出來的,亦即她想脫身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又過了兩日,特別護土被醫生召去吩咐一些特別事項,在這間豪華得像大飯店套房一樣的寬敞專用病房內,雙雙又不知不覺地望著伊利安發呆,心裡第N百次猜測他的眼睛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雖然他的頭髮是黑色的,但是,以他的五官來判斷,他應該是個混血兒,所以,眼睛就不一定是黑色的了,反而比較有可能是藍色、綠色或褐色……

  啊!原來是藍綠色啊!

  那種幽藍中帶著綠色光圈的藍綠色,非常迷人的藍綠色,還帶點迷惘之色的藍綠色,困惑地望著她的藍綠色…

  咦?咦?稍等一下,那個……望著她?

  咦?他望著她?

  那?那?他……他醒了?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的雙雙在傻傻地和床上的人對視十幾秒之後,才突然像被針扎到似的驚叫一聲跳起來,緊接著就拚命按著叫人鈴,嘴裡還喃喃咕噥著一些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話。

  「醒了、醒了,感謝老天爺,他終於醒了!自由了、自由了,我終於自由了!byebye,死人手;byebye,便器!byebye,擦澡!我可以泡熱水澡了、我可以坐馬桶了、我可以躺著睡覺了、我可以結婚了……」

  接下來有好長的一段時間,病房內是一團混亂,只有雙雙開開心心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和拉肯——那個魁梧男人說一聲後就要走人了,要不是外面有一堆護衛守著不讓人隨意進出。她早在伊利安清醒後就立刻落跑了!

  可是——

  「對不起,伊利安才剛醒,我們希望你能再多留兩晚,可以嗎?」拉肯的眼神非常堅決,口氣卻非常客氣而且恭謹地問。

  可以嗎?

  見鬼!她能說不可以嗎?

  好吧!反正都待這麼多天了,再多待兩天也沒差,至少這兩晚她可以睡在床上了吧!

  於是這晚,雙雙感激涕零地把自己的腦袋放在那個軟綿綿的枕頭上,迷迷糊糊地想著,再兩天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後,就墜入了夢鄉。

  哇,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

  雙雙習慣性地在坐起身後,先來個超級大懶腰再說,可當她高舉雙手擺出最標準的投降姿勢時,她才發現不遠處的病床上有一雙帶笑的藍綠眸子正有趣地對著她,足足呆了兩秒,她才想起要趕緊收回手,並拉好上衣,而後尷尬的對他笑了笑。

  「呃!早啊!」

  藍綠眸子的主人伊利安也笑著點點頭。

  「早,雖然已經不算早了。」

  這是雙雙第一次聽到他清清楚楚的說話,可惜並不是她想像中那種極富磁性的性感嗓音,而是一種溫和得很膩人的輕快聲調。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都快中午了,實在不能算早了,於是,她只能更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兩聲,下床後又扯了扯衣服,接著指指浴室。

  「我……呃……先去洗個臉。」

  而當她從浴室裡出來後,卻發現伊利安不但還盯著她笑個不停,甚至特地把床搖高角度以方便聊天。

  她沒猜錯,這個人真的像白癡一樣愛笑!

  回到自己的床邊,她和他保持一段距離地對看著,伊利安似乎感覺到她有些不自在,不但故意頑皮的猛眨眼,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我想,我應該謝謝你。」

  開頭便是這麼一句,雙雙不自覺的愣了一下。

  「為什麼?」

  「是你救了我,不是嗎?」伊利安溫和地說:「拉肯都告訴過我了,聽說剛開始你還被我嚇得都哭了,然後又為了我在這兒辛苦委屈了將近一個星期。」

  「其實也不算辛苦啦!」雙雙聳聳肩。「只是有點不方便而已。」

  伊利安沉默了一會兒。

《與君共舞》